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倒也没有,就那样吧。”
“不开心早点说,免得真把你当回事。你是打发时间,人家得正经维持公司运作。”
他不提还好,提起来苏任就想到最近打算去D市见见老周,替谢天办理落户前要准备的证明文件。这事没法等周末办公人员休息的时候去,只能请假。可工作既然是苏擎找人安排的,一下请好几天假,肯定会惊动老哥,到时苏擎以为他生病了上门探望,岂不是要撞上谢天一个人在家。
想到自己不在,苏擎和谢天单独相处、相谈甚欢,话题只围绕他展开的情景,苏任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那……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也没什么意思,等我调整一下你再给我找别的工作。”
“好,其实你能干这么多天我都没想到。那种富二代隐姓埋名在家族企业从基层做起,最后接掌门户的桥段果然是鸡汤故事里才有。”
“你不会生气吧?”
“生什么气?你不成器,没人跟我抢工作我应该高兴。”苏擎给他倒了杯茶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现在各行各业选择那么多,慢慢找总会找到喜欢的工作。”
“可是一个人什么也干不成,只会享受和花钱不是很没用吗?”
苏擎看着他问:“你最近都在想这些?”
“我就是想你和爸这么能干,只有我做什么都不行。”
“这么烦恼,那我和你谈谈吧。”苏擎说,“你不喜欢做一件事,强迫自己去做,就算吃苦也是没有意义和价值的苦。有的人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为了活下去牺牲些个人乐趣,这是生活的无奈。你没有这样的困扰,相反很可能一生衣食无忧,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爸这么努力创业,不就是为了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吗?没有意义和价值的吃苦,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浪费时间,不会因为你的身体感到疲惫,精神有了压力,就一定能变得比别人更有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但我觉得你没必要烦恼。”
苏任郑重地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知道了,其实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那就好。”
“你不问问我是什么事?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等你成功了再告诉我,没兴趣听你的白日梦。”
“这次肯定不会半途而废。”
“公司那边我替你去打招呼,下周就不用去了。”
“好。”
“我看你好像还有别的事想说。”
“没有了。”
“那再提醒一句,你要是做错什么事,觉得会挨打,最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不是爸,最多说你几句,不会打你。”
苏任无语:“爸也没打过我吧。”
“以前没有,以后说不准。”
“要是爸真的打我,你会帮我吗?”
“谁说我要帮你,你提前说,我就看看是不是会连累我。”
“这么无情?反正爸怎么样都不会怪你,人怎么会怪自己呢,对不对?”
苏擎没有回答,笑了笑说:“一会儿陪我去打球。”
“好吧。”
苏擎没再追究谢天的事,苏任失去了主动开口的机会,于是乖乖当好弟弟,陪苏擎去网球场打了一下午球,晚上一起吃晚饭。
吃饭时苏任一直看时间,苏擎见他心神不宁就让他有事可以先走。
苏任急着想去接谢天回家,但在老哥面前实在撒不了谎,最后还是苏擎看不下去,说第二天有会议要早起,先回去休息了。
苏任一出饭店的门就给谢天打电话,问他有没有下班。
谢天正在和工友们吃饭,苏任让他等着,顺路带他回去。
“明天上班吗?”谢天上车后苏任问他。
“我们一个月有四天休息,不休就按天算钱。不过我已经跟工头说了,明天送璇璇和小同去火车站。”
“这么快就回去,不多玩几天吗?”
“玩了这么多天,再玩心就野了。”
“都没怎么好好招待他们,明天几点的车,我看能不能再带他们出去转转。”
“我让他们买早上的,璇璇说票卖完了,只有下午两点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骗我。”
“两点也不算晚,高铁吗?多久能到?”
“动车,要八个小时,到那边还要再坐车。”
“这么远?”
“是啊。”
“太晚会不会有点危险。”
“什么危险?司机太困了开车睡着可能有危险,路上有坏人不危险。”
“坏人是真不怕……”苏任想起程侠跟他描述的周璇璇勇斗歹徒的过肩摔,再加上一个郭小同,普通坏人根本没什么做坏事的机会。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苏任说。
“不用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好不容易周末休息两天都用在他们身上,星期一不是还要上班吗?”
