期末一步步逼近,别说重点班,连平行班的学生都不敢懈怠。冬季夜长,而无数个早晨,连月亮都没来得及从漆黑的天幕中溜走,高三教学楼就有教室亮起了灯。
冬天时黎诩特别嗜睡,为避免自己在课上睡着,他都会在早上走出宿舍楼后到操场跑两圈,然后和买好两人早餐的舒愿一块儿回教室。
以往的十二月,舒愿都祈盼它过得快点,却总不见得时间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今年由于有了黎诩时时的陪伴,加上高三时间紧凑,舒愿感觉十二月一晃眼便过去了。
天气不那么寒冷的时候黎诩对舒愿都挺索求无度,后面越是深冬,黎诩就越舍不得折腾舒愿,担心对方着凉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则是高三的休息时间实在太宝贵了,一天能睡上七个小时便算好了,他怕一做那事儿就害得舒愿睡眠缺乏。
然而黎诩的体贴并没让舒愿好过多少,元旦放假前一天,舒愿就病倒了,发烧加上感冒,黎诩听着他吸鼻子就心里难受,跑去校医室开的退烧药就管用一上午,下午舒愿又烧起来了,脑门烫得可怕。
放学前的自习课舒愿支撑不住,累得趴在课桌上睡觉,黎诩从他手臂底下抽出本子,帮他把黑板上的作业给登记了,然后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小恐龙,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舒愿掀了掀眼皮,嘟囔了句“不去医院”后,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黎诩没法子,只得再次哄他:“那我送你回家好不,自习课不上了,早点回去休息。”
舒愿没答话,脑袋小幅度地点了点。
自习课时老师不在班里看管,黎诩跑上五楼办公室向班主任说明情况,然后又跑下来给舒愿收拾书包,托着对方的腰想把人抱起来。
到底是不敢在公共场合表现得太出格,舒愿撩开沉重的眼皮,撑着脑门站了起来,没让黎诩抱他。
舒愿家没电梯,楼层又不低,走了几级台阶他就头晕脑胀得不肯再动了,靠在黎诩手臂上直哼哼。
“我背你吧,”黎诩二话不说在楼梯口把人弄到背上,臂弯还挎着舒愿塞满作业的的书包,“别乱动啊,把你摔下去我可不背锅。”
烧了一整天,舒愿病得不轻,枕在黎诩的肩上胡言乱语:“犬犬好。犬犬最好。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这是有多糊涂啊,平时你都不爱这么说。”黎诩托着舒愿的腿弯往上掂了掂,走了那么多层,累是肯定的,但舒愿软声软语在他耳边吐露了心声便是给他的最大酬劳。
柳绵听到门铃来开门时就差没吓晕过去,以为自家孩子又出了什么事。直到黎诩在舒绍空的搭手下把舒愿放到沙发上得以缓平气后,才让两人放心:“他发烧了,上午在校医室量过体温,三十八度四,退烧药药效过了又烧了起来,估计是累出来的,睡一觉才能好。”
“这孩子……”柳绵摸了摸舒愿的脑门,起身去给黎诩倒了杯水,“还得麻烦你把他送回来,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啊。”
黎诩最怕舒愿家人对他客气,他摆摆手,笑道:“没事阿姨,平时在学习上舒愿也帮了我很多。”
两人还想留他在家里吃饭,黎诩称要赶着回家婉拒了。他和舒愿的那层关系一天不在对方父母面前捅破,他就总认为自己在没底线地欺骗他们。
选择走上这条路就该遇见未来会有血雨腥风地一个阶段,黎诩想好了,到不得不说开的时候,他一定要护在舒愿身前,拦下所有的指责和过错,好人是他,坏人也是他。
第58章 你不要离开我
拐出佳玺名邸后,黎诩调头前往顾太私房菜,除宋阅年外,沉迷的其余四人都聚齐了。
“宋哥不来?”黎诩摘掉背包坐下。
顾往朝里面挪了点,顺便给他开了罐啤酒:“他老婆怀孕了,宋哥得陪着她,抽不开身过来。”
“以后就是孩奴了。”韩启昀笑得很大声,被施成堇拍了下背:“笑屁哦,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几人许久没聚,凑在一块儿免不得一堆话要唠嗑。顾鸯端菜上来,撑着桌子感慨道:“年轻真好啊,笑笑闹闹的。”
“鸯姐,你也赶紧的啊,”施成堇说,“二十八了,不早了。”
“随缘!”顾鸯摇摇手。
别桌来了客人,顾鸯跑去忙了,黎诩夹了个乳鸽腿,边啃边问顾往:“你姐真打算单身一辈子啊?”
