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丝一缕的残余线索都没有留下。
“谢雪,女,二十四岁,一家婚纱店的专业摄影师,于去年10月23日晚在家中被人袭击,身中数刀当场死亡,死者跟凶手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在案发前甚至没有见过面。”
“魏涛,男,二十五岁,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去年10月24日晚回家后,被人持刀袭击,腹部、大腿多处受伤,送到医院后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死者和凶手同样没有个人恩怨。”
“从犯罪的对象,犯罪时间和犯罪方法来对比,这两个案子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因为某种难以启齿的原因,凶手对成双入对的情侣怀恨在心,所以要暴力破坏、拆散他们,他不杀另外一个人,是想看他恐惧、害怕、痛苦,由此推论,凶手或许是变态人格。”
公共办公室里,祁连正在读当时会议的总结报告,旁边有个女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说果然还是不能秀恩爱啊,这一对一对的小情侣……”
“跟秀恩爱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什么错事,”祁连皱眉扫了她一眼,道:“你这个逻辑,不就是女孩子被强|暴了之后怪她穿的太少吗,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都是跟谁学的。”
女警有理有据道:“可是这就是事实啊,我们单身狗就不会有被红眼病盯上的风险。”
祁连手里文件“啪”地一合,冷冷道:“那你最好一辈子别找男朋友了,孤独终老最安全了,说不定找一个就会碰到一个赵德国,一辈子都有人盯着你。”
女警脸色微微一变,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这个祁连,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把人家小姑娘怼的都不跟他说话了,怪不得三十岁了还没有对象。”林匪石忍不住笑着关上办公室的门。
江裴遗问:“他又怎么了?”
“刚刚在跟我看案子呢,旁边一实习的小姑娘说秀恩爱容易被红眼病盯上,他就咒人家姑娘一辈子没对象,好狠。”林匪石慢悠悠喝了一口蜂蜜水。
“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江裴遗神情淡淡地说:“不能因为受害人有同一个特点,就把错推到这个本身并没有错误的共同点身上,这是一种不值得提倡的歪风邪气。”
林匪石顿觉匪夷所思:“……我并不是很懂你们这些直男的说话方式。”
江裴遗不冷不淡地回答:“因为我们没有成为‘千万少女的梦’的志向。”
林匪石:“………”
——林匪石算是发现了,自从那次江裴遗答应他不再凶他了之后,确实是没再对他开启“冷嘲热讽”大招,但是居然开始学会见缝插针地挤兑他了!
“江队,你没对象吧?”林匪石突然问。
江裴遗掀开眼皮看他:“没有,怎么了?”
林匪石倍感欣慰道:“那我就放心了。”
江裴遗:“?”
.
受害人谢雪的男朋友叫李思杰,也是当时的目击证人之一,这是林匪石唯一没有接触过的与本案有关的人物,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到李思杰的家里走一趟。
“我没有性别歧视的意思,”
晚上九点,江裴遗的家里,林匪石剥了一个开心果,说:“但是通常男生的胆量和血性都要比女孩大一些,我觉得跟这个男生谈一谈,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你说呢?”
——江裴遗的家现在可以正式更名为“江裴遗和林匪石的家”了,林匪石由于占据便捷的地理优势,几乎每天晚上都跑过来跟他一起吃饭,顺路聊人生、聊新闻、聊案子,有时候说的太晚就直接在这边睡下了。
虽然是住在客房,还没能得到同床共枕的机会。
江裴遗用裹着白色纱布的手向上滑动着ipad的屏幕,无可无不可地说:“希望不大,但是你想去的话可以试试。”
“但是明天就是周六了。”林匪石小声说。
是休息时间,想睡懒觉,不想工作。
江裴遗明显理解错了意思:“要我送你去吗?”
