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退烧了,所以我还是回去休息吧,总不好一直打扰你……”喻礼连忙跟上。
习惯了被依赖被索取,又受够了白眼和讽刺,他怕极了欠别人人情。
“喻礼。”祁湛轻声道,这是他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喻礼喝粥的动作顿住了,小孩已经过了变声期,嗓音低沉好听,还颇有磁性。
明明被人叫过很多次,什么样的语调都听过,可此刻却觉得耳廓一麻,一路酥到了心尖。
“听话。”又是这样温柔的语调,但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喻礼差点没端稳手里的碗。
吃完了饭,祁湛收走了东西,帮他拉上遮光帘,把整间屋子变成了适合睡觉的环境,又嘱咐了句,“好好休息,又任何不舒服的,马上打我电话。”
这才走了。
喻礼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十二点五十。
一点钟上课。
小孩怕是要一路狂奔回去了。
何必呢?
喻礼闷闷地想,他本来就可以一觉睡到晚上,哪里还用刻意赶回来准备粥呢?
一顿不吃饿不出什么毛病,又何必把自己的时间压得那么紧。
干嘛对他那么好呢……
喻礼伸手摸了摸额头,肌肤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少年温热的体温,鼻尖隐隐还能嗅到柠檬草的香气,就好像……
还是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喻礼不自觉红了脸,甩甩头把这些诡异的念头甩出去,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瞎想太多,重新陷入了深眠之中。
他的生物钟似乎总是格外准时,下午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祁湛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会了。
喻礼慢慢扶着扶手下楼,站在厨房外看着小孩的背影。
他脱下了宽大的校服,露出单薄的后背和宽阔的肩膀,这里他昨天曾经那般信赖得趴过的地方。
不自觉的,喻礼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了昨天,他隐隐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可怎么也没办法把视线从祁湛身上撕下来。
“醒了?稍微扶着墙动一动,不然躺了一天,晚上睡的时候会骨头疼。”喻礼走了出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单手扶着墙,来回走了三四圈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这小孩的话了?
喻礼瞪大眼,这可不像他!
“过来吃饭。”听到祁湛的招呼,他才发现,这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一个炒青菜,一个拌黄瓜,一小盘白斩鸡,鸡肉细嫩,用筷子一戳就能戳破,想来是炖了很久,非常适合刚刚得过重感冒又发烧之后的人吃。
喻礼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呐呐转移话题,“你……你还会烧饭啊,好厉害……”
“外公外婆经常出去做研究做演讲,就自己学着做了,”祁湛淡淡道,似乎对那些孤寂早已习以为常,又挑了一块最嫩的里脊放到他碗里,“知道你现在可能没胃口,但肉还是要吃一点的,好得快。”
喻礼乖乖地咽了,嚼了两下,没忍住称赞道,“好嫩!好吃……”
“嗯……”祁湛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不过他的眼中却隐隐有了笑意。
“顾老师呢?他们不回来吗?”喻礼吃到一半,才想起来好像少了人。
“外公去B市做演讲了,外婆最近在带研究生,比较忙,就住在教职工宿舍了。”祁湛道。
“哇,原来他们都是老师,难怪你学习这么厉害。”喻礼毫不吝啬夸奖道,又礼尚往来夹了一筷子青菜进祁湛碗里,“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看着终于活波了些,再也不是昨天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吃完饭,喻礼以为终于结束了,结果祁湛又端上来一碗澄黄的鸡汤。
“喝了。”
鸡汤上面只有零星几个油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喻礼喝完一碗,忍不住赞叹道,“好香!这鸡是不是煮了很久,汤才会这么鲜?”
祁湛接过碗转进了厨房,“算是吧,中午走的时候我就用炉子煨上了。”
“为什么?”喻礼有些惊讶。
这未免太麻烦了吧?