“哪能啊,”顾往笑道,“她那是眼界高,谁都瞧不上。”
“给她介绍些优质的男人呗,”韩启昀转头看向施成堇,“你参加选秀认识不少新朋友吧,有合适的给鸯姐介绍一个。”
“不合适啊,”施成堇念经似的,“年龄相仿的衣品不行,模样好的才刚毕业,风趣幽默的都是大叔,放眼看去我最优秀。”
“拐弯抹角夸自己呢。”韩启昀白他一眼。
黎诩想起了什么:“我平时忙得没空看群消息,你市决赛过了?”
“过了,”施成堇嬉笑道,“接下来要准备升级突围赛。”
“以后全国总决赛进前三强一举夺下冠军是不是得出名啊,”顾往拿自己的杯子碰了碰施成堇的,“苟富贵,你懂的。”
“那咱们沉迷得有排面,发表感言第一个就要cue哥们儿。”施成堇举起杯子,“沉迷万岁!”
“永不解散!”四人的杯子碰在一起,黎诩多拿了一个杯子代宋阅年干了。
这顿饭吃到了饭店打烊,黎诩喝了点酒,开车靠着边,没开太快。
把车停好进屋,黎诀正在客厅看电视,听见门锁的声音便瞟了过来。
黎诩换好鞋子上楼,身后一串儿急促的脚步声,黎诀尾随在他后面,在楼梯拐弯处差点到黎诩身上。
“干什么?”黎诩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把滑下来的背包往上提了提,他比对方高,又是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这么看着黎诀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爸爸这两天有应酬,不回来了。”黎诀说。
“随便。”黎诩转身往楼上走,刚走两步又停下,回头打量黎诀嘴边的一抹青紫,“嘴角怎么回事?”
黎诀摸摸嘴角:“不小心让篮球砸了。”
“哦,”黎诩了然,“那以后别打球了。”
他无暇管黎诀在学校遭遇了什么,对方今天明显的示弱分明有向他妥协的成分,他却懒得去细想是不是个计谋。
回房后第一件事便是掏手机,黎诩心心念念着舒愿的身体状况,又怕时间太晚对方早就歇下了,于是退出拨号界面打开微信私聊。
拍了一张俩猫儿搂在一起睡觉的照片传过去,黎诩编辑文字道:“小家伙们都睡了,你睡了吗?”
等了一分钟没等到回复,黎诩又问:“退烧没有,身体怎么样了?”
插上电放下手机去洗澡,出来后刚好看见手机弹出新消息:“刚睡过一觉,在喝粥。”
黎诩立马打了电话过去,舒愿接了,第一句话就是:“谨慎讲话。”
“知道,”黎诩猜到舒愿的家人应该在对方旁边,“烧退了吗?”
舒愿把碗底的粥喝光,叼着个光酥饼窝到沙发上,咬下一小口后回答道:“体温降了点,还没彻底退,但比白天好多了。”
“现在不迷糊了吧?”黎诩问。
舒愿直觉黎诩正站在不谨慎的边缘试探:“说话过脑子。”
“过不了,”黎诩止不住笑,“我想到你迷迷糊糊趴在我背上夸我好、说喜欢我,我就兴奋得想开车冲去你家楼下喊你的名字。”
越来越不正经,舒愿掩住话筒,小声道:“以后总有机会的。”
挂了电话,舒愿对上柳绵怀疑的目光:“小愿,你谈恋爱了?”
“电话里是黎诩。”舒愿把饼啃完了,抽纸巾擦擦手。
正想回卧室,柳绵放下手里的空碗走过来:“小愿,你还在读高三呢,别太早谈恋爱,会影响学习的。”
和黎诩的言论如出一辙。
“我不可能恋爱的,”舒愿自嘲道,“这不是害了人家女孩子吗?”
柳绵一愣,看着舒愿走进房间合上了门,无力感从她心底油然而生,有些事尽管已经翻过了篇章,但撕裂的纸张也让舒愿人生的书册变得不再完美。
元旦过后这个学期就差不多进入了尾声,班主任天天在讲台上耳提面命,让大家期末考要努力保持稳定水准,名次别掉出30以外,否则被非重点班的学生追赶上来只会弊大于利。
黎诩屡次模拟考和测试都排得不前,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感,趁着舒愿这些天睡眠质量不错,他都在对方睡着后爬起来抄起习题解析躲进卫生间开着灯看,到自己规定的点了才关灯上床睡觉。
期末考结束那天黎诩绕着操场一口气跑了三圈,他脱掉外套扔到地上,流着汗仰躺在上面喘了好久的气。
舒愿收拾完东西拎着两人的包下楼,去操场前绕道去了小卖部,出来后手里多了罐冷丝丝的可乐。
他踩着人工草坪走向黎诩的方向,坐下后用冰凉的罐子碰了碰黎诩的脸:“喝不喝?”
