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道这话中的意思,明里暗里的都在暗示阮烟已不再是成恕心的弟子。
阮烟听了竟也不恼,唇角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只听阮烟道:“我如今虽不在师尊门下侍奉,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一点我一直铭记于心。两位师伯师叔在我心中亦是如此。”
阮烟这番话一出,饶是常远道舌灿莲花,一时竟也找不到说辞应付,而君灵沉一向是个寡言少语的,更是不会理会。
闻瑕迩见此,忽然从君灵沉身后站了出来,开口道:“见过阮庄主。二位仙君一路劳顿,还请先让二位仙君进庄歇息一番,再叙旧也不迟。”
阮烟将目光从常远道和君灵沉二人身上转到了他身上,打量了他几眼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是我疏忽了,童子提醒的是。”他往一侧退了几步,让出一条道来,“师伯,小师叔,这边请。”
常远道点了点头,三人便在阮烟的引领下进入了庄内。
路过庄门口时,闻瑕迩看见了庄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这二人皆是少年身形,弟子打扮,见到他们来后仅向常远道和君灵沉作过揖后便沉默的跟在了他们身后,没再说话。
阮烟亲自将他们三人分别送进了房内,闻瑕迩因着是君灵沉剑童的身份,便住到了君灵沉隔壁的房间,而常远道离他们较远,中间隔了三四个院子。
阮烟离开前对君灵沉说道:“今夜在前厅办有筵宴,届时暂住在庄内的修士会齐聚于此,还请小师叔赏光。”
君灵沉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阮烟这才离去。
闻瑕迩在自己的房间看了一圈,便敲响了隔壁君灵沉的房门,“缈音清君,是我。”
君灵沉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响起,“进。”
闻瑕迩进房后顺手带上了房门,君灵沉坐在一方榻上,他便寻了个位置隔着案几在君灵沉对面坐下,“晚上的筵宴你要去吗?”
他就在隔壁屋,阮烟说这话时也没有与刻意避嫌,他便顺道听了个一清二楚。
“去。”君灵沉看向闻瑕迩,道:“你也要去。”
闻瑕迩道:“我是你的剑童自然是要陪着你去的,给你端茶倒酒什么的,我还是可以的。”
君灵沉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没再说话。
闻瑕迩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差不多到了未时,心道又到了君灵沉每日打坐入定的时刻了,便安静的靠在一旁假寐,不再打扰对方。
说是假寐,但闻瑕迩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阮烟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总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阮烟那样的长相,若是见过必定难以忘记。
闻瑕迩前前后后思索了一番,却没得出结果,他略有些烦闷的睁开了双眼,这午觉怕是睡不下去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君灵沉,发现对方仍处在入定之中,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准备出门在这孤星庄内逛上一圈,看能不能找到黑衣人的蛛丝马迹。
岂料他手指刚触碰到门框,身后便传来了君灵沉低沉的声音,“去哪儿?”
闻瑕迩回过身,看见不知何时睁开双眸的君灵沉,如实道:“想去庄子里逛一圈,看能不能……嗯。”此刻身在孤星庄,他不能再向之前那般肆无忌惮,所以并未将话挑明。
他虽未把话讲全,但君灵沉却明白他的意思,只听君灵沉道:“我与你一同。”
闻瑕迩道:“未时没过,你今日打坐还没做完。我只是去逛逛庄子,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君灵沉已经从榻上走了过来,来到闻瑕迩身边,伸手推开了房门,道:“明日入定将今日的份补上。”
闻瑕迩闻言挑了一下眉,道:“缈音清君你这算不算偷懒?”
君灵沉顿了顿,道:“不算。”
“你犹豫了。”闻瑕迩跟上君灵沉,走到对方的面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君灵沉。
君灵沉脸上的神情依旧很淡,但闻瑕迩总感觉自己能看见君灵沉脸上并不存在的赧然,弯起眼角,调笑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见缈音清君偷懒的模样,真是让我惶恐啊……”
君灵沉闻言忽然顿住脚步,双目直直的凝视着闻瑕迩,半晌,抬手伸到闻瑕迩的眼角处,似乎想触碰些什么。
闻瑕迩疑惑的看向君灵沉,“怎么了?”
