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书站在一群小朋友中间,像是做了无数遍心理建树,深呼吸之后勉强嘴角上扬,对小朋友们说:“小朋友们——我们做个小游戏好不好?”
他说完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耐心的对待过小孩子,清了清嗓子继续:“击鼓传花大家玩过吗?”
“玩过——”稚嫩的声音整整齐齐地传进舒霁月的耳朵里,他突然觉得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江宴在席之空肩上拍了拍,小声问他:“空空,不舒服?”
“没有…”席之空低头看着自己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笔记,轻叹一口气说:“和他们比起来,我真的很幸运了吧。”他偏过头和江宴实现相交,又弯起嘴角笑了笑,“真的很幸运。”
几分钟功夫,舒霁月已经和小朋友们定下了规则,击鼓传花的小苹果传到谁的手里,谁就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小朋友们欣然答应,坐在位置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席之空用带来的蓝牙音箱随机播放一个小游戏bgm歌单,不料第一首就是令他印象深刻的《小跳蛙》。
他不可避免的又想起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下午,他用唢呐和楼上小跳蛙“决一死战”,结果达成了进一次警察局的“成就”。
江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站在他身边戳了戳他的腰,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我觉得现场还差一把唢呐。”
“江宴!”席之空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大家的情绪在游戏中慢慢被调动起来,讲故事的时候也越来越自然,在舒霁月的热情邀请下,江宴和席之空也加入到这场游戏中来,他们分散坐在小朋友中间,和小朋友闹成一团,福利院的几个工作人员和老师站在门口看他们玩,都跟着笑起来。
苹果停在席之空手里的时候音乐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苹果,又抬头看了看江宴,弯起嘴角笑道:“轮到哥哥给你们讲故事啦。”
“好——”
席之空想了想应该怎么开头,沉默片刻后,抱起一个两岁多的小朋友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讲一个并不长的动物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森林里住着小熊一家。熊爸爸负责每天出去给小熊找吃的,熊妈妈就没停给小熊们讲故事。熊妈妈的故事很精彩,周围的小动物们都喜欢来小熊家听熊妈妈讲故事。
“熊爸爸每天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小熊们带小礼物,有时候是很漂亮的野花,有时候是正餐以外的浆果小零食,还有用人类烧毁的树木做成的炭笔。
小熊们生活得非常快乐,可是有一天,他们在去上学的路上,被几个坏人抓走了——”
故事讲到这里,面前突然有个小朋友举手打断了他,一双眼睛里装满了天真和疑惑,仰头看着他说:“哥哥哥哥,小熊们会不会死啊?”
席之空一愣,随即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接着讲:“坏人们把小熊装进车里,准备带到城里卖给商人,在路上被警察叔叔发现了,警察叔叔们把坏人抓了起来,小熊们都害怕极了,一个劲的哭着要找爸爸妈妈。
“后来警察叔叔们帮小熊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们的爸爸妈妈,于是就把它们送到了幼儿园去,它们等啊等啊,都长得像熊爸爸那样强壮,像熊妈妈那样美丽了,还是没有回到爸爸妈妈身边。”
故事到这里,大部分小朋友都听懂了这个故事的意思,有一些低下了头,有一些眼里开始盈满泪水看着就要哭了。而席之空的本意是要告诉这群小朋友,不管爸爸妈妈在不在身边都要坚强勇敢的长大,但是他说到这里才想到这些小朋友各自的身世背景都不一样,很容易触及大家的伤心事。
就在他手忙脚乱去给已经哭了的小朋友擦眼泪的时候,老师从门口走进来席地坐在榻榻米上,把哭得最厉害的几个小朋友抱在面前,面上是温和慈祥的笑容。
“不好意思老师。”
席之空向老师表达了歉意,老师拍拍他的肩摇了摇头,哄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儿说:“孩子们,还记得老师怎么跟你们说的吗?”
大家小声抽泣着,没人回答老师的问题,老师随即拿出刚刚在书柜上看到的江宴剪坏的小蝴蝶摊在手心,耐心地说道:“这只小蝴蝶真可怜啊,别的小蝴蝶都是一对翅膀,而她有两对,大家说她可不可怜啊?”
一个小朋友抽抽搭搭地回答:“老、老师,小蝴蝶有、有两对翅膀,别的蝴蝶都只有一对呢!”
