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雨说得冷静而客气,可每一个字都像是戳到了夏珂父母的命门,眼看着夫妻两人就要冲上来和褚时雨扭打,闫乱下意识上前想要挡住褚时雨,褚时雨的反应却更快,他后退一步,脸色冰冷:“现在你们最好先下楼,孩子不可能永远不出来,但被你们这样逼着,就算出来了,心理也会出问题。”
“小芸,咱们听褚老师的话,楼下有个茶社,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去楼下喝茶,等褚老师和孩子们聊好了,我们再把孩子带回家,行吗?”
白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夏珂的父母,夏珂父母虽然面上疯狂,却也不是听不进话,只是依然眼神作狠地看着褚时雨:“行,我们先下去,这不是对你妥协,只是为我家珂珂考虑。”
褚时雨点头:“劳驾。”
两对父母终于在褚时雨的劝说下下了楼,褚时雨按响了门铃:“夏珂,白锡望,你们现在方便吗?方便的话就开门,外面只有我和闫乱。”
褚时雨话音落下不出五秒,门就被缓缓打开,白锡望面色沉重地站在门口,眼底带着桀骜和叛逆,语气也发着狠:“他们说回家要打珂珂,我不会让珂珂跟他们回家的。”
闫乱跟着褚时雨走进去,安慰地拍了拍白锡望的肩膀。
房间里夏珂已经穿好衣服,眼睛红红地坐在沙发上,一看到褚时雨就憋不住了,他嘴角撇着,声音带着哭腔:“褚老师...”
褚时雨走到夏珂跟前抱了抱他,不经意便看到夏珂露出半截的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粉色印记,他有些惊讶,停了两秒后,目光探究地看着夏珂,压低声音问:“夏珂,你和白锡望...是不是...做.爱了?”
夏珂慌张地垂下眼,白锡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和倔强:“做了。”
第48章
夏珂脸颊有些红,褚时雨头疼地叹了口气:“那你...身上被你爸妈看到了怎么办?”
夏珂摇了摇头:“我不怕,我是自愿的,不是白锡望逼我的...没关系的褚老师。”
褚时雨表情复杂,他回过头,闫乱正站在白锡望边上,目光晦霁不明,似乎还在惊诧白锡望和夏珂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
“闫乱。”褚时雨的语速慢了些,但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出来。
闫乱看向褚时雨,沉默地等他接下来的话。
“你能......看看走廊上或者什么地方有女性吗?能不能借到一支粉底液?”褚时雨有些难以启齿,说得特别不好意思。
闫乱面色不变,他只是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不到三分钟,闫乱手里拿了起码五支粉底液进来。
褚时雨:“用不着这么多的......”
闫乱把粉底液递过去:“那几个阿姨都很热情,硬塞给我,我没办法不收。”
褚时雨点点头,拿了看起来遮瑕效果最好的一支给了白锡望:“你给夏珂把看得见的地方全都遮一下,顺便...你们俩告个别。”
白锡望眼睛睁大:“老师,你也要让珂珂跟他爸妈回家吗?”
褚时雨点头:“白锡望,如果你和夏珂真的很喜欢对方的话真的急这一时吗?你们未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你自己想一下,你们俩考上同一所大学,到时候自己有了经济收入,你们也成年了,家长还能像现在这样轻易掌控你们吗?”
褚时雨字字珠玑,白锡望当然知道并且认同这些道理,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夏珂回去受苦,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受苦。
褚时雨看白锡望受了触动,他继续道:“你和夏珂好好告别一下,两人做个约定吧;我和闫乱先出去,给你们留点空间。”
褚时雨说完便看了眼闫乱,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走廊,将1805的房门带上。
走廊里是酒店独有的香味,灯光明亮而暖,地毯上印着规则好看的印花,踩上去柔软舒服。
褚时雨和闫乱各站门的一边,乍一看像在罚站、又像在体会走廊里的无声静悄,可也随之增生了一些令人无所适从的尴尬和别扭。
“你知道那几位女士住哪间房吗?待会儿得把粉底液给她们还回去。”率先感受到不自在的是褚时雨,他偏过头看闫乱,找话道。
“知道。”闫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简短地回答。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从,现在他和褚时雨呆在一起只会觉到悲伤、然后要努力忍住不把这种悲伤表露出来。
“好。”褚时雨点了点头,他看着闫乱落寞的侧脸,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但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白锡望和夏珂在里面呆了五分多钟便出来了,夏珂脖子上、肩膀上那些很明显的痕迹被粉底液挡得严严实实,只是那抹红转移到了眼眶上,刚刚估计狠狠哭了一场。
“好了,夏珂,你先下去找你爸妈,白锡望等夏珂走了再下去。”褚时雨道。
夏珂留恋不舍地看了眼白锡望,而后回过头朝电梯走去,白锡望站在褚时雨身边咬着牙,一直等夏珂上了电梯他才沙哑着声音开口,像在问褚时雨、又像在问自己:“我们以后,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把爱打倒。”褚时雨轻声开口,他看了眼白锡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你和夏珂的未来好好努力,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颓废和幻想上,知道吗?”
