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夹在地缝之间的毒虫找出来。”朗禅端详大黑,“倒是只机灵的生魂。”
闻瑕迩把大黑又放进了原本的赤符中,“走。”
“去查这毒虫的来历?”朗禅问。
闻瑕迩走出房中,朗禅紧跟他身后道:“我听闻墨南之毒众多,仅凭这一只毒虫难以查起。阿旸你可有和头绪?”
“不查毒虫。”闻瑕迩下楼,走至小二背后,“查莫逐在墨南的生前之事。”
小二闻声转过身来,表情仍旧僵硬,“……公子,小的知晓得已经尽数告知,没有半点欺瞒。”
闻瑕迩道:“他住在你们客栈时,说过何话做过何事,细枝末节全部讲给我听。”
小二叹声,前后思索一阵后,道:“我同那位客官甚少说过话,如今还有印象的便是方才我同公子您说的那件。别的委实没了。”
朗禅打量这客栈,道:“这客栈只有你一人?”
“没错。”小二面露无奈,“客栈中的伙计许多已另投别家不在这里做了,只有我一人别无出路便只好干守着,能赚一点是一点吧。”
话音方落,一块灵石便又进到他手中,闻瑕迩道:“每日替他换新茶的小二,如今在何处。”
曲窄长巷走到头,一间灰瓦屋舍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朗禅道:“应该就是这家。”
闻瑕迩上前叩门,很快便有人来开了门。门后露出一个瘦弱的青年,在他们二人身上扫是一番后,问道:“敢问二位有何事?”
闻瑕迩道:“你是陆明?”
陆明迟疑,“我是陆明……二位找我有事吗?”
“我们只是想找你询问一些事。”朗禅拿出几块灵石递到陆明面前,“不必紧张。”
陆明半信半疑的接过灵石,道:“两位请明示。”
“前些时日在你们客栈中过世的那人,将他死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全都告诉我。”闻瑕迩压低声音,“我知你是每日亲自替他换茶之人,知晓的必定比旁人多。”
陆明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打开整扇门扉,“那位莫公子唉……”他拒了朗禅手中的灵石,叹道:“你们既来询问此事想必定是莫公子生前亲近之人,他是个好人却走得不明不白,这灵石我是万不能收的。”
闻瑕迩喉结滚动,气焰淡去,“还劳你尽数告知。”
陆明颔首,回忆半晌,道:“莫公子平日也都是早出晚归。他曾问过我们客栈中的伙计是否知晓一种奇毒,但他说的那毒委实古怪,我们无人能回答上来。”
“他问这问题之后可又有什么举动?”闻瑕迩追问。
“有什么举动……”陆明皱眉,片刻又舒展开来,“那之后过了几日,莫公子又问了我城中玉阁的一应事宜。”
闻瑕迩道:“他可有说缘由?”
陆明摇头,“不曾。莫公子话不多,我如今还能记住的便只有这一件事,还望能对两位有所帮助。”
“能告知我们这些已极为不易。”朗禅朝陆明拱手,“多谢了。”
陆明忙回了一礼,“公子客气,愿二位能够早日查清这件事,以慰莫公子灵。”
玉阁坐落于城东一处街上,黄昏将歇,眼下阁楼外已掌灯挂彩,楼中传出悠缓琴曲之音。
闻瑕迩与朗禅到时,恰逢入夜。整座阁楼隐在灯火之下,熠熠生辉。
待要步入阁中时,守在阁前的杂役徒手拦住他二人,道:“今夜玉阁已被人包下,不接外客,二位客人请回。”
“我们不过借此地小酌几杯,不会叨扰旁人。”闻瑕迩道:“这也不行?”
“今日阁中有贵客,恕不能接待二位,以免坏了规矩。”杂役手指对面酒肆,道:“若只是小酌二位不妨去对面,这酒肆的酒却比我们玉阁中的要醇上许多。”
话已至此,这杂役今夜是必不会让他二人进入这玉阁中去了。
闻瑕迩瞥了一眼朗禅,朗禅笑了笑,两人便转头往玉阁背面的街道走去。
“我们进入这玉阁容易。”朗禅眼神掠过楼阁上方一排窗门,最终停在一处半掩着的窗门上,“但进去之后又该如何探寻莫逐先生曾在这阁中留下的踪迹?”
“一问便知。”闻瑕迩飞身跃上一处高台,朗禅慢他一步跟上。
朗禅道:“如何问?难道要将这阁中的姑娘尽数问遍?”
“什么姑娘?”闻瑕迩动作轻缓的打开那扇半掩的窗,见屋中无人这才进入。
朗禅在他身后关上窗,语气颇有些难言之意,“阿旸难道不知晓此间是花楼?”