“那现在——”老师小心翼翼地把翅膀撕了下来放在一边,“小蝴蝶的翅膀都不见了也。”
“老师!”有个小女孩儿举手站起来,抹了把眼泪跑到手工区去拿了胶水回来,说:“甜甜可以把小蝴蝶的翅膀粘回去哦。”
几个小朋友都围拢在桌子旁边,老师顺势把之前大家玩坏的玩具拿出来,指导他们用胶水胶带一一修好。舒霁月用相机把这一刻记录下来,江宴和席之空也过去帮忙,渐渐安抚好了小朋友们的情绪。
晚些时候几个人准备回学校上晚自习去,老师把小朋友们粘好的小蝴蝶送给了席之空,把他拉到一边温声细语地和他说:“你们来之前,你们班主任陈老师跟我说了你的家庭情况,如果要是提前知道你的父母都过世了,这样的活动我是不建议你参加。”
“老师我——”
“你听我说,”老师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柔软,对他笑了笑,又说:“比起这些有人照顾的孩子,其实你更需要心理疏导,老师把电话给你咱们加上微信,要是心里难受了不好跟亲近的人说,你就跟老师说,你是个好孩子,马上高考了,要加油啊。”
虽然只相处了一天,但席之空感受到了老师极大的友善,他感激地对老师欠了欠身,道:“谢谢老师,我会加油的。”
“嗯,快乐或者痛苦都会过去,一定要相信自己。”
临上公交之前席之空转身再次对老师说了谢谢,然后才跟在江宴身后上车离开。
车上他们坐在最后一拍,江宴问他老师说了什么,他微微仰着头看了江宴好一会儿,沉默半晌才半开玩笑说:“老师说请你以后好好照顾我。”
“我不是照顾得挺好的么,你看最近脸上都能捏到肉了。”江宴一边说一边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被他一拳捶在肩上。
席之空看着江宴,眼底映着窗外涌动的车流,而后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休息,小声说:“我说真的。”
第六十八章 新成员
十一月到十二月过得很快,从落叶到结冰好像不过几天的时间。学校里大家纷纷换上冬季校服,人来人往互相交谈之间也冒着白气。
这个月还有几天就是江宴和席之空的十八岁生日,江雯的预产期也就是那几天。最近江雯住进了医院,她毕竟属于高龄产妇,而且还怀的双胞胎,提前一个星期就搬东西住进了医院,连光济天天不管再忙再晚,都要去医院陪着她。
她住的医院离闻和挺近,江宴和席之空下了课上晚自习之前会抽空过去看一眼,一家人吃了晚饭他俩赶紧又回学校上晚自习。
江宴几天前在淘宝上买了个有趣的小东西,他给店家提供了自己精心挑选的十几道习题,定制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十几个格子,每个格子对应一个礼物的同时也对应一道题目,准备在生日那天送给席之空。
席之空本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也在精心挑选着送给江宴的生日礼物。两人都知道对方在给自己准备礼物,但也都很默契的没有问是什么东西。
这天晚自习之后两人去吃了点东西才回寝室,席之空抱着衣服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江宴从阳台取了换洗的睡衣过来坐在床前,凑过去低头问他:“发什么呆?”
“太冷了。”
“啊?这,暖气挺暖和的啊,你是不是感冒了?”说着他伸手探向席之空的额头摸了摸,皱眉又说:“不烫啊…”
席之空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诚恳道:“现在不冷,待会儿水一开淋在身上,肯定很冷!”
江宴眉心拧得更紧,问他:“你说的是洗澡?”
席之空点头。
江宴想,之前几天怎么没听到他说洗澡怕冷呢?最近这天气也没什么变化啊,偶尔中午还能看到一会儿太阳,难不成——
他坐到席之空身边倾身过去又问:“真的怕冷?”
“是啊——你干什么?”
席之空看江宴手脚麻利地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伸手又来脱他的,一时反应不及被他抬起双臂三两下将身上扒得干干净净,光溜溜的坐在床上。
江宴弯腰过去搂着他的腰几乎把人抱起来,说:“今天是什么剧情?”
“……?”
什么什么剧情?
