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的确足够大,但两个男子平躺在上面还是显得有些挤。
闻瑕迩睡在内侧,君灵沉睡在外侧。
闻瑕迩之前还有的睡意此时到了床榻上散的一干二净,他睁大了眼看着头顶的纱帘,越看越精神,而睡在他一旁的君灵沉却已经呼吸平稳,似乎陷入了熟睡。
闻瑕迩动了动被子下的脚,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转到了君灵沉躺着的方向。
床帏外的灯架上燃着一根烛火,暖色的烛光透过纱帘刚巧印在了君灵沉的脸上,白日里清冷淡漠的脸庞在此刻被染上了一道橘黄色的光晕,整张脸的轮廓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却还是仍旧俊美异常。
闻瑕迩又往君灵沉的位置蹑手蹑脚的挪了挪,靠近了些后,他看见君灵沉如墨羽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弧形阴影,长长的,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碰一碰。
岂料他这念头一生出,已经熟睡的君灵沉竟忽然睁开了双眼翻身正对着他。
原本二人的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可此刻因着君灵沉的侧身,二人原本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大半,闻瑕迩甚至能够感觉到从君灵沉鼻尖呼出的热气喷洒到了他的脸颊上,他耳尖上的红晕开始止不住的往上爬。
君灵沉直直的看着闻瑕迩的眼睛,良久,轻声开口道:“不睡觉?”
闻瑕迩眨了眨眼,嗫嚅的道:“太亮了……睡不着。”
他有个习惯,睡觉的时候一点光都不能见,若是见了第二日起来必定睡得不好,但眼下外边床榻前的烛光只是他睡不着的一部分原因,最大的原因,还是躺在他旁边令他辗转难眠的君灵沉。
君灵沉沉下了目光,手指在衣袍下轻轻动了动,床榻前灯架上燃着的烛光便忽的扑闪了一下,灭了。
黑暗中,只听君灵沉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间轻轻落下两个字,“睡觉。”
闻瑕迩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尖,控制不住的弯起了唇角。原本以为今夜必定是彻夜难眠,但君灵沉的话却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情绪一般,闻瑕迩顺势闭上了双眼,没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天边的黑暗一点一点的褪去,日头从云层里慢慢的探出了头,晨光微熹,又是一夜过去。
闻瑕迩这一晚睡的很好,清醒时还有些意犹未尽想继续酣睡的冲动,他动了动眼皮想要翻个身再赖一会儿床,却在牵动左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压住了怎么都抽不动,而背部也像是贴上了什么有些挪不动。
闻瑕迩茫然的睁开了眼,触及眼帘的是一片被什么水迹打湿的白色衣料,他抬头看了看,这一看便看到了君灵沉近在咫尺的脸庞。
他这才突然记起昨夜,他似乎和君灵沉同床共枕的睡了一夜。
闻瑕迩又将视线落到了君灵沉胸膛上那片沾染了可疑水迹的衣料,他下意识的抬高了右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嘴角,润的……
闻瑕迩迅速的把自己嘴角的湿意擦拭的干干净净,抬头看了一眼仍旧睡的很沉的君灵沉,思考着他能不能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给君灵沉换一身衣裳。
他紧张的动了动喉结,思索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冒着风险给君灵沉换一身衣裳,否则等君灵沉醒过来之后指不定会怎么想看他。
闻瑕迩自觉自己的睡相还可以,昨夜也不知道怎么睡的竟滚进了君灵沉的怀里。不过眼下没闲功夫给他想这些了,他用力抽了抽自己的左手,从君灵沉身下抽了出来,又费了一番功夫挪开了君灵沉放在他背上的两只手臂后,这才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君灵沉,发现对方仍旧阖着双目没什么动静,他便大着胆子开始解对方的衣裳,岂料他刚脱下一层,迟圩便忽然从室外端着个食盘跑了进来,“两位前辈,我给你们做了早……嗯?”