林匪石想了想:“……也可以。”
于是林匪石晚上又是在江裴遗的家里睡的,反正第二天早上他们约定一起出门,住在一起还方便一些,名正言顺。
不定闹钟的话,林匪石基本上八点半才会起床,他天生比较能睡觉,据说小时候一天能睡20个小时以上,当代睡神下凡,但凡有一天的睡眠时间少于八个小时,他一整天都会没什么精神。
林匪石从被窝里起床的时候,江裴遗早就洗漱完了,在厨房准备早饭。
林匪石对身上的疤痕大概还是挺在意的,走出卧室门的时候就穿戴整齐了,反正江裴遗跟他住了那么多晚上,从来没见过他哪里有伤。
江裴遗背对着客厅站立,阳光从窗间玻璃斜射而入,几乎给他渡了一层温暖的浅金色,江副支队的身材真的很养眼,腰背纤薄而双腿细长,起伏有致,那背影线条的轮廓显得诱人而美好,非常适合让人想入非非。
林匪石心无杂念地欣赏了片刻,然后“吧嗒吧嗒”踩着拖鞋走到厨房,有点意外地发现江裴遗居然是在煮鸡蛋牛奶——但是冷酷无情的江副队是从来不喝牛奶的,家里连个牛奶盒子都没有,这肯定是特意给他煮的。
林匪石的心里顿时开出了一朵小花,他假装若无其事地靠在门框上,温情款款地说:“江队早安。”
江裴遗头也没回:“九点不早了,洗脸刷牙去。”
“…………”
林队的小花开始枯萎了。
吃完饭,两人穿着便装,江裴遗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带着林匪石去了李思杰的家。
林匪石有些意外地发现,李思杰的状态似乎比苗珍好了不少,起码没有她那么呆滞、颓废,说话语气也很正常。
李思杰开门的时候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你们是?”
林匪石亮了一下工作牌:“市局刑侦支队的警察。”
李思杰垂下眼:“……进来说吧。”
林匪石却停在门口没进去,意有所指地说:“家里有其他人吗?”
李思杰沉默片刻,低声道:“没有。”
江裴遗先提步走了进去,四下扫视了一眼,家里摆设“乱中有序”,是标准的单身成年男子的居住环境。
“两位请坐吧。”李思杰客气道,“二位抽烟吗?”
林匪石道:“不抽,谢谢。”
江裴遗是抽烟的,但是平时抽的很少,只有特别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抽上几根,他淡淡道:“不抽。”
李思杰拖过一个马扎子坐下,有些疲惫地搓了一下脸,哑声道:“你们想问小雪的案子吧。”
林匪石点头:“当时你在市局指认了赵德国是杀害谢雪的凶手,但是后来你又改口说,凶手其实不是赵德国,是你认错人了。”
“是的。”李思杰停顿片刻,然后加重了语气:“是我认错人了。”
林匪石跟江裴遗对视了一眼,又问:“我们这次不是调查走访,只是想来了解一下情况,你可以放松一些,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我说一下,当时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这是不涉及凶手身份的区域,就算李思杰被威胁了,应该也是可以跟他们谈一谈的。
迟疑片刻,李思杰开口:“……小雪她喜欢摄影,在这方面的天赋也很高,高中毕业之后就开始四处拍摄,后来在一家婚纱店工作。”
李思杰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着怎么描述那时的画面,停了有半分钟,他才缓缓地说:“……当时,她正在客厅里试拍一套新婚纱的上身效果,我家的大门忽然被拍响了,我在厨房准备晚饭,她提着婚纱去开门,然后我就听到……听到她的惨叫声……”
“我马上从厨房里跑出来,就看到她白色婚纱上都是血,一个人拿着刀……在她身上……”李思杰话音颤抖起来,唇色苍白,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匪石倏然抬起眼:“那时候她的摄像机还开着吗?”
李思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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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半个月后。
“5633号赵德国,出来。”
赵德国穿着青灰色囚犯服,带着手铐懒洋洋地从牢房里走出来,有恃无恐地呲着牙道:“又有什么事儿啊?你们找到新证据了吗?”
“没有,”那民警面无表情地说:“赵德国,你真是挺厉害的,我们两个支队长连带刑侦支队上下为你的案子跑断了腿,起早贪黑半个多月,愣是一点收获都没发现啊!”
