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珊珊随身带着游屿的病历本,她立即打开包将病历本递给医生,游屿扶着额说今天好像头也有点痛。
医生瞥了眼,“穿这么薄,不着凉才怪。”
“上次做过胃镜,这次就不做了,开的药回去好好吃,近一个月别喝酒。”
游屿苦笑,“不喝酒?”
项目在即不喝酒?
秦珊珊连忙点头,“是是,我会照顾好。”
秦珊珊拿着药单取药,等待途中游屿在手机备忘录中计划好接下来需要做的工作。回公司后直接打印成表,径直去何之洲办公室找人。
何之洲正同客户洽谈业务,他在外头等了会,客户面带笑容走出来,何之洲送人到门口,游屿望着客户远去,何之洲问他身体怎么样。
“没垮。”游屿晃了下手中的计划表,“进去说,记得给我报销医药费。”
“陈莎刚刚打电话问我你在哪,说你有东西落下了。”何之洲打开消毒柜从中拿出玻璃杯,为游屿接吃药的水。
“她怎么不打给我。”游屿拆开药盒,“你把我卖了?”
何之洲笑着说,“没,我工厂有点事,我把你派去县城监工。”
药片苦涩难咽,游屿轻车熟路从何之洲抽屉里找出一罐糖,何之洲看着他一股脑把所有药片混合在一起咽下去,又用糖把口腔塞得满满的。
一点空隙都不给苦涩留。
游屿大学四年毕业,通过学校推荐去巴黎深造,何之洲是他学长,也更是室友,二人国外互相扶持着度过学生时代,何之洲比他早一年毕业,毕业前便在自主创业,毕业回国后拉游屿入伙。游屿在学校时帮他做项目,也懒得自己找工作,便欣然同意,回国直接进入公司,WHO能有今天也有他的一半功劳。
“刚刚有人送车,留了个手机号。”何之洲从办公桌上拿了什么过来。
一把车钥匙,游屿的。手机号码写在名片上,正好是他个人联系电话下方。
等待甲方回复需要时间,游屿跟何之洲请假说想回家休息两天,正好把没画完的画画完。
接触设计是大三的时候,游屿运用设计软件得心应手后决定拓展自己的其他能力,画画与设计两手抓,无论以后拿哪个作为赚钱的东西,总不会饿死。
“又缺钱?”何之洲问。
每次游屿埋头画画无非就是为了得到某样高价品,上上次是欧洲环游,上次是买房贷款,这次全款付清车钱,又让他过上负收入的日子。
上大学时游屿发现为游戏公司画画比较赚钱,立即跑去自学,第一笔稿费入账时,他便打定主意继续钻研。
实体画行情不好,卖一副得大半年,游戏公司就不同,先付定金后交画结尾款,时间短结款迅速。
他与何之洲仔细研究之后的工作计划后,沉声道:“周边得打样,二轮交上去实体让疾控中心那边看看,都是中年人,更注重性能。”
何之洲对陈莎说的,不全是借口,游屿还真得亲自跑一趟。
虽然是年中,但业务已经排至年底,“招点实习生进来,端茶递水都行。”
公司发展这几年,也攒了点家底,何之洲跟游屿商量,想搬到离市区近一点的地方。
“你选地址,到时候派人谈就行。”游屿对办公没什么要求,公司人员越来越多也的确需要个更大的地方。以前都是他一个人带着小组完成全部项目,现在也能分出来三个小组同时进行不同的策划。
下午他出门跟何之洲吃饭,遵照医嘱吃了些清淡的,何之洲开车把他送回家。
“明天让珊珊把车给你送过来。”何之洲说。
游屿站在电梯间,看着何之洲帮自己按下向上的按钮,沉默片刻说就送到这吧。
“家里有米吗?”何之洲问。
游屿摇头。
“一会我买点,送上来。”何之洲说,“家里什么都没有,胃病又要好好养着,别总吃外卖。”
“以前国外还能照顾你,回国事多,胃病这么重也有我的责任。”
“不是。”游屿叹道。
公司总要应酬,“之洲,我累了,明天再说。”
“叮咚。”电梯到达。
何之洲看着游屿走进去,游屿冲他挥挥手,白炽灯下,他的面色显得苍白,身形更是单薄地跟纸似的。
何之洲欲言又止,电梯自动关闭。
买房时游屿游屿选了三环靠江的位置,房价很高,但还在承受范围。舒少媛得知他要自立门户,给他垫了些钱,再加上他这几年的积蓄,每个月房贷也不是很多,日子过得倒还挺好。
只是买车后手头紧张,不过也就紧张这几个月,年底公司分红,自己投资的基金,收益全部到账第二年又是个轻松惬意适宜旅行的好时候。
他站在冰箱前,开着冰箱门想了想,用手机下单新鲜蔬果,一小时后货到存入冰箱。
哈密瓜果香诱人,他切了几块放在碗里坐在露台边看电视剧边吃水果。
晚风拂面,他靠在摇椅里仔细回忆一天里发生的所有事。一切都在计划中,也有游离在预料外的。
“薄。”
“覃。”
“桉。”
他唇齿间弥漫着甜腻的味道,轻轻念出这个好几年都没再想起的名字。
想着想着忽然笑出声,原本以为不会再见了。隔行如隔山,怎么地球这么小。从原点开始走,只要一路走下去就能够回到最初的位置吗?
