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说:“但是无视灵域法则,强行从闯入别人灵域的事,我从没见人这么干过。”
“那是因为你见识太少了,毕竟还是一条刚成年不久的小蛇。”翟齐笑眯眯道。
我看见边尧膝盖动了动,袜子里的脚趾也蜷了起来,却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不禁暗自有些好笑——虽然不清楚师兄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鸟,但这种猛禽大多是蛇类的天敌,他这个反应也不算太突兀,甚至还有点萌。
“师兄,你之前说你的力量我驾驭不了,只是暂时借给我的,所以我们其实并没有结下灵契咯?”
翟齐点点头:“你虽然体内住着真龙之魂,但容器却只是个普通的小猴子。单就能力而言,比旁边的小蛇还弱,如果一股脑地把我所有力量都放在你头上,你会过载坏掉的。”
我看着他慢条斯理喝水的样子,缓缓地眨了三次眼,嗓子一拐破音道:“I am a what?”
翟齐看向边尧,边尧又看向我,说:“龙魂现世的时候他昏过去了,什么都没看见。”
翟齐扬着眉毛:“你怎么这么容易昏过去。”
“都说了容器差嘛。”
“倒也不是差,就是不成熟……”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我插不上话,更完全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请问……”我颤巍巍地举起手,“什么龙什么魂,什么时候住进我身体里的?是相无征搞的吗……我昏过去才几分钟,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边尧三言两语给我描绘了一番现世的古龙,翟齐解释道:“龙族离世已久,虽然是古魂灵,但重新复苏的它目前还很虚弱。我猜那时候你被逼到绝境,大概不自觉地渴求更多更大的力量,尚未完全胚育的龙魂为了回应你的渴求,便提前现世了吧。”
“并且当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龙属,所以那个灵域里‘龙’的浓度特别高,估计也是激活它的另一个诱因。”
短短的几句话涵盖了太多信息量,我脑子发木,甚至不知从何问起。边尧沉吟道:“简而言之,这家伙是比强龙属还稀有的……不,与其说是稀有,不如说是一个传说。”
翟齐露出一个略有一丝伤感的笑容:“人们说龙是传说,不过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过罢了。古灵越来越稀少,活着的也都远离了人类挤攘的都市……现今的生物寿命都太短暂,不相信龙的存在也不奇怪。”
我听他这一番话,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这样说着,好像自己曾在漫长的岁月中见过真龙一样。
边尧满脸复杂地盯着我说:“不过其实稍微一想,你那种逮谁用谁的诡异结灵契方式这就说通了,龙属强压所有自然属性,真龙之魂能够和任何武器结契自然不在话下。”他哼笑了一声,说:“不是猴子而是龙的话……这样我倒还比较好接受一点。这样说来,只要力量相差不要太大,以后不管是什么武器你都可以用——潜力无限,恭喜你了。”
“啊?”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要那么多武器干什么,开博物馆吗?”
“不过……”我脑子稍稍转过一点弯儿来,“如果我是龙的话,可以把那个什么龙力给你一些吗?”
边尧听罢苦笑道:“怎么可能。”
我:“哦……”
翟齐却若有所思道:“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俩瞬间双双回头看着他。
边尧:“你可不要乱说话。”
“就好像骨髓移植一样,要配型才能成功。”翟齐手指头上上下下指着边尧:“你的心脉是空的,没有现成的属性力量说明正好也不会发生排斥。而他是使用你的术体,把他的龙魂借由身为武器的你做媒介再发挥出来不就行了。”
我闻言立刻站起来着急道:“怎么做?快快来试试!”我撩开自己衣服低头看着自己肚皮,“这个魂在哪里?我要去哪找?”
边尧不忍直视把我衣服拽下来,将我塞回沙发里坐好。
边尧看起来全无兴奋,他几乎是有些抗拒道:“哪有这么容易,异想天开。”
“的确只是一个构想,具体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翟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不明白地抓着边尧:“干嘛呀,为什么不试试看?”
