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肖展的副驾驶,直呼肖展的名字,刚才在车里的时候,和肖展说话的语气里也没有任何放在他身上时需要的小心翼翼。
邱奈这才仔细打量起陆垂青的模样来,很漂亮很迷人的人,看不出多大了,因为长得很年轻,像那些高等学府里朝气的学生。
以前在肖展身边的时候,肖展喜欢什么邱奈就穿什么,颈环也是佩戴肖展会多看一眼的款式。但眼前这个白净大方的男人不一样,他穿着整洁干净的白衬衫,黑色的修身西装裤,锃亮的皮鞋,戴着通勤款式的颈环,是所有的白领上班族会有的着装,看不出任何特意打扮自己的痕迹。
正因为如此,邱奈才明白,这个人不一样,而肖展眼里不会再有自己这样的人了。
陆垂青接受着他的注视,道:“以前你和肖展的事我不会过问了,你如果有什么话非说不可,我可以帮你转达。”
邱奈沉默了半晌,像是赫然被抽空了身体里的灵魂,整个人黯然而空空荡荡,声音也变得仿佛是在呓语:“肖总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我知道的……但我还是想留在他身边,没有他我不行啊……被肖总认真喜欢是什么感觉?你告诉我。”
陆垂青沉声道:“没有肖展,你活得好好的。”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些话?就是因为你有我没有的!你才可以这么大言不惭!”邱奈面色灰败地看着他,声音颤得越来越厉害,“肖总现在把你捧在手心里,你恃宠而骄。我呢?家里人不管我,工作的地方也待不下去,到现在都用的是他留给我的钱!住的是他给我的公寓!除了肖总我没有经济来源!你要我怎么办?!”
“你凭什么让肖展当你的经济来源?”陆垂青微怒道,“待不下去就换个地方!你自己不想工作和他有关吗?!是他逼你的吗?!”
“你以为谁都能像你那样吗?”邱奈笑得讽刺,“当个大公司的白领,拿别人拿不到的工资,大老板青睐你,你就因为自己是个幸运儿,所以看不起我这种人!”
陆垂青深深地望着他:“好,我知道了,因为你不想吃苦、不想受累,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吃过苦受过累的那些人靠的是运气。你自己自暴自弃罢了,我没有看不起你。”
邱奈低着头,眼睛微微地泛着红,没有说话。
“总之你不要再来找肖展了……总把什么事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没有好结果的。”陆垂青轻声道,“就这样吧,再见。”
陆垂青说完,望了邱奈一眼,转身朝着肖展的车走去。邱奈坐在喷泉池边,呆滞又无助地望着陆垂青的背影,陆垂青回到了车上,车子很快便发动了,驶入小区大门里,没有丝毫留恋。
邱奈在原地怔怔地坐了好一阵,直到蓦然感觉身体被夜风吹得发冷,他才站了起来,双腿和脸颊僵硬着。他用泛红的双眼最后望了小区围墙后的灯光一眼,转身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陆垂青一言不发,回到肖展的家之后,连他心心念念一个星期的小猫都没去摸,就直接回卧室洗澡去了。
洗完澡后,陆垂青穿着睡衣打开浴室门,看见肖展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猫咪躺在他的腿上,肚皮朝上,在肖展怀里拱来拱去。
肖展将猫咪拎到地毯上,脱下外套和衬衫,也进了浴室。猫咪在地毯上磨了一会儿爪子,玩心大起,扒着肖展搭在床边沙发上的衬衫垂下来的袖子,把肖展的衣服拖到了地上,滚着滚着就把自己裹了进去。
陆垂青坐在床边,无奈地看着猫咪在地毯上撒欢,最后叹了口气,伸手把猫咪抱了过来,解救出肖展皱巴巴的衬衫,重新叠好放在了沙发上。
大概是对陆垂青有些熟悉了,被他抱着的猫咪也不像最开始那么认生了,抱着陆垂青的手臂浅浅地啃了两口。
陆垂青侧身躺在床上,摸着猫咪背上蓬松的绒毛。
邱奈的事,陆垂青心里是生气的,任谁遇到这种事恐怕都不能做到心平气和。但他也没气到不冷静,该说的话好好说,没必要无理取闹。
没过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肖展打开门走了出来。他径直走过来,从陆垂青的怀里把小朋友提起来,下楼把它带回了自己的猫窝。
回到卧室时,陆垂青已经盖好了被子,一副准备入睡的模样。
肖展走过来,陆垂青感到身边的床单下陷了,他转过身,肖展没穿上衣,他的肩膀撞在他的胸膛上,暖洋洋的。
肖展伸手摸了摸陆垂青的发梢,还有些湿湿的:“怎么不吹干头发?”
