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时绪

作者:时绪  录入:07-06

  谢然这才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就见任昀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像是无波的古井,也不知道待了多久。
  “怎么都没人告诉我?”谢然回头不满地扫了他们一眼,又道,“你们该化妆的化妆,该做造型的做造型,水不要喝太多,润个喉就好……”
  紧接着,他便飞快地转过身向任昀走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谢然问道。
  任昀回答:“没多久,刚到。”
  “都不告诉我一声。”谢然撇了撇嘴。
  “临时做的决定,所以才直接过来找你。”任昀同他解释,“你上次也没打招呼。”
  谢然想,那能一样吗?
  我上次明明是惊喜。
  他和任昀的“久别重逢”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在这一对“牛郎织女”间划下了银河。任昀被引到专门留出的嘉宾席上坐下,旁边不是这个学员的经纪人,就是那个学员的前队友,总之都是圈子里的,有些还和他合作过那么几次,他挤在这里虽然有那么点突兀,但也凑合。
  谢然坐上他对面的导师席,他们之间隔了一个舞台,还有两块观众席。舞台两边的灯光亮起,台面上现出了一条蓝色的光带,光向四周延伸,如同分岔的溪流一般,又像是横生的枝丫。
  当真成了一条银河了。
  晚上六点整,粉丝入场。
  半个小时后,成团夜直播正式开始。
  谢然上场的时候,任昀眼尖地发现他的脖子上换了一条choker,但说是choker,其实又不太准确。四根细线穿过圆环,把它固定在谢然的脖子上,就算有心人见了,也很难一下子猜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能把婚戒这样戴在脖子上的,怕是也只有他了。
  任昀大拇指擦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环,嘴角微微扯出了一个笑来。
  五位导师退回坐席,全场的灯光暗下,101位选手走上舞台。任昀对他们的了解不多,穿上同一款制服后,他们在他的眼里似乎都是同一张脸。
  但同时他又分出了一缕思绪诧异地想:谢然也是这样走出来的。
  从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并不是一件易事。
  野火在茫茫黑夜里诞生,火星自草野间开始跳跃,以燎原之势漫过了整片土地,于是夜空也不得不承认它的色彩,印上了属于它的红金色,如同瑰丽的晚霞。
  舞台上的灯依次亮起,照亮了整个场馆,也照亮了谢然的脸。
  任昀隔着人群与他相望。这一眼像是风,掠过草木荣华的原野,越过云雾弥漫的青山,终于来到了无边的夜色之下,闯进了熊熊燃烧着的野火里。
  谢然不着痕迹地拨了拨自己的麦,故作不在意地无视了任昀的视线,望向了舞台。
  学员们或清朗或低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唱至高潮时,有一些人的眼中甚至还泛起了泪光。
  谢然突然庆幸自己之前做的这个决定。三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他真的像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重新走了一遍星光路。
  他看见了远山披霞,近水翻浪,少年载梦行船,不畏风霜。
  太多人总是避讳去谈论关于“初心”的话题。一个词用得多了,也就不免有些俗套,听得久了,也越来越没有最初的那个味道。但是不得不说,走到这里的许多人,背地里哭过喊过、舞台上笑过跳过的那些少年,他们的心里是真的住着一方木筏,载着他们最初的愿景。
  谢然在这找到了,也看到了。
  所以他想停下来,走出去。
  天赋吃不了一辈子,旧知识也吃不了一辈子。
  最开始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以为自己得天独厚,后来往前走了几步,又会因为一点挫折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不是因为自己不行,而是因为不同于大众的喜好。可直到跑得远了,见的东西多了,再回头看曾经的,甚至是现在的自己,才明白究竟差在哪里、差了多远。
  与其这样冒冒失失地迎合着别人的喜好继续横冲直撞,倒不如静下心来。有一些创作注定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才显得更加生动。
  共同演出的两首歌曲结束,学员们在后台换上制服重回舞台。出道学员的排名从第八开始报起,现场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粉丝们的声音几近嘶哑,但他们还是执拗地喊着自家爱豆的名字。
  谢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以第四名的成绩出道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
  当时还有一个沙哑的女声,冲破了重重阻碍,闯进了他的耳中。
  她说:“然然,走花路吧!”
