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的警察们从来没有见过林匪石那样严厉冰冷的眉眼,只听他一字一句命令:“所有人马上回去穿防护服!这些人一个都别碰!”
“…………”
周遭气流森寒冰冷,地下室里泛着幽幽暗暗的蓝光,小白鼠抽搐着停下了呼吸,离林匪石最近的那个刑警忽然醍醐灌顶般想到了什么,有如被当头泼下了一盆刺骨的水,悚然睁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陷入沉思:我真的是亲妈吗?
谢谢台桑的雷和手|榴|弹,谢谢小可爱的支持呜呜呜呜呜呜,另外,不得不再重复一遍一定是大众意义上的HE!
第126章
西门这时候的战况已经相当激烈了,密密麻麻的枪声不绝于耳,震的山间地皮都在不住颤动,沙洲的火力太猛了,又都集中轰炸在一起,西门的人手本来就不多,登时被逼的向后节节败退,三队的警察们一边拉扯、一边拖延时间,许多同志都负伤了,队长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局势,盯着舒子瀚以防他趁乱逃跑——好在支援来的飞快,除了守在大门和北门的警力之外,其他人全都火速赶来了这边,沙洲百十来号人被四面八方地包围了,正在做着困兽般的垂死挣扎。
不仅如此,早就潜伏在元凌省内的公安部人民警察同时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酒店、工厂、宾馆、楼房,逮捕沙洲名单上的核心成员,收网工作四处开花,至此,一个不为人知的罪恶的时代终于开始缓缓落下帷幕。
枪林弹雨中,江裴遗双手端着一把BAR轻机枪,突突突向前无差别扫射,子弹暴雨般从枪口里哒哒哒哒倾泻而出,噼里啪啦的子弹壳从弹夹里飞出来,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子弹没入□□发出“噗噗”的闷响,在身上溅起一串血花,对面的人一片一片地倒,直接被海浪掀翻了似的,瞬间溃不成军,还没来得及反击就直接被射成渔网了。
天空之上风起云涌,这场枪战持续了足足二十分钟,沙洲的人打空了最后一梭子子弹,终于弹尽粮绝,再也无力回天,被警车、警察环环包围,无数枪口正对着他们——
江裴遗穿着一身藏蓝色警服、黑色长裤、深绿色警靴,笔挺熨帖的警服将他的身形修理的格外直削,站在那里像一把剑,他一步一步穿过人群,走到满身是血的舒子瀚面前,盯着他的眼珠,问:“林匪石在哪儿?”
舒子瀚身上的血基本上都是别人喷上去的,他揉了一下受伤的手腕,挑了挑眉,轻轻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林、匪、石?”
听到舒子瀚这似笑非笑的语气,江裴遗猛然意识到,舒子瀚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贺华庭和林匪石换了身份!
——那这是不是可能意味着林匪石现在是安全的?
舒子瀚恍然大悟般往后仰了一下身体,笑着说:“你怎么不回去看看你的林匪石呢?”
同时江裴遗的通讯耳机里传来同事颤抖的声音:“江队,我们找到林队了!”
江裴遗下意识地问:“他还好吗?”
耳机里传来一声遥远而模糊的“我来跟他说吧”,江裴遗的心脏狠狠一跳,不由停住了呼吸,然后听到熟悉的、朝思暮想的温柔嗓音,喊他:“裴遗。”
江裴遗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轻轻低下头去,感觉自己做了一场不真实的美梦,那些未雨绸缪的提心吊胆瞬间都化作了虚无,脚下似乎忽然就踩到了实处,能感知到这个世界了,他低低地问:“……你还好吗?”
林匪石道:“嗯,我还好,马上就去跟大部队汇合了,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江裴遗“嗯”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林匪石将通讯器递回了身边的刑警,那刑警沉默片刻,问:“您不打算告诉江队……”
林匪石弯了一下眼:“嘘,帮我保密一下,明天我自己告诉他。”
刑警眼眶通红着说不出话来,哽咽着低下了头。
江裴遗抬起眼,冷冷地看着舒子瀚:“你还打算垂死挣扎吗?”