“都是成年人了,没那么难舍难分吧。”游屿歪着脑袋想。
这几年自己也确实喜欢过人,分手利落,但也失落了好久,对方结婚那天他跑去何之洲家深夜买醉。
写着薄覃桉手机号码的名片就放在吧台,他光着脚去拿。
……
“嗡嗡嗡。”
薄覃桉今日上夜班,刚与同事交接结束,手机振动。
“谢谢薄主任把我的车送到公司,突然有事被老板叫走实在不好意思,改日请您吃饭,还请您多包涵。”
住院部到了熄灯的时候,楼道里的灯也关了不少,只留下必要照明的。薄覃桉戴着银框眼镜,手机的光倒映在眼镜上,以及隐藏在阴影的侧脸。
他抿唇。
“短信来啦,短信来啦。”
游屿有在洗澡时听歌的习惯,摇滚日语忽然被打断,他好奇地擦干手去拿架在台子上的手机。
点开信息页面,他愣了下。
来自于陌生号码的回信。
“改天是哪天?”
第六十九章
“活这么久,外交辞令也看不懂吗?”游屿一想到自己要跟薄覃桉共同进餐就觉得头皮发麻无法想象,骂骂咧咧放下手机重新躺回浴缸。
疾控中心这些人的办公机构在本市,但团队里的医生代表不在,薄覃桉他不回自己的医院吗?
翌日,日上三竿游屿才睡眼惺忪站在厨房煮面。趁水煮开时洗漱干净,顺手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约稿的邮箱查收插画委托。
他完成速度快,质量高,甲方大多都是合作过很多次,互相了解,省了许多摩擦。
昨晚游屿没回薄覃桉,薄覃桉那话当真把他逼得不得不请。简单吃过午饭后,坐在窗台边晒太阳,直接打电话给薄覃桉。
薄覃桉那边响了许久,才接起。
“您好,薄主任。”游屿说。
“游屿?”
“是我。您什么时候有空,饭馆随您挑。”他开门见山。
那边悉悉索索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紧接着有人问薄覃桉这个病人该怎么治疗,是收着还是劝送其他医院就诊。
游屿想了下,道:“既然您已经回医院工作,那么我们等下次展示……”
“今天。”薄覃桉打断他,“我今天有空。”
游屿皱眉,今天?
“不过今天晚上有手术,我们下午四点见面。”
薄覃桉说了餐厅个地址,游屿顺手一查,离自己远得很,他笑了下说:“主任,找个近点的吧,我车没开回家。”
“如果您实在想吃,不如劳驾接我。”他话音一转。
“可以。”薄覃桉说。
与薄覃桉敲定后,游屿挂了电话,转头给何之洲又打过去。这个点,何之洲应该在午休,不过这人也不爱午睡。
“醒了?”何之洲问。
“醒了。”游屿打开窗户,下巴放在窗沿,任由风吹着脸,“车什么时候送过来?”
“现在要吗?”