  谢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她是万千人中不起眼的一点,但于他而言,却是支撑着他走过漫长时光的后盾。
  “第五名……”谢然接过了主持人递来的卡片,看到上面的名字时一愣,随即便牵起嘴角笑得灿烂,“他是一个vocal,也是一个rapper,他的初舞台给了林若非老师很深的印象,他还和我有过一段交集……”
  站台上的陆砚扬起了头。
  “苦心人永远不会被辜负,恭喜我的小师弟——陆砚。”
  任昀忽然抬起了头,追着镜头找到了人群中那个正在和队友拥抱的青年,不可思议地想道: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小师弟?


第96章 释然
  小师弟肩宽腿长,下场后换了一件衣摆不规则的牛仔外套,优越的身材比例就这样暴露出来,可惜粉丝是没这个眼福了。他的头发染成了雾霾蓝色,看起来有些跳,但很衬肤色。眼是桃花眼,右眼眼尾还有两颗小痣,上面沾着眼影的珠光。
  活脱脱一个小白脸。
  出了道的学员一股脑地围在了几个导师的身侧,因为喻清最后在台上说的那句“走出这里,我们就不再是师徒,而是朋友”,学员一个劲地围着他们灌酒,好像不把这几个月受到的“威压”报复回来就不过瘾似的。
  陆砚站在谢然身前,举起自己的杯子与对方的撞了一下,递到自己的唇边抿了一小口。两个人的眼中都带着笑意,像这杯中的酒,泛着柔和的光。
  任昀离得不远,但周围人声嘈杂,几乎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能见到陆砚上下唇一碰,嘴巴张合几次,然后谢然勾着嘴角笑了笑,主动伸手拥住了他。
  一个十分友情向的拥抱,谢然的手还在陆砚的背上拍了拍。
  任昀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注意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偶像?
  他也就是早认识了谢然那么几年,看过自己缺席了的谢然的少年时代罢了,着实是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任昀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推荐就是营销号发的博文。
  【@圈鱼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起少的陆砚和谢然是同门师兄弟的人吗?两个人初中的时候还一起参加过B市的合唱比赛,是你喜欢的白衬衫少年吗?我差点没分清谁是谁[图片][图片]】
  照片上五个少年,其他三个都被打了码,谢然手搭在陆砚的肩上,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任昀:“……”
  微博真应该出一个“减少此类推荐”的功能。
  不过出道学员们没能缠着导师太久,就被其他学员抓过去一一灌酒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混在学员里,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任昀本想借这个机会上前去找谢然,结果视线一扫,余光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偏过头去,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那个青年。
  他怎么在这?
  任昀好奇地想。
  那人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挤成一片的学员身上,不知道在看谁,走道上的人来来往往,竟像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似的,就任凭这个人独自在那孤零零地坐着。
  任昀和他并不熟,说认识只是因为他是任曦的朋友,早些时候偶尔来他们家做过客。他对这人并不了解,除了那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其他几乎一无所知。但那都与他没有关系。
  眼前的人影一晃,等任昀再去看时,那个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迈开步子径直向谢然走去。
  出道组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别的学员凑上来,谢然不好意思透露自己酒量不佳的事实,况且就算透露了,可能也只会被灌得更狠,只好陪着他们胡闹,时不时地偷梁换柱作个弊之类的。饶是如此,半场酒宴还没过,他的脸上也已是通红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罪了造型师。
  任昀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谢然正好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视线飘忽地落在不远处正在放映直播回放的屏幕上,眼睛像是起了层雾似的,眼底还带了些水光。
  他抬手抓上任昀的胳膊,像是一两岁的孩童抓住了心仪的玩具,嘴角都牵起一个雀跃的弧度。
  “醉了吗?”任昀垂着眼看他,柔声问道。
  谢然迟钝地转过头,撩起眼皮对上他的眼。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周遭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个瞬间散了开去,灯光在他们之间穿过,像是香槟色的薄雾。
  许久之后,谢然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出口,就先打了个嗝。
  任昀差点被他逗得笑出声。
  “看来是醉了。”
  谢然捂住嘴巴,脸上的红晕像是更重了些。他吐字含糊地否认道:“我没醉。”
  任昀不置可否。
  谢然抬起了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小臂,扯着人让他坐到了自己的旁边,然后又慌乱地四处张望了几次,无视了那边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歪着头就靠在了任昀的肩膀上。
  “和您说个事。”谢然松了一只手,手指在任昀的大腿上胡乱画着。
  任昀静静地瞧着他,等他开口。
  “我想去国外学音乐。”谢然试探地说道。
  “好。”
  谢然抬起头看着他:“你怎么都不问为什么?”