边尧抿着嘴,咬肌动了动,几乎咬牙切齿地说:“试试看?你以为我失去能力到今天的四年内没有试过吗?不如说所有能做的尝试我都做过了,最后又怎么样呢?没有希望的人才不会失望,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哑口无言地看着他——边尧也许自以为伪装得滴水不漏,但早已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的我根本没有上当——受伤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涌出来。
好像一个陷在流沙里的人,大喊着“别管我”,其实他说的是“救救我”。
“你们自己考虑把。”翟齐站起身来打了哈欠,“好惨,我明天还要值班。”
我把翟齐送到电梯口再回来,边尧仍然坐在原地,我尚未想好要如何开口时,他先说话了。
“我靠,我知道他是谁了。”
“啊?”
“翟齐翟齐……他的本名叫做齐斋!”边尧激动地说。
“啊?那是谁?”
“毕方鸟,赤文青质而白喙,只有一条腿。”边尧瞪大眼睛,“没错了,绝对是他,这种传说级别的灾神,居然就隐藏在这么生活化的场景里,太魔幻了……”
“怎么可能,他是救死扶伤医生诶,怎么可能是灾神!”我都不想吐槽他对“魔幻”的定义了,“你不要因为讨厌别人就这样说哦,你描述的这个分明就是丹顶鹤。”
“你个蠢货,他是心理医生,根本不救死扶伤好吗?”边尧说,“而且丹顶鹤为什么会喷火?毕方正是火灾之鸟,传言毕方是黄帝卫车的神鸟,不过那说的应该只是一族之祖,不可能这家伙已经五千岁了吧。”
我也惊悚道:“不会吧……”
我俩沉浸在这个震撼发现中相顾无言了一阵子,我道:“别说那些了,你怎么想?”
边尧不自在地别过头:“什么怎么想。”
我扑到他身上强迫他转过头来,炯炯有神地瞪着他——如果面前有镜子,我一定会被我眼中射出的精光戳瞎。
边尧好像以前被我折腾刘海时那样挣扎地向后仰:“你靠太近了。”
我嘻嘻嘿嘿地笑了几声:“居然是龙魂,刚才没反应过来,不过其实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特别高兴。”
“是嘛,毕竟是神迹啊,也不知道相无征回去之后,这事儿会不会就传出去了……”边尧正色道,“你别太得意忘形,我怕以后他还会不死心地来抓你,体质越是特殊就危险……”
我根本没有心思听他在那边叽叽咕咕地操心,打断他道:“如果真能成功,你就可以重新拥有龙力了吧?是不是?虽然师兄说话比较保守,但我觉得肯定能有方法的!”
“啊?”边尧诧异地抬起头,迟疑道:“你……开心是因为这个?”
“那不然呢?”我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能学会怎么驱使那个龙魂,你就可以再次拥有力量了不是吗?”我越想越起劲,丢开边尧,自己插着腰在客厅里走了好几圈:“好开心啊,顿时感觉腰也不痛腿也不酸了!”
我站起来蹦跶了一会儿,听见身后没有动静,回头道:“干嘛呀,这时候你不应该嘲讽我‘你身上不痛是因为被治疗过你这个冒失的傻猴子’吗?”
可即使我这样说了之后,边尧仍没有开口,他只是坐在原地,静静地仰头看着我。
我收起挥舞的手臂,一时间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
边尧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这人平日里很少露出除了皱眉之外的表情,更别提笑容了,龙魂有多稀有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幕于我而言绝对更加罕见。边尧的笑容将我的四肢钉在了原地,使我动弹不得,喉咙干涩沙哑也发不出声音。
边尧原本直挺挺地坐着,这一笑后却瞬间瞬间放松了下来,他一边摇头一边轻轻笑着,空气和他胸腔共振,奏起愉悦的低鸣。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就走不动道儿了。
他背靠在软垫上,歪头倚着沙发靠背,眼中盈满笑意,说:“好啊,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作者有话说:
边尧习得技能【摄魂怪】
大家的关注点:blahblah龙blah
邹初阳的关注点:???你们看见没他笑了?
感情进度 (2/10)
第35章 通向深渊的浪漫 (4-10)
“请进。”翟齐的声音自门背后响起。
我走进校医办公室——走廊上没有学生,值班老师也去午休了,里头只有翟齐一个人。我端着从两盒食堂打来的小炒,说:“师兄,我给你带了饭。”
“谢谢。”他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往旁边拢了拢,抽出一叠报纸摊开来铺在桌上:“放这吧。”
我将饭盒盖子一一打开——一盒是青椒肉丝和煎酿豆腐,一盒是干锅花菜和糖醋排骨,再分出一份米饭给他。翟齐抽出一次性筷子互相磨了磨,我看着他再日常不过的动作,实在无法把他和“灾神”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今天外面最低温度是零下2度,预告说下午又要下雪,可翟齐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驼色的大衣外套挂在一边。我发现不管多冷的天他都穿得不多,那只身披火焰羽毛的鸟又浮现在我眼前——翟齐说我见到场面是他制造的幻境,那么撕裂的灵域,岩浆地狱和落日弓……里面有多少内容是真的呢?