闻瑕迩一入房中便嗅得一股极浓郁的脂粉味,眉心微蹙,道:“花楼便花楼,左右我是要问出莫逐生前之事的。”
“可我二人这般闯入,实难有名正言顺的询问之法。”朗禅打量这屋内,见榻上放着薄衫罗裙,铜镜前散着珠钗首饰,“这恐怕是玉阁中某位姑娘的住所。”
“既不便出去,便坐在此处等人归来。”闻瑕迩语毕,忽听得屋外响起细碎脚步之声,朝朗禅道:“来了。”
话音方落,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打开,闻瑕迩和朗禅此时已藏身于房梁之上。进到这房里的姑娘不止一位,一鹅黄一水绿,两人齐坐于铜镜前,看模样似是在梳妆打扮。
黄衫姑娘正画着眉,画到一半时手颤了一下,镜中的右眉便画岔了。她泄愤般将黛往地上一丢,“不画了!”
绿衫姑娘梳鬓的手顿住,旋即笑着将黛从地上捡起递到对方手中,“今夜阁中有贵客到访,姐姐怎可不画?”
“这墨南城中的贵胄我见得多了去了。”黄杉姑娘把黛往案上重重一放,“凭他什么贵客,不想画便不画了,谁又能奈何我?”
“姐姐这是气话。”绿衫姑娘也不再理她,继续对着铜镜梳妆,“今夜来的据说是位在修仙界颇有些名望的仙君,若是能入得他眼,不定将我们带回去,从此咱们也算是有仙缘之人。旁人见到也得尊称一声‘仙子’了……”这姑娘说毕唇角眉梢皆染上笑意,似是对今夜来的贵客极为期待。
黄衫姑娘却是不以为意,“这城中遍地都是修士,你难道还见得少了?便是我的恩客中也有几位在修仙界有些名头的,实在是不值一提。”
“姐姐见识渊博,妹妹自是比不得的。”绿衫姑娘放下木梳起身走至榻前,低首在榻上寻视一番后,挑了一件白的,便要脱下身上衣衫换上。
闻瑕迩与朗禅对视一眼,朗禅心领神会。二人同时纵身跃下房梁,闻瑕迩一道定身符贴于黄衫女子背后,朗禅剑已出鞘搁在绿衫女子脖上,朗禅道:“得罪了。”
绿衫女子手中衣衫滑下,腿一颤跌坐在了榻上,战战兢兢地出声,“……求财还是劫色?”
黄衫女子被闻瑕迩带到榻上同绿衫女子坐在一处,闻得此言,蹙眉道:“不求财也不劫色。”
黄衫女子额上汗珠密麻,张嘴半晌只吐出一些模糊的字眼。绿衫女子见她这幅模样,当即吓得红了眼,“你们不求财也不求色……那你们到底是想作何啊?”
朗禅见状顿了顿,归剑入鞘。旋即朝那姑娘温声道:“姑娘不必害怕,我们只是想询问一些事宜,不会伤及二人性命。因今日玉阁被人揽下不接外客,我二人事急从权,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绿衫女子见朗禅收了剑,又温声细语的同她讲话,紧绷的神情这才稍有松懈。她扫视一眼身旁的黄衫女子,道:“……那你们先将她变回来,我才信得你们。”
“可以将她变回来。”闻瑕迩望向黄衫女子,“你得先答应我解了你身上符咒之后,不大喊大叫。”末了又道:“我们不会伤你们半分毫毛,只是想询问一些问题,问完我们便走。”
黄衫女子听完猛地眨眼,闻瑕迩思索片刻后,便揭下了这黄衫女子身上的定身符。
黄衫女子惊魂未定的瘫倒在榻上,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在闻瑕迩和朗禅身上来回打量半晌,喘声道:“……你们要问什么便问吧,赶紧的。”
闻瑕迩听得这话,从怀中掏出一包灵石来,放到这二人面前,道:“为刚才的事情赔罪,希望两位姑娘不要怪罪。”
绿衫女子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神情,不见有异后,正待接过,黄衫女子便先她一步拿起了这包灵石,道:“两位公子若早些将这物拿出来,又何须我们虚惊一场?真是吓得我这条命都快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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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状态有点不对,更的越来越晚……
第107章 头绪
朗禅笑声,“我见姑娘极为镇定,不似被惊吓到的模样。”
绿衫女子见那袋灵石被黄衫女子夺走,闻言不悦道:“姐姐前些时日才被这般吓唬过,不是头一遭自是不怕的。”
黄衫女子嗤哼一声,掏出一半灵石放到她面前,“照你这说辞,我被人劫持恐吓还成了司空见惯?”
绿衫女子将灵石揣回自己袖里,不再说话。
闻瑕迩抬手以灵力为笔,在虚空中飞速勾勒出莫逐的模样来,道:“两位可有在玉阁中见过这个人?”