迟圩停在床榻前,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依旧将闻瑕迩手中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他嘴边的笑意立即僵住,“两位前辈……白,白日宣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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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瑕迩:唔,有点痒……
君灵沉皱着眉继续擦闻瑕迩脸上的血迹。
迟圩视角:我的恩师,是个沉迷男色的断袖……
闻瑕迩:沉迷君君,无法自拔。
君灵沉:嗯。(表示自己很满意的嗯
第31章 离开
在迟圩话落的下一刻,闻瑕迩几乎是逃也似的拽着迟圩跑出了房门。
临出门前他心虚的用眼角瞟了一眼床榻上的君灵沉,发觉对方不知何时竟早就清醒过来,正坐在床沿前看着他,面上虽仍旧没什么情绪,但干了坏事的闻瑕迩却觉得自己已然被君灵沉一眼看穿,当即便移开目光,拽起迟圩就跑。
“诶诶,闻前辈你要把我带去哪儿啊……”迟圩边被拽着跑边抱紧手里的食盘,生怕食盘上放着的早饭在奔跑中不慎掉落在地上。
“你还有脸问?”闻瑕迩把迟圩拽到一个长廊的拐角处后才停了下来,他松开迟圩的胳膊,脸色不善的道:“你方才瞎嚷什么?什么白日宣淫的,你脑子里每日都装的什么东西?”
若不是迟圩突然闯进来大喊大叫,不定他已经给君灵沉换好一身新衣裳了。
迟圩被他这么一凶,有些委屈,拿起食盘里一块糕点咬下半口后,含含糊糊的道:“闻前辈,你和那位前辈不是那种关系吗……”
“哪种关系?”闻瑕迩道。
“就是,就是……”迟圩说到此,脸上竟诡异的浮现出羞涩的神态来。他瞅了闻瑕迩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就是那种关系啊……”
闻瑕迩蹙起了眉,“哪种关系?有什么话你直说。”
迟圩嘿嘿笑了两声,把剩下的半块糕点吃了,“就是闻前辈喜欢他,他唔……”
闻瑕迩用力捂住迟圩的嘴,把对方接下来还要继续说的话全部塞进了肚子里。
迟圩睁大眼看着闻瑕迩,对自己话说到一半便忽然被他捂住嘴的行为十分不解。
闻瑕迩耳尖红了大半,却故作镇定道:“你如何知道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迟圩支吾了几声,话音全部被闻瑕迩的手掌给堵了回去。
“我昨夜说梦话了?”闻瑕迩松开了迟圩的嘴。
“没有啊……”迟圩的脸被捂的有点发红,他自己伸手揉了几下。
“那你是怎么是知道的?”闻瑕迩狐疑的看向迟圩,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松动,“就……这么明显吗?”
“什么明显啊?”迟圩一头雾水。
闻瑕迩抿了抿唇,语气隐隐透出几分不安:“我喜欢他,看起来就这么明显吗?”
便是连迟圩这么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都能看出来。
迟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闻瑕迩口中的“他”是谁,当即点头道:“是啊,挺明显的。”
都看见你们俩抱在一起亲了,还不明显吗?迟圩如是想。
闻瑕迩闻言,就势坐在了长廊的边沿上,垂下眼帘,陷入沉默。
迟圩也意识到了此刻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说错了惹得他恩师不开心,思忖着吃了块糕点后决定岔开话题。
于是他道:“那位前辈如此俊朗,恩师你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您二人情意相投,实乃天作之合,十分相配……”
闻瑕迩抬眸面无表情的看了迟圩一样,半晌,道:“他不喜欢我。”
“什么?他不喜欢您?!”迟圩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片刻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闻前辈你岂不是单相思?!”
单相思的闻前辈被戳到了痛处,默默垂下了头。
迟圩把食盘往长廊的地上重重一放,似乎有些生气,“昨夜他都上了您的床榻,居然还敢不喜欢您!这个剑修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他拿起一块糕点狠狠嚼了几下,“恩师您且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他给您绑了做少君夫人!”
他说完这话便要往回走,那架势看起是真想把君灵沉给绑过来。
“回来!”闻瑕迩及时叫住了迟圩。
迟圩动作一顿,转过身来顶着一副悲愤交加的脸看着闻瑕迩,“恩师您放心,我不会伤了他,一定把他好好的带过来!”
闻瑕迩却摇了摇头,“没用的。”
迟圩没听明白,闻瑕迩便只好又道:“绑过了,没用。”
闻瑕迩拿起食盘里的糕点也吃了一块,却感觉如同嚼蜡。
迟圩闻言心下了然,端起食盘在闻瑕迩对面坐下,也跟着吃了几块糕点,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看来还是个硬骨头……”
闻瑕迩吃了一块便没了胃口,回过神来发现迟圩还在吃,三碟糕点只剩下一碟了,他便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早就辟谷了?”