舒子瀚洒脱地将□□扔到地上,道:“愿赌服输,当初让贺华庭取代林匪石的时候,我就做好了他反而被取代的准备,不过你们戏演的太好了,我竟然没有看出破绽。”
“华庭是从什么时候跟你们串通在一起的?这么说……被打断了腿、弄瞎眼睛的人其实是贺华庭?”
江裴遗一言不发,他懒得跟舒子瀚解释。
这场属于林匪石与舒子瀚两个人之间的博弈,是舒子瀚输的一败涂地,甚至到最后他都没有发现身边的心腹被瞒天过海地调了包——
舒子瀚主动伸出手,不慌不忙:“说起来还从来没有到警察局做过客,你逮捕我了,江队长。”
江裴遗毫不客气地拿出手铐将他的手腕铐到了一起,冷冷的目光扫过其他虎视眈眈的沙洲众人,将舒子瀚推到旁边的刑警身边:“带走!”
除了林匪石那边发生的意外,这场行动可以说顺利地令人出乎意料,沙洲损伤惨重,大多数都负隅顽抗死在了枪口之下,只剩下十多个四肢健全的男人,被警察架着送回了押送车。
江裴遗跟着他们回到指挥车,终于见到了靠在车门上的林匪石,他的爱人远远地望着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江裴遗站定在原地深深凝望着林匪石,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仿佛确认这个人是真实存在似的,然后单手扣着林匪石的脖子,将他的后颈用力向自己的方向压,像是要吻他。
林匪石却在这时伸手出去,手心轻轻覆在江裴遗的嘴唇上,然后微微弯下腰,隔着掌心短暂地吻了他一下。
然后他在江裴遗的耳朵上捏了捏,语气如常说:“走吧,回去再说。”
——江裴遗这时候没有发现林匪石动作的异常,没有发现他有意为之的疏离,他被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淹没了,甚至没有发现周遭同事看他的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伤痛与悲哀。
他只觉得一切都美好的像个童话。
三辆押送车带着沙洲的存活者离开了,江裴遗跟林匪石也一起上了警车,两个人并排坐在后车座上,江裴遗看着一排一排树木从他眼中飞速倒退,忽然问:“终于结束了吗?”
林匪石用摩挲着他干净滑腻的手背,轻声道:“是啊,结束了,属于沙洲的时代……就在今天结束了。”
江裴遗忍不住微微一笑,他的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他的手跟林匪石的十指扣在一起,小声地道:“你说过以后不会再做卧底这一行了,那么鱼藏这个代号以后就会成为尘封的神话了吧。”
林匪石:“嗯。”
江裴遗又看他一眼,说:“前段时间我还去学了染发,等过几天去买染发剂,就给你把头发染成金色的,好不好?”
林匪石:“嗯。”
他的尾音无端有些颤抖,江裴遗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问:“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林匪石深吸一口气,眼里浮起一丝苍白的笑意,他诚恳地说:“我只是觉得很开心,能这样跟你在一起。”
江裴遗沉默了一会儿,很小声地说:“我也是。”
林匪石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如果……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就好了。
回到市局,江裴遗跟林匪石刚从车上下来,就见到行动总指挥站在门口等着他们过去,不知道在等谁。
总指挥朝他们走过来,嘴唇和鼻子努力挤出了一个别扭的笑容:“江队,我找林队有点事。”
林匪石在江裴遗的后背上拍了拍,低声说:“宝贝你回去等我。”
江裴遗一走,总指挥就立马急不住了,脱口道:“我听小刘说……”
林匪石“嗯”了声:“是。”
总指挥活似接了一个晴天霹雳,脸色瞬间刷白,站不稳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林匪石平静道:“舒子瀚那时候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沙洲内部有人泄密,就把所有知道T2房间密码的人一棍子都打死了——他放弃了逃脱的最好时机,给我们所有人都注射了黑宴,加我一共有九个人,剩下八个已经直接送去省厅医疗组织研究室了。”
总指挥:“………”
“我或许明天就走了,”林匪石轻轻低下头去,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再让我,让我跟他告个别吧。”
总指挥耳边嗡嗡地响:“可、可这玩意儿不会感染吗?!”