  任昀垂下眼,盯着谢然在自己腿上作乱的那只手,缓缓地说:“我的然然早过了要人操心的年纪,我相信他会做出最好的决定,也尊重他所有的决定。”
  如果对方询问他的意见,他会给出深思熟虑后的答复,但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能做的就只有支持他。
  “而且,我也有想要做的事。”任昀摸了摸他的脑袋,手指从他的头发间穿过,抹了发胶的发丝有些硬,手感也没以前的好,但任昀并没有撤开手。
  谢然撇了撇嘴,又靠了回去。或许是酒意驱使,他浑身都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半点气力,像是被抽了骨头,不是靠在任昀的身上,就是挂在椅背上。
  “我可能要去好久,都没法和你见面了。”
  “我可以去找你。”
  “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任哥可别被哪个小妖精给勾上了。”谢然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凑在他的侧颈去闻他身上的味道。任昀今天似乎换了一款香水,木香调的味道,几种香味混杂在一块,像是旷野一般,是名副其实的渣男香。
  任昀的眼珠转了转,视线瞟过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陆砚,心想这也是我需要担心的。
  散场前谢然和几位导演喝了几杯,又被其余的四位导师灌了酒,等到回酒店时,差不多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掏出了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卡片,焦躁地在门上刷着。任昀一边支撑着他,一边在他的口袋里寻找房卡,还要被迫目睹这一番操作,险些就没忍住准备趁人之危了。
  谁想一进门,谢然就挣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小跑到窗边打开了窗。
  夜风呼呼地灌了进来,被带起的窗帘蒙在了谢然的脸上。他手忙脚乱地和眼前的“不明生物”开始了一场长达半分钟的战争,总算是把它从自己的脸上掀了下去,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摔在了床上。
  任昀从桌上倒了一杯水,把玻璃杯在谢然的脸颊上碰了碰,坐在了他的旁边。
  “先喝口水。”他说着,另一只手撩开了谢然的头发。
  谢然抬起手想要去捧,但指尖刚摸到玻璃杯的杯身,任昀就拿远了。
  “你干吗啊?”谢然不满地说着,侧着身就想去抢他手上的杯子。
  “起来喝。”任昀又把被子挪开了一点,说道。
  谢然瞪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撑起了身,去够他手上的杯子。
  微凉的水滑过口腔,冰凉的玻璃杯刺激着他的感官。谢然把杯子捧在手里,手指在杯身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弹奏着某篇乐章。
  “其实我以前真的很嫉妒池青衍。”谢然悠悠地说着,声音很轻,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散了似的,“不只是因为他和你的关系,还因为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职业生涯的对手。”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好像从某一个时刻开始,我总会下意识地把自己和他去对比。可我总是比不过他,于是就越来越焦虑,好胜心也就越来越强烈。”
  从前有好几次,他因为一首歌失眠,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大众喜欢,才能超越池青衍的作品。然而越是那样,他越不快乐,写出来的歌也越来越死板、生硬、没有灵魂。
  “然然。”任昀轻柔地摸上了他的脸,碰了碰他的鼻尖,“你真的不需要同别人去比,你就是你……”
  “我知道。”谢然贴上他的手,慢慢地蹭了一下,“我已经不在意了。”
  他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不是因为比不过而不敢在意,也不是因为比过了而不需在意,只是单纯地觉得没必要在意了。
  他坐在台下看了很多年,池青衍上台的每一个场景他都历历在目。谢然把他当作了职业生涯的天花板,不断地想要用超过他来证明自己的音乐不比别人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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