他方才吃那一块完全是顺手尝个味道,像他们这些已经辟过谷的修士其实根本不用吃东西的,而且多数时候凡尘的东西吃多了还会影响他们修行,所以一般辟过谷的修士都很少再吃凡尘的食物。
迟圩却吃的有滋有味,听见闻瑕迩问他便抬头回答道:“我忍不住嘛。”
闻瑕迩道:“你难道辟谷了还饿?”
“不是。”迟圩忙抹了一把嘴,笑嘻嘻的道:“我不是之前有段时间为了逃避追杀躲进了闻前辈您的密室里吗?虽然之后顺利修炼到了辟谷期保住了一命,但是在修炼到辟谷之前,我饿了半个月……”
他边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拿起一块糕点塞到了嘴里,含糊的道:“饿肚子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活着出密室,我一定会每天都把自己喂的很饱……辟谷之后虽然不会感觉到饿,但这里……”他拍了拍自己的腹部,叹息道:“每天不吃东西就觉得不踏实,总感觉自己第二天就会被饿死……”
闻瑕迩听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吟片刻,只道一句:“那你多吃点。”
迟圩诶了一声应了,又笑着挠了挠自己的脸,神情稍显窘迫,道:“本来是给闻前辈和那位公子准备的……”
闻瑕迩道:“我们都辟谷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迟圩闻言,咧着嘴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埋头苦吃起来。
闻瑕迩就坐在旁边看着迟圩吃,等对方吃完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后,随口问道:“密室里的典籍你用玉蝉装好了吗?”
迟圩拍了拍手上的糕屑残渣,道:“装好了,装好了。”
他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质玉蝉,双手递到闻瑕迩面前,恭敬道:“闻前辈您看看。”
闻瑕迩并未伸手接过,道:“既然装好了,你妥善保管不要遗失即可。”
迟圩愣住:“闻前辈您、您是要把这些典籍都交由我保管吗?”
闻瑕迩点了点头,这些典籍里所记载的阵法符法早就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于他而言随身带着这些典籍反倒是有些累赘。
“这、这这……这些典籍是您毕生的心血,这么重要的东西真的要交给我保管吗?”迟圩受宠若惊,磕绊的说道。
闻瑕迩轻飘飘撇了迟圩一眼,话锋一转,反问道:“这些典籍上的阵法符法,你都学会了?”
迟圩老实的摇头,“没有......”
闻瑕迩双手抱肩,背倚在后方廊柱上,道:“难怪被大黑追着咬。”
迟圩霎时惭愧的低下了头,他到现在发梢都还参差不齐跟猪啃过的一样,大黑给他心里带来的伤害可想而知。
闻瑕迩瞧着迟圩低眉顺眼的模样像个做错了事,一语不发的听着长辈训话的孩子,心思稍转,收起了原本还欲数落对方几句的念头,继而道:“这些年你把典籍保存的很好,何时把上面的东西全部学完了,再拿来还给我吧。”
迟圩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双目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闻瑕迩。
闻瑕迩被迟圩看的有点不自在,蹙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迟圩一把抱住闻瑕迩的胳臂,竟是埋头哭了起来,“闻前辈呜……恩师你对我太好了,除了我爹娘从来没人像你对我这么好过!”
他原以为闻瑕迩让他把密室里的典籍装进玉蝉里是要带走,虽然里面的阵法符法他没学完有些惋惜,但那些典籍毕竟不是他的。
什么也没付出白学了这么十几年迟圩已甚是知足,只是万万没想到,闻瑕迩竟然让他将上面的阵法符法学完之后再还回去,这样天大的恩情一时间迟圩实在是难以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闻瑕迩也觉得自己对迟圩还算不错,那密室里的典籍大多都是他自己费尽心思一笔一划给写出来的,若是换做前世的他,莫说是让他把这些东西交给谁保管了,就是谁偷学了一招半式他都得把人找出来狠狠收拾一顿不可。
他轻咳了一声,动了动自己的手臂,示意迟圩起来,“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
迟圩吸了吸鼻子抬起了头看着他,“恩师大恩无以为报,迟圩只能以身报之……”
闻瑕迩挑了一下眉,对迟圩这个“以身报之”起了兴趣,“怎么个以身报法?”
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
迟圩立刻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清了清嗓,换上了一副真挚中又夹杂着些许羞涩的表情,“我觉得自己长的也还可以,虽然比那位公子差了一点,但如果恩师愿意的话,我觉得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闻瑕迩眉尾一扬,对迟圩这种说话每次只说一半的行为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