黎诩睁开眼,视野中舒愿的脸悬在他上方,唇角盈着丝平日极少露出的浅笑。
天上火红的夕阳仿佛抬手就能触到,映照得舒愿的眼角和鼻翼两边都是羞涩般的浅红。黎诩张开五指,扣住舒愿的后脑勺往下压:“敢不敢在这里接吻?”
“不敢。”舒愿说。
黎诩手一松,抽走了对方手中的可乐:“那下次——”
唇上一凉,微凉的触感稍纵即逝,舒愿翻身坐在一边,双腿屈着,脸埋在相叠的手臂中。
黎诩呆呆地看着天空,成片的夕阳落在他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黄昏总令人遐想。他想到了很久以后,他和舒愿会不会还在一起,会不会彼此依偎着回忆曾经互相问起的任何一道公式,会不会记着今天他们在宽广无垠的天空下偷偷地亲吻?
手心被可乐罐外冒出的小水珠蹭得一片湿润,黎诩用胳膊肘撑着草坪坐起来,勾住拉环拉开,凑到嘴边喝下一大口。
喉结滚了滚,黎诩凑到舒愿身边,下巴搁到对方肩上低声问:“害羞什么?”
舒愿良久才抬脸:“没有。”
黎诩扒了扒舒愿的头发:“送你回家?”
“再呆一会。”舒愿拉住他。
“行。”黎诩盯着操场外拖着有滚轮的书箱向校门口方向走的一拨拨学生。
学校里人渐渐少了,黎诩也喝光了一罐可乐。冷风吹来,出过汗的身子觉出了凉意,他重新把外套披上,揽着舒愿让人靠到自己身上。
“听起来还有一个学期那么长,其实算起来离高考也只剩四个多月了,”黎诩感觉到了前途的渺茫,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他想要怎样的未来,以及最迫近的目标要选什么,“舒愿,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
“在考虑,”舒愿单手托着脸,另一只手揪着地上的干草,“我妈肯定不想我走太远,可我想走出自己的舒适圈,我不能将自己永远困在这个城市。”
“那如果有我在呢,”黎诩侧头看着他,“你妈会放心吧。”
“你要跟着我么?”舒愿回头问,拂去了粘在黎诩头发上的碎草。
“不然呢,”黎诩盯着舒愿的下巴,想在上面亲一下,“你不要离开我。”
“看谁离不开谁。”舒愿说。
出期末成绩的前两天,黎诩扎进了“沉溺”,他太久没来过这里,听着耳熟的摇滚乐,闻着空气中浓浓的酒香味,体内沉寂多时的细胞终于活跃过来。
他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临近过年,大家都各自都有事儿要忙,连往年最闲的施成堇也为了比赛忙得不见人影。
黎诩反倒成了最闲的人,不想回家,也不想记挂自己的成绩,他只好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暂且放松一下被学习压迫得僵硬的躯体。
没了沉迷的“沉溺”不知何时有了代替品,台上他没见过面的新乐队也不逊色,三个人,主唱键盘手鼓手,表演时随着节奏晃动着身子,女主唱尤其活泼,穿着深灰色短裙风情万种地扭着屁股,不时向台下观众抛一个飞吻。
“他们叫‘溺亡’,去年十二月老板找人回来组建的,”吧台后的调酒师为黎诩弄了杯金汤力,“也不晓得为啥取这名字,这不是诅咒自家的店嘛。”
“队名差了点,但表演还行,粉丝不是挺多么。”黎诩咂了口酒。
“你那几个哥们呢?”调酒师问,“你们沉迷真不打算回来了?”
黎诩摇着玻璃杯里的冰块,感觉憧憬的未来和曾以为会无限持续的过去,都在不知不觉中离自己很遥远了。
大概就像宋阅年那首歌所唱的,朝夕如梭皆为过往吧。
“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酒吧里吧,”黎诩把空杯子推过去,“来,给我调杯轰炸机,好久没尝过冰火两重天了。”
第59章 干什么用的
散学礼在周五下午举行,舒愿的家人上班了,他图方便中午叫了个外卖,小眯一觉后揣了钥匙和公交卡便出门了。
一下楼就见着了黎诩,对方没穿校服,长腿支在地上,身上穿着法兰绒卫衣,怀里抱着圆滚滚的头盔。
看见舒愿下楼,黎诩收起手机,把头盔戴上:“正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怎么来了?”舒愿接过黎诩递来的头盔带好,抓着对方的衣服跨上了车。
等舒愿抓稳了,黎诩打火踩离合启动车子:“等下一进校门又得面对光荣榜,要是没我的名字我准得气晕过去,有你在旁边扶着我能晕得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