白锡望沉默片刻才点头,他的目光慢慢坚定:“知道了。”
还完粉底液后褚时雨和闫乱同白锡望一起下了楼,下楼的时候夏珂和他的父母已经离开了,白锡望的父母神色复杂失望地看着自己儿子,不知道从哪里骂、也无法找准管理的方式。
“你自己说,要我们怎么惩罚你?”
白妈妈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
白锡望目光失了神,破罐子破摔道:“随便你们,反正我就是同性恋了,你们也别想着抱孙子孙女。”
白爸爸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同性恋你干嘛非招惹姓夏的?你不知道他那爹妈屁事贼多?”
“那你问我妈干嘛非得跟夏珂他.妈整天凑在一起打麻将呀。”白锡望思维渐渐活跃,在与父母的争辩中找到了逻辑。
“哦!我跟谁打麻将你就跟谁儿子好是吧?”白妈妈哭笑不得,伸手给了儿子一个暴栗:“回家收拾你!跟褚老师再见!”
白锡望点头,转过身没精打采地跟褚时雨说了再见。
白锡望一家人走后只剩下了闫乱和褚时雨,褚时雨率先开口:“我送你回去。”
闫乱眼睫动了动,看了眼褚时雨,没说话也没拒绝。
褚时雨的车里很安静,不同于市中心地带车水马龙的热闹,宛如一个孤岛。
这个时段是个堵车小高峰,路上走走停停,开出去没有一公里,堵车倒堵了十来分钟,褚时雨被这沉闷又糟心的氛围弄得有些躁郁,他打开收音机,随便调了个台,电台里正好在放周杰伦的《我不配》,褚时雨中学时候是周杰伦的狂热粉,他的所有歌都会唱。
所以褚时雨只听了个间奏就知道这首是什么歌。
“这什么歌?”一直闷着的闫乱突然开口问,不是没话找话,是纯粹好奇。
褚时雨心中麻乱更甚,觉得上天似乎在玩他,他不愿意说歌名,怕闫乱多想。褚时雨偏头看了下外面的堵车盛况,感觉到闫乱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脸颊,只能避重就轻道:“周杰伦的吧。”
闫乱蹙眉,他觉得这歌还挺好听的,看褚时雨不知道便直接打开听歌识曲,不到两秒歌名就出来了。
“哦,我不配。”闫乱恍然道。
听到闫乱开口褚时雨顿时手脚都有些发汗,他刚想说自己不是说闫乱不配知道歌名的意思,就看到闫乱手机屏幕上正滚动着歌词。
哦,是自己搜到了啊。褚时雨松了口气,把车缓缓往前挪动三米。
“我们学校校庆让我上去唱歌。”闫乱突然道,他把《我不配》放进备选歌单:“我还在选。”
褚时雨点点头,闫乱愿意聊天就是好事:“还有什么歌?”他问。
闫乱停顿片刻:“还没确定,十一月初是校庆,我还有一个月准备。”
“嗯,你弹唱吗?”褚时雨问,将音乐声音调小。
“看到时候能不能练熟吧,熟了就弹,好像还有电视台来拍的。”闫乱回答,目光放在自己的歌单上,滑动着自己选的每一首歌。
“你肯定能表现好,到时候会收到很多花的。”褚时雨心情轻松起来,以一个老师的口吻鼓励闫乱。
闫乱又看了眼褚时雨:“什么花?”
褚时雨放下车窗看了下前后辆车的距离,觉得大概闯不过这个绿灯,便缓缓将车停下:“你喜欢什么花?我们大戏汇报的时候送什么花的都有;就是送完后那些花就没什么用处了,挺可惜的。”
“那还是算了。”闫乱撇嘴道:“那多浪费。”
......