君灵沉抬到半空的手蓦地收回,垂下了眼帘,一语未发的往前走了。
闻瑕迩摸不准君灵沉的心思,但对方的性子他却不是第一天见识,于是闻瑕迩把心中的疑惑抛到了脑后,抬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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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闻瑕迩:我不要你去找别的女子!(有点委屈)
君灵沉:……(沉默)
常远道:那找男子就可以了?
闻瑕迩:不可以!如果非要找男子的话,我……我可以!
君灵沉:你再说一遍?
闻瑕迩:QAQ我不要君君去找别人……
君灵沉低头沉思片刻,扛起闻瑕迩掉头回房。
第37章 怪异
偌大的庄子里空空荡荡的,闻瑕迩和君灵沉在这庄里逛了小半圈,发现除了他们二人在外竟再也没见到其他的人影。
闻瑕迩抱着肩打量这庄内四周,总感觉这庄子里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息,但凝神一瞧又什么都瞧不出来,只好作罢。
他偏头朝君灵沉问道:“阮庄主悬金求医的告示在墨南城中贴了许久,此前应当来了许多医修为庄主夫人诊治才是,可庄主夫人的病还未见好,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修士,一般来讲是很难染上什么重病的,即便是真的染上了重病,经过时间的推移就算不吃药也会渐渐好转。
阮烟是修士,他的夫人必定也是修士,一个修士到底是染上了怎样的重病,缠绵卧榻几年也不见好转,这让他心中有些疑惑。
君灵沉道:“我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是疾病缠身。”
闻瑕迩闻言手撑着下颚,若有所思低垂着头走着。正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抬头循声看去,便见到几个道士打扮模样的人正向着他们快步而来。
“见过缈音清君!”一个穿着灰袍的青年道士停在君灵沉面前,恭敬的拱手作了个揖。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激动,在他身后跟着的另外两个道士,也赶忙向君灵沉行了礼。
君灵沉颔了颔首没答话,算是应下了。
那灰袍修士见状,脸上堆满了笑意,道:“缈音清君您何时到的孤星庄,怎的我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若是早知道您会来此,我们三人必定去山下相迎,也不会在这庄子里与您偶遇,实在是失礼了些……”
这修士一上来就自顾自的说了一长串,闻瑕迩看了一眼君灵沉,见君灵沉的目光除了刚开始时在这修士身上停了一下,之后便落到了别处,似乎并不想和这修士多作交谈。
见此状,闻瑕迩便知道是他这个剑童该站出来的时候了。
他上前一步,挡在君灵沉和那灰袍修士之间,道:“我家仙君是陪同着若瑾君前来孤星庄替庄主夫人看病的,是以并未惊动他人。”
“你是何人?”那灰袍修士被闻瑕迩挡住,面上的笑意立时褪了一半,“我正与缈音清君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闻瑕迩听了这话也没恼,反而笑着道:“我是缈音清君的剑童,道友若有什么话要同缈音清君说可以告诉我,我定会一字不落的替道友你转达给我家仙君。”
“缈音清君就在此处,我同仙君说话哪里还需要你这个小小剑童传达!”灰袍道士脸色不善的看向闻瑕迩,“你还是速速闪开的好,否则莫怪我替缈音清君先整治你这没规矩的剑童!”
他这话一出闻瑕迩还没什么反应,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神色却是变了,其中一人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快向剑童和缈音清君赔礼,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灰袍修士不以为意,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呛声道:“缈音清君是通情达理之人,自不会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这些。你这剑童实在是太无礼了些……”
他看向君灵沉,“缈音清君,晚辈斗胆替你整治整治这无礼的……啊!”
灰袍修士忽然轰的一声背面倒在了地上,四肢开始剧烈的抽搐了起来,口中吐出一连串痛苦的呻、吟。
“还请缈音清君高抬贵手!”方才阻挠灰袍修士的人再一次出声,他脸上的神情掺杂着恐惧和焦急,“……我师兄只是一时口无遮拦,并不是存心冒犯缈音清君和童子,还请缈音清君饶我师兄一命!”
闻瑕迩回头看了看君灵沉,见对方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便回过头来,朝着那替灰袍男子求饶的修士道:“我不过一个小小剑童,即便冒犯了我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我家仙君却不同了,他是何等人物几位心中应当一清二楚……”
“是是是,童子说的是!”那修士连忙道:“是我师兄冒犯了缈音清君,全是他的错,要打要罚我们都认了!但只求童子和缈音清君能留他一条性命!”