“不要。”游屿想了想,问何之洲觉得自己这人怎么样。
何之洲从没在游屿这听到需要自个评价的话,一时间新奇,笑着问他吃错什么药。游屿吊着眼,看到楼下的行人跟蚂蚁似的。
听物业那边说,前几天有个人从对楼楼顶半夜跳下去,一般血溅到地上,另一半正好一滴不落全都扑在外卖员锁好的摩托车上。正好有人半夜回家,被吓得半死,报警后晕死在楼口,救护车来了,活人尸体都带走。新闻上没报道半个字,大概是这边的房地产商花钱压下去,怕新开的楼盘再没人买。
业主群内有人说,监控器显示跳楼的人先去了五号楼,五号楼天台的门没开,这才跑去八号楼跳。
五号楼是游屿这栋。
“声音怎么听起来没精神。”何之洲关心道。
游屿弯眸,笑声从嗓子眼里飘出来,灿烂极了。
他说,“你有这个心,还不如留着相亲。”
“前几天伯母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天天住在公司加班,我说最近工作忙,项目结束他一定回家。”
哪壶不开提哪壶,何之洲气得说要顺着网线打人,游屿回头看了眼电脑,页面是绘图软件刚建立的新图层。
虽说和薄覃桉约四点,薄覃桉三点半便站在游屿楼下,游屿随便套了个运动服下楼。
上次他们见面,都穿着正规的西装,这次随意很多,游屿开门时看到薄覃桉手臂搭着风衣,上身是浅蓝色衬衫,背对着他蹲在花坛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薄主任。”游屿走上前去,离得近了,才看到薄覃桉脚边有只巴掌大的小猫。
“你随身带猫粮?”他也跟着蹲下。
小猫浑身雪白,毛很短,尾巴和脖颈脏兮兮的,但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小铃铛。不是流浪猫,倒像是被人遗弃。
薄覃桉摊开掌心,游屿从他手里拿了点猫粮,还未凑近,小猫便抖着往薄覃桉那边缩。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游屿无端被气笑了,起身把猫粮丢进垃圾桶,从兜里拿出随身带着的湿巾擦手。
爱吃不吃。
“它并不是怕你。”薄覃桉说。
游屿抬眼,看薄覃桉将猫用风衣包裹住,“无所谓。”
“你要带着猫走?”
薄覃桉用手指点了下小猫的爪子,“你知道哪里有宠物医院吗?”
游屿说我不知道,你自己找。
车暂时停在小区外,二人上了车,薄覃桉用手机导航查宠物医院地址,游屿舔了下唇,盯着薄覃桉饶有兴趣道。
“以前没见你这么喜欢猫。”
“miur死了。”薄覃桉说。
话罢,二人同时沉默,游屿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上大学后,他便跟所有人断了联系,除去傅刑与舒少媛,再没回过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很多事情,他都强迫自己忘记,以至于到现在,他连自己高中班级班主任叫什么都忘了。
高中毕业也没照过毕业照,前段时间遇见高中同学,还是对方迎上来指着自己说我是你同学。
他扯了下拉至领口的拉链,说:“怎么死的。”
“得病。”薄覃桉说。
送去宠物医院时,游屿在车上等,他看着薄覃桉下车,忽然开窗叫住他。
“我认识宠物组织的人。”
他不给薄覃桉说话的机会,又道,“你不适合养宠物,猫交给其他人会更好。”
游屿参加过几次公司组织的爱护流浪猫狗的活动,和对方组织的副会长比较熟,趁薄覃桉给小猫挂号时,与副会长联系好,也发了小猫的照片,副会长说一会就让这片区域的志愿者来领猫。
薄覃桉回来时,游屿正跟游戏公司扯皮扯地火热。
游戏公司让他早一周交稿,多给百分之二十的稿费。游屿档期排不开,不要百分之二十,只想按照合同约定日期交稿。
“吃什么?”他没抬头。
“川菜。”薄覃桉发动车子。
游屿放下手机顺口道:“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
话出口,气氛有片刻的停滞,游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又道:“我在国外经常想吃点辣的,吃饭全拌老干妈,回国还没来得及吃川菜。”
薄覃桉单手把着方向盘,问他:“你回国几年?”
游屿又不说话了,心说你就是来找茬。
他冷笑着反问,“薄医生知道我回国几年吗?”
“我知道你回国后进WHO工作。”薄覃桉偏头,从后视镜中看游屿。
话说到这,游屿大概知道薄覃桉打什么算盘,“薄主任知道我在WHO 工作,今早听电话里那些人说话,你这种人才去哪不好,偏来这的医院工作。”
“难道是为了我?”
薄覃桉没生气,“你想怎么理解。”
“可千万别因为我。”游屿笑道。
他早就不是十八岁刚成年,什么都喜欢什么都害怕,想争取想得到,偏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只胆怯地讨要一点,得到那一点点的甜头就觉得获得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