黄衫女子眯起眼打量,半晌未言语。绿衫女子也往这半空瞧来,片刻后咦声道:“这不是……”她望向黄衫女子,“那日劫持你的人吗?”
“当真?”闻瑕迩追问,“你可看清楚了?”
绿衫女子缓慢颔首,“看清楚了……我记得这人手上还提着一杆极为瞩目的黑色长|枪,就是他那日劫持了姐姐。”
闻瑕迩目光落到黄衫女子身上,黄衫女子理了理鬓发,缓声道:“确有此事。不过那日倒也不算劫持,他也是和你们一样想请我帮忙。”
闻瑕迩道:“帮什么忙?”
“那日他来时给了我些灵石,请我帮他打探一个人的行踪。刚巧他要打探的那个人是我的一个恩客,我便应下了。”黄衫女子略作思忖,“如今想来,这玉阁中这么多的姑娘,他偏偏找上我,定是之前连同我也探查过一番,否则也不会这般径直找上我。”
“姑娘心思细腻。”朗禅问道:“不知他打听的那位恩客究竟是何许人也?”
黄衫女子正待说话,房门便被人敲响,“璃珠姑娘,锦穗姑娘,时辰快到了。二位姑娘莫要误了时辰。”
黄衫女子便是璃珠,闻言应声道:“知道了。”
锦穗向闻瑕迩和朗禅福身,便往隔间里去了。璃珠站起身,“我那位恩客名叫佟仑,是位在墨南颇有些名气的修士。今夜他也恰好在受邀的筵宴之列,故点了我前去陪同。我这便要去了。”说罢也同锦穗一般,欲往隔间而去。
“姑娘且慢。”闻瑕迩叫住璃珠,“这叫佟仑的修士样貌身份如何,可便告知?”
璃珠放下隔间外的帘,声音隔着一层帘从另一边传来,“我只知佟仑是修士,性子有些暴躁。至于样貌……他应当已经到了玉阁中,由我转述不如公子自己亲眼去看的真切。”
闻瑕迩沉默,朗禅便道:“我二人私入玉阁,今夜不便露面,姑娘可有其他法子让我们能见得那佟仑的面目?”
“今夜玉阁将要迎来一位据说极为德高望重的仙君,与这位仙君作陪的皆是墨南一带声名赫赫有头有脸的修士。两位公子想见佟仑,今夜怕是有些难。”隔间帘开,璃珠与锦穗皆换了一身精致的衣裳,前后脚从隔间走出。璃珠道:“不若等筵宴散去过后,再去单独寻他也不迟。”
闻瑕迩道:“筵宴完后佟仑会留宿玉阁?”
“不会。”璃珠道:“佟仑从不留宿。”
“既是如此,还劳两位姑娘行个方便。”闻瑕迩道:“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佟仑。”
璃珠扶着头上颤悠的珠钗没说话,锦穗望向闻瑕迩,神情欲言又止,“我有一提议,不能否一提?”
朗禅侧目而视锦穗,道:“但说无妨。”
“两位公子不若以赴宴的身份名正言顺进到宴中,届时见璃珠姐姐去到何人身边便能知晓那佟仑长什么模样。”锦穗末了,又道:“玉阁中的宴与别处不同,具是每一名客人独坐一处,前后左右四方均以竹帘遮挡,两位公子不必担心身份暴露。”
璃珠听得锦穗这番话后,颔首附和道:“的确如此,届时我会特意将佟仑从竹帘后带出来,在你们二人帘前走一遭,二位之后只要注意从帘缝中观察佟仑的模样便可。”
“此法不错。”闻瑕迩赞同,“但筵宴将开,玉阁上下必定人多繁杂。我们又该如何掩人耳目顺利进到筵宴中?”
“不必担心。”璃珠从屏风后拿出两顶纱笠来,分别递于他和朗禅的手中,璃珠道:“趁着筵宴未至,宾客还在途中。二位公子只管跟着我姐妹二人身后,便是遇到有人问起,我只说你们是来赴宴的客人,被我撞见后,让我来带路。”
闻瑕迩思忖片刻后点头同意,朗禅见他反应,亦跟着答应了。
事不宜迟,二人戴好纱笠便后脚跟着璃珠和锦穗出了房间。幸而璃珠和锦穗此刻住的这一层并未见到玉阁中来回走动的杂役,四人齐齐下楼,闻瑕迩眼余光瞥见下方用竹帘错落有致围起来的独坐之席,心下稍安。
沿途果然有几个杂役姑娘上前询问,却全都被璃珠和锦穗二人遮掩了过去。闻瑕迩和朗禅顺利各自并排进入一席不起眼的角落中后,璃珠和锦穗这才抽身离去。
闻瑕迩取下纱笠,隔着竹帘瞟了一眼坐在他左手席间的朗禅,便收回目光,静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