“没事,我辞职了。”
第五十章 突发事件
“哦。”
“你反应不大啊。”
“那应该是什么反应?”
“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嘲讽我是个不干正事的纨绔子弟,怎么不抓紧呢?”
谢天关爱地笑了笑,看着苏任说:“我就觉得你从上这个班开始就蔫头耷脑的,肯定是不喜欢这份工作。不喜欢不要勉强,不然很容易生病。”
苏任心里一暖,苏擎理解他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有着非常亲密的手足之情,而谢天只是个认识不久的“普通朋友”,却说出了和苏擎相似的话。虽然谢天说的远没有苏擎那么深刻,但也包含着同样的细心和关怀。
“你放心,我就是不上班,早上也要起来吃你的煎鸡蛋。”
“你还真是不放过我。”
“那当然,说好的早餐抵房租的。”苏任说,“再说我不上班也还有别的事要做。”
“好吧,你爱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明天你请了假就多睡会儿,不用做早餐,中午一起出去吃。”
谢天说:“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天一亮就醒。”
“对了,怎么没见你早上起来练功?”
“上哪儿练啊?”
“院子里不行吗?”
“怕把你的草坪踩坏了。”
“你不踩,那只丑狗也踩得差不多了。踩吧,练功别荒废。”
谢天看看他问:“干吗这么关心我练功?我早就毕业了,现在等于是业余爱好。”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这不是你纯粹、高尚、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毕生追求吗?听老师的话,好好练功,不要偷懒。”
谢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两人回到家,谢天照样喂猫喂狗,洗澡睡觉。
苏任在自己房间里查了一下周璇璇说的那个文武学校,网上的线索少得可怜,点进去也都是很久以前的消息,看来真是个规模很小、名不见经传的学校。他看了一会儿也睡了,原本想睡个懒觉,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直早起改变了生物钟,不到六点就自己醒了。
既然睡不着,苏任干脆起床,想叫两份早餐等谢天起来一起吃。
夏天天亮得早,五点多已经有了亮光。
苏任下楼看到谢天在院子里打拳,丑狗蹲在一旁贱兮兮地摇着尾巴看,于是他也靠着门框欣赏。谢天还和以前一样穿着背心,目光专注,一丝不苟。
苏任很喜欢他的专心致志,谢天专心地做一件事,不管是洗碗、送水还是练功,都会让他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他看了一会儿,谢天发现了,停下来问:“怎么起得这么早?”
“你不也起来了吗?继续练,我叫了早餐,等会儿一起吃。”
“我练完了,去冲个凉。”
等谢天洗完澡出来,订餐也到了。两人一起吃完就去接周璇璇和郭小同,顺路还带上了十分积极的程侠。
周璇璇和郭小同平时都在学校学习训练,很少有机会出来玩。苏任前一天晚上就做好安排,虽然那些高级会所、餐厅能享受到最好的服务,但他也了解这些环境对不习惯的人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拘束,所以为了让他们轻松自在就只去唱歌、逛街、吃火锅。
临别时,周璇璇有些依依不舍,说着让苏任和程侠有时间就去他们那里玩,她一定好好招待。
程侠一个闲着没事干的“青年艺术家”,差点立刻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做客,苏任拦住不让他添乱。
“过一阵吧。”苏任说,“等天凉快点,让你师兄带我们去玩。”
“好啊。”周璇璇立刻对谢天说,“师兄你别忘了哦。”
“你先过了老周那关吧,昨天我借人家的手机去大赛网站看了,网上有比赛录影,回头让他看到你决赛的那场,至少一年不让你出门。”
“真的吗?我惨了。”周璇璇兴奋的神色立刻黯淡了几分,不过很快又笑起来说,“我爸不怎么会上网啊,你别告诉他网上有好不好?”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快点去检票,别耽误了上车。”
“还早呢,我跟小苏哥说几句悄悄话。”
程侠不高兴了:“不跟我说吗?”