林匪石道:“这不是流感病毒,只要不让他碰到我的血就没有关系。”
总指挥僵硬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市局办公室内。
江裴遗刚独自走到办公室,就听到有个刑警叫他:“江队,舒子瀚说想见您。”
江裴遗挽起袖口洗了一下手,冷淡点头道:“我马上过去。”
舒子瀚的双手双脚都被靠在审讯椅上,江裴遗推门走进去,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怜悯,他皱了皱眉,坐到舒子瀚的对面:“有什么话想说?”
舒子瀚好整以暇问:“你见到过夜宴的实验品吗?”
江裴遗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如果你见过那些小白鼠,就知道被注射夜宴的人死亡的全过程——他的皮肤会率先腐烂、全身毛发脱落,露出鲜红柔软的皮肉,直到变成一个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行尸走肉,然后他的内脏会一点一点从里到外地溶解,就像泼了高浓度硫酸那样,滋滋地融化,最后这个人会变成一摊淅淅沥沥的血水,浑身只剩下一具雪白的骨头架——你觉得这样的死法还算残酷吗?”
江裴遗想:他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从我发现你失踪开始到你们警方发起攻击,足足有十五分钟的时间间隔,”舒子瀚微笑着问:“南风,你不想知道在这十五分钟的时间里我都做了什么吗?”
江裴遗的神经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舒子瀚话里的意思,潜意识就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灵魂一阵发冷,他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
“我给每一个有可能泄露消息的人都注射了夜宴。”舒子瀚用一种观赏而愉悦的眼神看着江裴遗骤然血色褪尽的脸,一字一字说:“包括——贺、华、庭。”
江裴遗:“………”
他的脑子里浑然一片空白,被当头泼了一层滚烫白漆似的,许久那白茫茫的识海里才冒出了一个突兀的念头:原来是这样。
过去两个小时里被他忽视的所有反常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林匪石的冷静疏离、同事们的心照不宣,以及面前舒子瀚替他悲哀怜悯的眼神……
江裴遗浑身血液逆流,他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了,一厢情愿地做了一个青天白日的美梦,而如今大梦终醒了。
以舒子瀚阴狠歹毒的性格,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竟然奢望林匪石是安然无恙的。
他还想和林匪石白头到老过。
或许是他贪心不足,命运给不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剧情是全文最后一把刀,但是这是我很早之前就想好的,不会改,谢谢大家包容了。
高亮:刀完之后都是糖糖糖糖糖糖,以后没刀了。
第127章
林匪石跟总指挥谈完话,拜托他暂时保密这件事,虽然他无比清楚纸终究包不住火,江裴遗迟早会知道真相。
可是林匪石还是希望江裴遗能多……多高兴一会儿,就算是一天也好。
因为或许就是最后一天了。
林匪石走回市局,问:“江队呢?”
一个刑警道:“刚刚看他回办公室了。”犹豫了一下他又道:“不过脸色好像不太好。”
脸色不太好?林匪石心里轻轻咯噔一下,“他刚才见过什么人了吗?”
“不知道啊,好像刚从审讯室那边过来,应该是去审过舒子瀚了吧。”
林匪石:“………”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抬步悄无声息地走进办公室,江裴遗背对着他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天空,在地板上落下一道影子,那落寞的身影像一座孤寂冰冷的大理石像,连风都不肯在他的身上停留……好像谁也没有在他身边存在过,好像他一个人就这么孤单了千年万年。
林匪石走过去,伸手从身后抱住他——这个动作他曾经做过无数次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令人心悸,他在江裴遗耳边低低地说:“裴遗。”
江裴遗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半晌,忽然开口说:“一定会有办法的,人是生物进化的顶层,不会像其他哺乳动物那样脆弱的。”
林匪石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本来打算明天亲口告诉你的。”
江裴遗深吸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发誓似的说:“我不会让你出事。”
林匪石道:“我可能明天就要走了,去省厅那边跟其他感染者一起接受治疗。”
江裴遗想也不想:“我跟你去。”
林匪石知道这时候谁也挡不住江裴遗,他也不想拦,或许这是他跟裴遗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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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裴遗推开审讯室的门,这次坐在上面的人变成了天明——唯一没有被注射黑宴的幸存者。
负责审讯的刑警看到江裴遗进来,起身给他让出座位,江裴遗单手向下一压,示意他坐在原处不必客气,然后目光转向罪魁祸首天明。
江裴遗直截了当地问:“黑宴无药可解?”
天明的表情跟他同样冷淡,惜字如金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