闻瑕迩漫不经心地叹了一声,“道友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家仙君向来是慈悲为怀,怎会对一个小辈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这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仙君心胸狭隘呢……”
那修士闻言却是愣住了,傻傻的看着闻瑕迩不知该作何回答。
在他们二人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另一名黑衣修士忽然站了出来,道:“今日之事除了在场之人,断不会再有旁人知晓,还请缈音清君和剑童看在阮庄主的面子上,饶这位兄台一命。”
闻瑕迩把目光转到了说话修士的身上,五官端正,气质内敛,一眼看过去平平无奇,长了一张很容易被人遗忘的脸,但心思却是比另外两个修士缜密的多。
三言两语便将此事盖了过去,还搬出阮烟的名头来,暗示他们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这人还是阮烟请上庄来的客。
若放在平时,闻瑕迩定是要与这人唇枪舌战一番的,只是他们眼下身处孤星庄,行事还是低调为好,更何况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不懂礼数的修士也被君灵沉释放出的威压震的差不多晕厥了,是时候该收场了。
闻瑕迩缓声道:“我家仙君菩萨心肠,自是不会同你们这些小辈计较,只望你们日后再见着我家仙君,恭谨收敛些才好。若是还有下次,我这做剑童的也不知道该如何……”
“不会了不会了!我回去必定将师兄严加看管起来,让他再不能出来生事!”那灰袍修士的师弟急道,末了又把视线放在君灵沉身上,言辞恳求的道:“还望缈音清君网开一面……”
闻瑕迩见状,回头悄悄的向君灵沉眨了眨眼,君灵沉扫了他一眼,一语不发的绕开地上躺着的人往前走了。
闻瑕迩连忙跟了上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朝那三人说了一句,“切记把他关好了,不要放出来惹事撒野。”
那刚从昏厥中转醒的修士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又跌回了地上。
君灵沉的步子跨的很快,闻瑕迩小跑了一段后才跟上,他走在君灵沉右侧,道:“方才那名修士摆明了是想讨好缈音清君你,虽然言辞之间有诸多不妥,但缈音清君你也犯不着当着其他二人的面直接放出威压呀。”此举传出去实在有损颜面。
君灵沉冷声道:“你在替他说话?”
闻瑕迩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忙摇头道:“不是!只是我觉得要教训那修士有许多方法,缈音清君你直接这么对待他,传出去有损你的威名,要是日后有人说你欺负小辈怎么办?”
闻瑕迩也看不惯那修士一副既狗腿又嚣张的模样,但即便是要对那修士下手,也该是由他来做才是,他心上人这般的卓然君子,闻瑕迩可舍不得对方的名声有什么污点。
君灵沉道:“无妨。”
闻瑕迩眉心一跳,“怎会无妨?有妨的!不过缈音清君你不用担心,方才那个穿黑衣的修士看起来比另外两个要机灵些,有他在旁,那二人定不敢乱嚼舌根。”
他说到这儿,面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忽明忽暗,“不过……若他们真敢在外面胡言乱语,缈音清君你也不必担心,我定会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君灵沉道:“如何?”
闻瑕迩自是不能让心底这些恶劣的小心思被他心上人知晓,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亭子,话锋一转,“缈音清君你走了这么久必定是累了,我们去前面歇歇吧。”
他这话茬变换的委实有些生硬,不过好在君灵沉并没有抓着他这句话不放,在他的引导下进到了亭子里,依言歇息。
亭子正中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闻瑕迩本着做一个合格的剑童,殷勤的拿起茶壶为君灵沉倒起了茶,结果一抬手便发现茶壶的重量有些不对,他抓起茶盖往茶壶里瞧了一眼,发现壶内空空如也。
“没茶。”闻瑕迩拿起茶壶在石桌上轻磕了嗑,他问君灵沉:“你渴吗?”
君灵沉摇了摇头,闻瑕迩却是有些口渴的舔了一下唇角,在心中忍不住腹诽,孤星庄这么大一个庄子,明知有客人到访,却不将这些放在亭子里的茶水准备充足,这样的待客之道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他兴致缺缺的扫了一眼四周,忽然见不远处的长廊里有个身影,闻瑕迩定晴一看,发现那是刚刚和阮烟一起等在孤星庄门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