祁湛弯腰在水池里洗碗,头也不回道,“你需要补充营养。”
喻礼:……
那种感觉又来了。
大脑一片昏沉,脸颊止不住发烫,浑身的血液都开始躁动起来,甚至感觉出了几分头重脚轻,轻飘飘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喻大魔王终于被祁小阎王用温情攻势撬开了一点心门。
俗称两个非人类的爱恨情仇。
你们还是互相祸害去吧……
第23章 喜欢?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祁湛洗好碗, 发现喻礼还站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有点严肃,眉头微皱,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人生哲理一样。
他走过去想再探一下喻礼的额头, 被他下意识挡住。
“啊!不是, 药都吃了,肯定不会再烧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喻礼垂着头, 避开祁湛探寻的目光。
“不行,饭后药要吃。”祁湛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喻礼:……
吃了药,祁湛又拉着喻礼在客厅里稍稍走了两圈消食, 然后才把人塞进沙发里, 挑了一部电影来看。
片子是随便选的, 祁湛估摸着他的口味, 找了部还算热闹的动作间谍片。前半部分喻礼看得津津有味, 可渐渐的, 药效上来了, 他开始觉得昏昏欲睡,坐在沙发上的身子逐渐倾斜,被一旁的祁湛伸出手臂半揽住, 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困了就去睡吧, 再休息一晚上,明天就不会难受了。”祁湛关了电影,半扶着人上了楼。
可经过这么两步上楼的距离, 刚刚兴起的睡意又被驱散了不少,喻礼大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距离极近的祁湛的脸,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昨天晚上是真的累到了,加上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精神高度疲惫,完全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可现在,离他鼻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有着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时不时还会被温热的鼻息扫过脸上细小的绒毛,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祁湛这床,是标准的双人床,并排躺两个大男人全完不会觉得挤。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这样面对面侧躺着,隔着一点点距离,对视良久了。
这不对劲。
哪哪都不对劲。
他三岁以后,即使跟父母都没在一张床上躺过,后来哪怕跟江辰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现在却陡然生出一种被人入侵领地的错觉。
但明明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好像有什么事正在超出控制,但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喻礼只能大睁着眼,盯着祁湛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一眨不眨。
不知不觉之间,心跳的速度已经快到一个他无法忽视的地步,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
喻礼根本没办法控制。
事实上,他现在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了,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浑身上下僵得不行。
“睡不着吗?”祁湛被这样直勾勾盯着,没有半分不悦,目光依旧很平静。
“咳……”喻礼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迫切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
“你……你不问问我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你说。”祁湛看着他,半点不催促。
“昨天我本来在做题,做到头昏脑涨,就想提前回去,结果走到一半,就看咱们学校一小孩掉湖里去了……然后我才知道他是想自杀,”喻礼皱着眉开始回忆昨天的事,“我就给他教育了一顿。现在的小孩,对生命没有半点敬畏之心,稍微有点不如意就闹着要自杀……”
喻礼絮絮叨叨地跟祁湛抱怨,却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带上了几分撒娇的语气。
放在以前,这种话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跟江辰更是聊不起来这种话题。
“嗯,你做的特别好。”祁湛静静地听着,当一个合格的听众,还会适时给出肯定,甚至学着大人的口吻去夸他。
“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喻礼小声嘟囔了句,抬手摸了摸自己酥麻滚烫的耳朵,“说到二模成绩,是出来了吗?你考的怎么样?”
“我729。”祁湛淡然道。
“厉害呀小班长!”喻礼瞪大了眼,他没记错的话,往年的状元也才718,“你这是要破纪录吗?怎么的,想当咱们S市的理科状元?”