而相无征当时看到的又是什么,才叫他露出那样失魂落魄的茫然表情。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翟齐随口问:“小蛇呢?”
“边尧下午一点有课,午休时间短……”我说,“师兄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翟齐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小小吃惊道:“嚯,食堂的糖醋排骨不是很难抢到的吗?”
我不自觉得意起来:“你也知道?我今天跑得快才抢到的。”
翟齐笑了笑,说:“厉害厉害。”
我嘿嘿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似乎每次都能三言两语瓦解人的戒心——不管你来之前如何忐忑,只要和他一对上眼,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会放松下来。
一如听见火鸟那驱散病痛的鸣叫。
原本我也不会多想,大概只会将之归结为心理医生的天赋加成。但自从和相无征对上之后,我才开始慢慢思考日常生活中,我们有多少行为和心态是受了言灵的影响。
“师兄,上次你说你在日常生活中不会对普通人动用言灵的力量,可是……好像并非所有能力者都是如此。”
翟齐点了点头:“嗯,手中握有力量却要自觉加以抑制,有时候的确不那么容易。”
“在过去,只有开过灵识的生物才能拥有言灵的力量,粗鄙的野性在漫长而混沌的时间里不断进化,天地间的‘灵’越来越多,按照中国古代的说法,我们可以算是精怪吧。”翟齐似乎看透了我想要问什么,不等我绕圈子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后来,猴子的数量越来越多,大部分自孩童时期便可张口说话,却对言灵的力量却毫无自觉,污秽的力量充斥了整个世界。”
我点点头:“边尧跟我说过,诅咒、谣言、恶言恶语这些,都算作言灵的杂质。”
“如果说能够驾驭言灵力量的生物有这么多……”翟齐用筷子夹起一根肉丝,又夹起一根青椒:“那么根本无法洞察这种力量的生物就有这么多。”
我泪流满面地看着极具食堂风格的青椒肉丝比例:“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周围,不知不觉间好像全都是小动物,有时候又觉得世界还是挺正常的。”
“这世界上有多少门、多少属、多少类、多少科的动植物,猴子只是亿万分之一。”翟齐说,“不过近代以来,古神离去,世界被猴子所占领。像我们这样的即使拥有力量,但从数量而言也处于绝对劣势,所以便渐渐开始隐藏自己的能力和行踪了。”
”并不是因为建国以后不能成精吗?”我哈哈笑了两声,又想到过去在灵域中碰见的一个个怪物——他们原本都是正常的人类,但心灵竟然已经变成了那样。
“古有人言可畏,今有网络暴力。”翟齐颇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
我忽然福至心灵,问:“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做了心理医生吗?为了以一个非能力者的角度净化言灵的杂质。”
“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只不过觉得自己恰好擅长这个罢了。”翟齐笑了笑,:“往常的预约,通常都是我问问题,对方一个劲地说,今天倒是反过来了。”
“你不用把控制言灵的能力想象成什么了不得的事,你至今碰上的大多是属性出类拔萃、专门作为灵契队伍被培养起来的孩子,包括小蛇在内。所以在他失去属性之后,心态瞬间一落千丈,是因为他以前从未见过平凡人的世界。但其实世界就是由平凡人组成的,大部分的人都只是自带一些自然界的微弱属性,他们平时作为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社会分子活着,就像我一样,只是一个中立自由的个体。”他神色一动,又说:“当然,能力者中,也有不少掌握着巨大资源财富的组织,他们的诉求各不相同。”
“诉求?”我好奇道。
翟齐用筷子把碗里的白米粉夹成几份:“这样的大致分为三类人吧,一类只管辖自己同族事宜,不论能力强弱,只要有需要的同族便给与庇护。另一类人大肆网罗强者,并且认为能力者应该占据世界的统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