赵德国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微微眯了一下狭长的眼睛。
“你今天就可以走了。”果然,那民警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但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会派专人没日没夜盯着你的,但凡你有一点心怀不轨的动作,这间房子随时给你留着。”
赵德国得意地“哈”了一声,心道:那人果然没骗我,只要一口咬死不认罪,用不了几天就能从这牢房里出去。
他心里愉快极了,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尖锐钩子似的,漫不经心道:“这两天多谢兄弟照顾了。”
民警道:“你家里也没有别人,你自己过来跟我办个手续。”
赵德国跟着他从走廊出去——大概从来没有一个犯人走这条路,是这么得意又狂妄的姿态,简直是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对于死一百次都不为过的赵德国来说,这是死而复生的巨大惊喜。
民警把赵德国的手机钱包都还给他,在财务保管登记表上按了个手印,然后寸步不离地送他出看守所。
久违的太阳光线照在他的身上,赵德国觉得刺眼,深深皱了一下眉头。
民警看着他往外走,道:“走吧,以后好自为之。”
“——回去问问你们那俩队长,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什么感觉?”赵德国忽然挑衅地回头,嚣张地问:“铁定判死罪又无罪释放的,我应该是第一个吧?”
民警表情麻木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江裴遗长身直立站在窗边,放目远望:“人走了?”
“应该走了吧,”林匪石坐没坐相地窝在一边沙发里,嘴里“吧唧吧唧”地吃黄瓜味薯片,“现在都十点多了,让他们九点就放人,我发个消息问问。”
林匪石舔了一下沾着碎屑的指尖,两根干净的手指头跟看守所的民警交流工作,没一会儿忽然“哦哟”了一声,津津有味道:“江副,这个赵德国还给我们留‘遗嘱’了,要不要一起听一下?”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江裴遗冷淡道:“说什么?”
林匪石在沙发上伸直了一米二的两条腿,慢悠悠地说:“问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味道怎么样,人家得意着呢。”
江裴遗冷冷笑一声:“挺好的。”
“别生气。”林匪石往他嘴里塞了一片薯片,“过两天就请他吃个‘回头客’。”
江裴遗一般不吃薯片这种垃圾食品,但是这黄瓜味儿的居然出乎意料的清爽可口,他吃完嘴里的一片,觉得还挺好吃,就伸手把林匪石那一袋都拿走了。
林匪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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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国出了看守所之后就直接回家了,他现在哪儿也没地去,他先给手机冲了20块钱的花费,然后订了一家烧烤外卖——看守所那馒头白菜都淡出鸟了,不是给人吃的饭,他感觉自己有八辈子没吃过肉了。
下完了八九十块钱的单子,他一刻不停地给准备问丧的狐朋狗友们挨个打了电话,表示自己风光无限地从看守所出来了,没有一点毛病,把两个刑侦队当官的气的没话说,嘿兄弟就是这么牛逼。
“……可不是吗,兄弟命好啊,普通人没那资格治咱的罪,”赵德国灌了一口啤酒,他有点兴奋喝多了,对着手机嘿嘿一笑:“不过,就他们刑警队里那俩小条子,你肯定喜欢,那长相,比夜总会里的娘们都好看,妈的,就是嘴太缺德了点儿,艹。”
……
赵德国跟他们吹牛逼正到开始胡编乱造的时候,忽然通讯中插进来一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赵德国接通了,不耐烦地说:“谁?”
耳机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一点悠闲的尾调:“赵德国。”
那声音其实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意思,相反甚至是有些温和的,可是不知为何,那好像是野兽感受到更加凶猛的同类时的危机感,让赵德国浑身的汗毛一炸:“你是谁?”
“把你从断头台上拉回来的人,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那男声继续不急不缓道,“你只要知道,我能把你从里面捞出来,就能把你再送回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赵德国瞬间冷汗就下来了,手里啤酒罐子扔到了一边,语气毕恭毕敬地说:“不管是谁都是我的恩人,你救我一命,就是我再生父母,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没有二话。”
顿了顿,赵德国又有些犹豫地说:“但是那个警察跟我说,最近几天肯定有条子盯着我,我还不敢有什么行动。”
对面轻轻地“呵”了一声:“最近暂时用不到你,你先躲着避避风头吧,手脚老实点,别让条子再抓到把柄。”
赵德国一连声道:“是!”
他应完这句,许久对方都没传来声音,赵德国也不敢挂电话,只能举着手机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