“我不在意那个。”祁湛摇了摇头,“只是拿好每一分该得的分,弄懂不会的题罢了。”
“高!实在是高!”喻礼象征性地伸出小手,啪.啪.啪给他鼓了两下掌,“咱们小朋友这思想觉悟就是高,真诚不做作……”
他吧啦吧啦一通吹,祁湛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几分无奈。
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谁也没说要睡,祁湛还是那么直勾勾盯着他。
喻礼默默移开视线,开始欣赏那天花板。
真是雪白又漂亮……
其实他知道这家伙的意思。
但是抽科打诨这么久,就是不想提起那个话题。
“哎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其实我昨天只是看起来比较狼狈而已,又没有被怎么样。就是钥匙丢了,等过两天我再去配备用钥匙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喻礼实在挨不住他那种视线,只能匆匆交代了两句。
“那这几天呢?”祁湛一针见血道。
喻礼抬头想了一秒,“就再去江辰借住几天呗,咱俩这关系,没什么好说的。”
祁湛脸色冷了下来,“可是你不是才刚搬出来?你也不想再去麻烦他吧?”
喻礼无奈,这小孩太聪明也不好。
干嘛还戳穿他啊!
“大不了去外面找个网吧包夜,二十块钱的事。”喻礼故作轻松道。
“不行。”祁湛一口否决,“你身体还没好,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去我那住吧。”
他又赶在喻礼要拒绝之前,压低了嗓门说道,“那处房子是我小时候家里还没发达的时候跟爸妈一起住的,我对那里感情很深。”
祁湛在被子里摸到了喻礼的手腕,温热干燥的大手握住他纤细的腕子,贴上略微冰凉的皮肤,继续道,“但是从我五岁起就一直空置着,半点人气都没有,那点温馨的感觉都散了。”
“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嗓音低沉,目光诚恳,面对这样的小朋友,喻礼想拒绝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瓮声瓮气道,“知道了!睡觉!”
祁湛伸手又给他把被子往下压了压,直到露出鼻孔不会阻碍呼吸,才轻柔道了声,“晚安。”
真是要了命了!
喻礼闭着眼,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欲哭无泪。
这都叫什么事啊?!
昨天睡了一天,又吃了药,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吃饱喝足又睡够了,早上祁湛一起床,喻礼就跟着醒了,坐起身来,再没了睡意。
“醒了,你的校服洗了,新的给你放在床边了。”祁湛进来放了一杯温水,又走出去了,大概是准备早饭。
喻礼的目光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了一套校服。
他拿起来往身上套,拉起拉链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不是新衣服。
想来也是,谁会没事备那么多全新的校服在家里,这套显然是祁湛自己的。洗得干干净净,上面还留着淡淡的,好闻的柠檬草的香气。
就好像……
被那小孩整个抱在了怀里一样,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
“我草!”察觉到自己想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喻礼连忙用力甩了甩头,把那点诡异的想法甩出脑海。
等他收拾好下楼,诱人的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客厅。
喻礼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餐桌前,早饭果然还是粥,但这次是皮蛋瘦肉粥,想来是为了营养。
“哇哦!”喻礼坐下来,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还有些烫,大张着嘴嘶嘶抽着气,“好贤惠呀小班长……嘶……以后谁要跟你在一起,肯定特别幸福……”
“别闹。”祁湛轻叹一口气,又去给他剥了一个咸鸭蛋,橘黄色的蛋黄甚至流出油来,顺着滴进碗里,在米白的粥面上飘起点点油星,看着就有食欲。
一顿饭,两个人吃得都挺满足,喻礼后来又盛了一碗,等走出去的时候,摸着滚圆的肚子,喟叹出声。
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心里一直以来绷着的那根弦得以稍稍放松,什么都不用担忧,什么都不用想,所有事情都有人贴心地为你考虑好。
简直就是混吃等死。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几乎都算是偷来的,能享受这么两天,也该知足了。
知道这两天喻礼身体情况不是很好,祁湛贴心地帮他取消了所有抄写背诵的作业,连带着题量都少了一半,就这样还不忘叮嘱。
“身体不舒服就别做了,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不要太勉强自己,学习不急在这一时,知道吗?”
言辞肯切,眼神满是关怀和担忧,但语气还是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
“知道啦知道啦!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小班长,我只是感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喻礼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