等席之空回过神来的时候江宴已经带着他站到花洒下面,打开水把他淋湿了。
“等等!”他把江宴往外推:“谁要跟你一起洗澡了!你先出去。”
江宴顺势抓住他手腕往怀里一拉,额头抵着他的,暧昧道:“空空不好意思了。”席之空心想他确实是不好意思,但江宴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看得是一清二楚。他看着江宴没说话,继续伸手推他,只是眼神变得不太一样了。
江宴抱着人不肯撒手,两人在花洒下面磨磨蹭蹭半天,席之空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戳了戳他,抬头就是一脸的无辜。
他眨了眨眼睛,说:“今天宴哥好像定力还可以。”
“不可以了…”江宴拿他没办法,自嘲似地笑了笑,扣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
……
十八岁生日这天恰好是周末,前一天刚考完试也没什么作业,周六上午上完课两人收拾东西回了别墅。第二天一大早七点钟,席之空迷迷糊糊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眯着眼睛看到一缕阳光从窗帘透进来。
他一瞬间清醒,掀开被子迅速套上睡衣,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半跪在窗台上,发现外面的阳光映着雪把整个院子照得闪闪发亮,地面上一层积雪看上去松松软软,忍不住就想踩上几步。
他的生物钟现在给他调得太规律了,每天六点四十就醒来,跟一年多以前那个让江宴等他十几分钟然后踩点下去的席之空完全是两个人。洗漱完回来换了衣服江宴
都还没醒,他实在是手痒想出去玩雪,自己一个人又没意思,于是他趴到床上凑到江宴耳边小声喊他:“江宴?…宴哥?”
江宴没什么反应,他又贴得近了些,说:“阿宴哥哥?起来陪空空堆雪人去呗?”
他见江宴睡得太熟喊不醒,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再不起来我要动手咯?”
“嗯……”
江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只不过也就是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又睡了。
席之空挽了袖子手伸进被窝里从他的腰一路摸到胸前,手压在他心口往下按了按,“别睡了都十点了!”江宴嘟囔两句席之空没听清,见他仍是没有动静,二话没说在他胸前捏了一把。
“唔!”
被捏那人眼睛没睁开就准确的抓住了席之空的手腕,把人一拉翻了个身把人压在了松软的床铺里。
“哥再睡会儿。”他趴在席之空的身上,说话的语气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听上去还有一点色 | 情。
席之空伸手推他:“快点嘛,等下还要去医院呢。”
“不行,现在睁不开眼。”江宴耍赖道。
席之空眨眨眼睛想了想,突然认真地问他:“这么可爱的空空在眼前都睁不开眼吗?”
江宴浑身一僵,从心底涌上一种不妙的预感,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身下的人,准备伸手下去捉他的手腕发现已经慢了一步。席之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带了些得意的情绪说:“果然看到可爱的空空宴哥就清醒了呢。”
江宴埋头在席之空颈间闷哼一声,“下次记得,先别穿衣服。”
“啊?”
“反正穿了也得脱。”
“……我要出去堆雪唔…江宴!你干什么呢……嘶!”
“先把哥的问题解决了哥再陪你堆雪人去,别动!”
……
一个小时后席之空终于如愿地拿着铲子戴着手套站在了院子里,他揉着腰眉心拧在一起,扯了扯毛衣的领子,拿手机照了照,埋怨道:“你好烦啊都说了不要亲这里,你看!是不是遮不住!”
江宴揽着他的肩膀凑过去看,看着看着忍不住又亲了一口,说:“那就不遮啊。”
席之空白他一眼,超前几步把铲子放在栅栏边上,摘了手套就往雪地上按。
江宴伸手拦了一把,“戴手套!”
“你让我先感受一下,我等下堆雪人的时候戴嘛!”席之空扒开江宴的手,一掌干脆利落地按在了雪地里。
他满足地笑了笑,意犹未尽又在边上按了好几个掌印,江宴拦都拦不住。
“你别担心,我这回又没感冒,我玩会儿就戴手套,而且今天也不怎么冷啊!”他看着院子里厚厚一层雪整个人高兴得不得了,兴奋地跑了出去,脚下是清脆悦耳咔嚓咔嚓的声音。
他的心情比他步伐还要轻快,像是飞上天落在云端,晒着太阳俯瞰大地一片雪白,偶有人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权当给眼前这幅画添了灵动的几笔。江宴看他像个小孩儿似的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就差躺下打滚了,趁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看什么没有下一步动作,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