陆垂青抿了抿嘴唇:“……肖展,你还在经济上支持刚才那个人吗?”
“以前有。”肖展顺手把陆垂青搂进臂膀里,侧身盖过被子,“他和你说了?”
陆垂青撇撇嘴,低声嘀咕道:“你不如给我个名单吧,让我也记个名字,免得以后你家门口又有人守着,我都不知道他们谁是谁。”
肖展低低地笑了一声,眼眸深深的,低沉的声音绕在陆垂青耳边:“抱歉,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陆垂青从肖展的怀里抬起头:“那……你以前有认真对待过的人吗?”
“还在上学的时候有过,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太年轻了,说出来的话没什么分量。”肖展平淡地回答,“人也一样。”
陆垂青顿了顿,低头往肖展的颈窝里靠了靠,闷声道:“算了,还是别和我说了,我也不是那么大度的,听了生气……过去就过去了吧,不用提了。”
更何况,他以前的事儿也没和肖展提过,他也打算就这么在心里藏一辈子了,这么一看,算是扯平了。
肖展吻了吻陆垂青的耳畔,意外地饶有兴味道:“你刚才和邱奈说了什么?”
“刚刚那个人叫邱奈?没说什么……就让他别来找你了。”
“嗯,挺好的。”
肖展对待自己不在意的人和事足够冷漠,冷漠到当这些人里有人爱上他、或者竭力想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时,必然只有灰败和痛苦的结局。
像他这样的人,真正深情的时候,恐怕没有人能够招架得住了。
第31章
一栋四层的别墅中,客厅的垂挂式水晶灯亮着,高跟鞋的声音伴随着几位宾客的笑声此起彼伏。院门外停着几辆黑色的高档商务车,多是来负责将客人送到会场去的。
在车队的末尾,一辆银白色的轿跑停在路灯下,灯光照下来,车尾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一个年轻的穿着西服的男人坐在副驾驶上,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亮着火星的烟。男人的相貌十分出众,漂亮得高调。他微微地垂着眼睛,双眸里却了无兴趣。
而在别墅四层主人卧室的阳台上,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同样孤身一人。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深深地佝偻着腰,面前的烟灰缸里洒满了烟蒂。他呆呆地盯着傍晚的天色,再举起手里的烟时,手指竟有些细微的颤抖。
这时,卧室门被人敲了敲,夏豪推门而入,望着阳台上的人影,喊道:“爸,妈叫你好几次了。”
夏远博最后吸了一口烟,灭了烟头,站了起来。他这辈子打拼了太久,脸上早已老态横生,六十多岁了,他早已经不年轻了,刻意染黑的头发也掩饰不了他老态的脸和疲惫的神情。
夏远博走到儿子身边,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一时有些深。
夏远博来到客厅,面对着提前拜访的众宾客,他一扫方才独处时的憔悴与焦虑,换上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热情地和众人握手,接受众人的道贺和赞美,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大笑。
今晚是夏豪的生日宴会,见时间差不多了,夏远博便请众人坐车去会场,一旁的夏太太打扮得典雅贵气,和几个阔夫人有说有笑地同行。
夏远博已经结婚的大女儿夏萱柔自然也和丈夫一起回娘家来了,她靠在自己的车边,手里牵着穿着蓬蓬裙的女儿,目光静静地穿过人群,望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夏豪打算自己开车去会场,看着家人上了商务车之后,他便扭头走向队伍的末尾,径直拉开了那辆银白色轿跑的车门。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面色毫无波澜,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夏豪关上车门,瞟了对方一眼,视线忽地移到了他的脖子上,男人的脖颈上戴着一圈细长的浅金色颈环,很普通不过的款式。
夏豪皱了皱眉,伸出手指狎昵地勾住男人的颈环,不悦地甩了甩:“你怎么戴这个?丑死了,我给你买的那个呢?”
后者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我想戴什么就戴什么。”
夏豪盯着他,眉头轻蔑地挑起,冷笑道:“怎么,想起他了,伤心难过了?”