“你等等啊,我先跟小苏哥说。”
苏任和她一起走到角落。周璇璇说:“我师兄这人表面上好好的,其实很多心事都不爱说,也不让人帮忙。我替他说,我爸只会一门心思上课,找亲生父母、办户口这事小苏哥你认识的人多,能帮得上就帮帮他好不好?”
“嗯,过几天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爸谈谈这件事,你先保密,别让你师兄知道。”
“那我要先跟我爸说吗?”
苏任想了想:“暂时不要,等我去了再说。”
“好,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啊。”
“知道了。”
两人说完话,周璇璇走到程侠面前说:“我走了哦。”
“就这样啊?”程侠不满地说,“不跟我说几句悄悄话吗?”
周璇璇笑了:“我都跟小苏哥说完了,你去问他吧。”
郭小同一直忙着和新交的女朋友发短信,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等到谢天再催他们去检票才很不好意思地道别。
送走了周璇璇和郭小同,程侠悄悄问苏任:“璇璇跟你说什么了?”
“你走吧,别在这当灯泡。”
程侠叹了口气说:“自从你搭上这小子之后,对我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说,动不动就人身攻击。不和我玩,我找女朋友去。”
“那你快去。”
程侠转头对谢天说:“我先走了,有人看我碍眼,你们二人世界吧。”
“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谢天一本正经地说,“我请你啊。”
“好人,这顿我先记着了。”
“还不走?”苏任说,“请你吃盒饭要不要?”
“行吧,再不走你得和我绝交了。”
程侠走了。
苏任问谢天:“你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
“那就回去吧,好不容易有一天不上工,回去好好休息。”
谢天好像真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在工地干活,回到家就一直和那只丑狗玩。
“真好看”在新名字的强烈心理暗示下,非但没有变成乖巧、好看、懂事的宠物狗,气质反而更加猥琐了。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苏任每次看到它,总觉得这只狗的表情似笑非笑,带着几分促狭的嘲讽。和丑狗相反,几只小猫是越长越可爱,越来越亲人。苏任一回家,猫咪们就各自从自己玩耍的角落里跑出来观察他。小白豆和他最亲近,苏任也就多偏爱它一些,偶尔会允许它进卧室到床上蹦几下。
新的一周开始,苏任不用再去公司上班,早上却仍旧五点起床,吃完谢天做的早餐,然后送他去工地上工。习惯早起之后,苏任觉得清晨的城市非常安静、空旷,和平日的喧嚣不同,多了一份静谧神秘的美。等上班时段人流开始渐渐多起来时,苏任约了瀚海律所的律师朋友聊谢天的情况。
“你现在开始做公益了吗?”方瀚海喝了口咖啡,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么早,以前白天都找不到你人。”
“就做这一次,像这种当年领养的时候没办合法手续,现在都二十多了没户口没身份证该怎么办?”
“这事说起来好像就是个补办户口的问题,但其实也没这么简单。你说他是五六岁的时候走失的,那现在收养的人得先解释当时为什么不报警,怎么证明孩子是走失还是被遗弃,又或者是拐卖来的。收养被遗弃的孩子前提必须是查找不到父母,他当时没报警,现在成年了补办收养手续,要采集血样进行DNA对比打拐信息,然后才能办户口登记。”
“就是还得要他本人同意。”
“那当然,怎么,难道他自己不想要户口吗?”
“我还没问过……”
“先不说手续流程的问题,就说个人情感方面,还是要尊重本人的意愿。”
苏任问:“如果提供血样检测,比中了失踪和拐卖信息,对他现在的养父会有什么影响吗?”
“要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违法行为,有没有买卖儿童的情况存在。其实很多领养家庭真正的会受影响是来自亲生父母的态度。你那个朋友想找父母吗?”
苏任不知道,他曾经问过谢天这个问题,谢天的回答却很难让人猜透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想他可能不想伤害养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