两人的关系和闫乱的喜欢成了两人之间谁都不提的禁忌话题,一路上东扯西扯,氛围看似松弛了不少、两人的距离也看似拉近了不少;但也只有互相才知道,有道坎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两人不知心照不宣在蒙骗着谁,这里明明没有第三个人。
一直等到了小区,褚时雨在小区门口停下,闫乱终于问出了一个和两人亲密关系有关的问题,他解开安全带,语气透着试探:“杏花...你还要吗?”
褚时雨垂了垂眼,睫毛的阴影和左眼下的泪痣重合,他一半犹豫一半迷茫,褚时雨抿着唇,不知道该说要、还是该说不要。
闫乱耐心等着,良久,褚时雨终于抬了抬眼,声音微轻:“你还愿意给我吗?”
闫乱大方点头:“本来就说了要送你。”
“谢谢。”褚时雨眨了眨眼,睫毛的阴影离开泪痣,泪痣和上扬的眼尾相映成趣,闫乱撇开眼:“那你跟我上去接吧。”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看褚时雨太可爱的表情了,越这样他越会想到褚时雨与自己已经无关,这让他很绝望。
褚时雨和闫乱去了闫乱家,闫乱很快把杏花放进航空箱,又拿了短期够用的猫砂和猫粮:“我不知道你的新住处是不是有这些,所以给你拿了点,应该够用三天了。”
闫乱把那单手提得动的袋子递给褚时雨,又拿起装着杏花的航空箱,刚准备递过去突然停下了动作:“我帮你拿下去吧。”
杏花快二十斤了,而这种质量的航空箱少说也有五斤。
褚时雨连忙摇头,他对闫乱的歉意一层一层往上摞着,觉得刚刚说想要杏花的自己简直是魔怔了。
“我自己来,拎得动。”褚时雨主动去闫乱手里接过航空箱的把手,手掌碰到了闫乱,闫乱看了他一眼没作声,最终还是把航空箱给了褚时雨。
闫乱去给褚时雨按了电梯,褚时雨走了进去,关电梯的那十几秒免不了和闫乱面对面,闫乱主动低下头退到一边,体贴懂事得过分。可也就是因为这样,褚时雨心中羞愧更甚,甚至想要去给这样的闫乱一个安慰的拥抱。
五分钟后,大约是褚时雨已经走到车那里把东西都放好在车里的时候,闫乱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褚时雨:“闫乱,谢谢你把杏花给我;如果有什么你想要让我帮你做的事,诸如此类,我都可以帮忙,你尽管提。”
褚时雨发出这条信息的瞬间觉得自己特别虚伪,闫乱最想要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吗?
他有些头疼、头疼里带着懊恼和歉疚,刚想把消息撤回,闫乱那边却迅速回了消息:
“那校庆的时候你来看我表演吧。”
第49章
褚时雨立刻回了闫乱“好”,杏花正在航空箱里看着自己,朝自己“喵”了一声,不知是在催促他把自己放出来还是对他的行为动作表示不满,褚时雨冲杏花笑了下:“很快到家了,再忍一会儿吧。”
杏花缩了缩脑袋不出声了,褚时雨把航空箱绑好才上了车,前往自己临时居住的地方。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是汇报表演,在机构的小剧场里进行小品合演,小品单元都是前两天已经选定的片段,所有学生已经排练了一到两天。
只要那天有空的老师,褚时雨都叫上了去评分,算是一次阶段考试。
小剧场最边上放了三把椅子,褚时雨费贵和张如各坐一把,严肃而苛刻地审阅每一个学生的表演。
闫乱是第二个表演的,他的小品是单人表演,题目是《等待》,发挥空间很大,只给了他一个题目,别的都没有规定。
等褚时雨叫到名字的时候闫乱穿着练功服进了小剧场,走到那唯一的一束光边上,却没有完全站进去,而是留了左边大半个身影在黑暗中。
他用左手作电话状接起,评委们只看到他在光里那小半个脸孔的表现。
“快要下雨了,我的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开,你什么时候下来?”闫乱开口,虽然面不改色,语气中却带了一丝焦灼,可依然努力沉着气。
电话那边有了回应,闫乱抬起头,眸中划过一丝不耐烦,脸上带着浅浅的薄怒:“我已经等了你五十七分钟了。”
闫乱重重叹了口气,他憋愤地挂了电话,然后身形晃了晃,将大半个身体挪到光里。
褚时雨他们可以看到闫乱大半张脸,眼底发红,却不是那种泫然欲泣,而是透着恨和不甘,闫乱的呼吸深长、身体也跟随频率逐变的呼吸有些起伏,他喉结缓慢地动了两下,紧紧咬着牙,腮帮子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