男人抖了抖烟灰,面无表情道:“你先管好自己的未婚妻再来说我吧。”
夏豪不甚在意地嗤笑一声,发动了汽车,后视镜中,他的嘴角带着恶意又刺眼的笑:“我奉劝你一句,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别总拿一副死人脸对着我。你心心念念着肖展是吧?可以,反正我也不在乎。只可惜啊,苏唯宇,他恐怕不会再正眼看你了。”
陆垂青坐在车内后排,正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今天肖展没有开车来,是司机王叔送他们过来的。
今天陆垂青晚宴的西服是肖展帮他准备的,带暗色格纹的浅灰色的西服与砖红色的领带,也许是因为有些紧张,陆垂青总觉得自己的领带系得太紧了。
他扭头看向坐在身边的肖展,灰蓝色的双排扣西服和浅蓝色带玫瑰纹的打着交叉结的领带,衬得他肩宽腰窄。肖展的发型也特意做了一些修饰,双眸上的眉峰依旧锋利。
陆垂青是从肖展家出发的,肖展的领带都是他系的,按理说应该看习惯了,可每次打眼一看,都还是会忍不住在心里唏嘘。
肖展从包里拿出那份宴会邀请函,打开车门走了下去。陆垂青跟着他迈上会场的台阶,周围都是盛装打扮的宾客,停车场里一眼望去全是陆垂青只在电视上见过的豪车。
陆垂青抿了抿嘴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衣服肖展没告诉他价格,估计也是会让他瞠目结舌的级别。虽说在一众有钱人里面他只有被埋没的份,但至少也不会丢脸就是了。
迎宾人员收下肖展准备的礼物放在了专门的来宾礼物放置处,非常贴心地让他在礼品卡上签了名,随后便领着他们去了会场的长桌座位。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和已经斟好香槟的酒杯,精美的节目单、博达集团的介绍手册和抽奖的号码牌被放在桌面右手边。
入座后,陆垂青抬头环视了一圈会场的布置,心里赞叹了两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香槟,感觉味道不错,又喝了好几口。
肖展随意地翻着集团的介绍手册,陆垂青凑过来低声问:“肖展,你送了什么礼物啊?”
礼物是陆垂青到肖展家之前肖展就准备好了的,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陆垂青没见过什么世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肖展:“雪茄。”
一听就是有钱人才会有兴趣的东西,陆垂青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长桌上就三三两两地来了不少的客人,陆垂青发现,这一桌的客人都比较年轻,基本都是和肖展差不多的年纪,大概都是夏豪圈子里的朋友。
这时,会场门外传来一阵热闹的脚步声,这场晚宴的主角,夏家众人这才到场了。夏豪穿着显眼的砖红色西服站在家人中间,面上带着神采奕奕的笑。
陆垂青好奇地一看,夏豪长得确实还算标志,起码很有精神。夏远博和夫人站在儿子身边,和客人们寒暄谈笑,比起网上的照片,现实中的夏远博似乎要更显老。
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了,距离博达集团遭遇巨大变数只剩两个月了,谁也说不清当时的集团掌门人夏远博提前是不是有所预见。
陆垂青一勺一勺地挖着甜点杯子里的布丁,远远地望着这一家豪门。他注意到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穿着修身旗袍的女人站在他们中间,那个人大概就是夏远博的大女儿夏萱柔了。
陆垂青之前搜索博达材料相关资讯时就有所了解,夏萱柔是国外名牌大学的MBA,也是很有才华和学识的人。但夏远博似乎更偏向于身为Alpha的儿子夏豪,因此夏萱柔几乎没有在父亲这里得到太多的赏识,最后也成为行长丈夫的全职太太了。
夏远博首先上台和来宾们问好,让众贵宾稍事休息,晚宴随后将正式开始。夏夫人和夏萱柔一家人首先落座,而夏远博则把夏豪带去了二层的茶室,简单地做最后的宴会流程的确认。
夏豪往沙发上惬意地一坐,看着被接待人员送上来的一堆礼物,问一旁的迎宾人员道:“有肖展的吗?”
迎宾人员答应一声,将肖展送的礼盒拿给夏豪。夏豪随意地打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整齐码放着的十根雪茄,冷冷地嗤了一声。
中规中矩的礼物,甚至不是很贵重的品牌。
夏豪把盒子往茶几上一扔,“砰”的一声,里面的雪茄弹跳了一下。夏远博回过头,皱着眉盯了儿子一眼,问:“谁送的?”
“肖展啊。”夏豪拿出一根含在嘴里,一旁的服务员立刻用打火机帮他点上,他抽了几口,吐出一缕厚重的烟,“爸,你让我好好和他结交,可他送的礼物好像不太拿得出手啊?”
“抽什么?给老子灭了!一会儿你还要上台呢,满嘴雪茄味像什么!”夏远博沉声喝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他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你偏偏把关系弄得这么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