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匪石无辜地眨了下眼,说:“我老年人腿脚,你懂的,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我没办法了只能往悬崖边跑,试试能不能甩脱他们。”
江裴遗一言不发。
林匪石说:“……我不太记得我是怎么掉下去的了,反正下坠的路上被树干挡了很多下,可能是我命好吧。”
江裴遗道:“就算是我们上次的谈话被听见了,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们为什么会忽然对你动手?”
林匪石用牙齿咬住下唇,低声说:“我不知道,舒子瀚心里在想什么……而且他身边有个叫天明的人,鬼精鬼精的,沙洲里很多事都是他拿主意,说不定以前看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跟我演戏吧。”
江裴遗垂着眼意味不明地说:“下次赌命之前带上我。”
林匪石笑了,说:“我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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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匪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腿脚刚好一点,他得到出院许可之后才办好手续,直接被江裴遗接回了家里。
林匪石拉着江裴遗的手,两人打开家门,在玄关处换鞋。
江裴遗低头看了一眼,说:“你怎么穿我的拖鞋?”
林匪石“啊”了一声,又换回旁边的粉红小兔子拖,随口道:“没注意。”
江裴遗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水,抬眼看着他道:“匪石,你还打算回市局吗?”
林匪石迟疑了一下,说:“回去吧,不去市局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不然你要把我藏起来吗?”
江裴遗用指节敲了一下桌子,语气认真:“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不在市局这几个月,刑侦支队的工作都是我处理的,最近接到了两起恶性杀人案还没解决,回去之后可能比较忙,你如果想在家休息几天也可以,或者明天跟我一起去市局。”
林匪石伸了一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跟你一起去吧,不想跟你分开,医生让我静养,我坐在办公室里也是静养嘛。”
江裴遗没多说什么,起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第二天林匪石正式归队,重新接任刑侦支队长一职,江裴遗把人都叫到一楼,为他开了一个“正名大会”,将林匪石失踪这几个月的前因后果交代地明明白白——他赫赫有名的身份当然藏不住了,听完了林队“洗白”全过程后,所有刑警的内心都是:“震惊!我们的漂亮吉祥物居然是警察卧底界扛把子选手!”
这就好像平日里慵懒精致的布偶猫忽然变成了猫科动物中的战斗民族,一爪子能挠死人,是非常让人震惊的事,好多大老爷们坐下边都听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觉他们的警花实在是太惨了,惨的离谱,怎么会有这么惨又这么善良的人啊。
祁连更是哭的梨花带雨,抱着林匪石的大腿深刻反省自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对不起林队我再也不说你是柔柔弱弱的漂亮花瓶了呜呜呜呜呜呜!!您是坠棒的!”
林匪石:“…………”他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个雅称?
江裴遗看了一眼时间,平静道:“好了,来龙去脉已经跟你们解释清楚了,林队从今天开始正式归队,以后行动视情况变化而定,都散了吧。”
刑侦支队同事母性光辉普照人间,当天下午,林匪石收到了一堆零食投喂,储物柜塞不下了,只好乱七八糟地堆在办公桌上。
林匪石平日里是很喜欢吃零食的,并且来者不拒,是“垃圾食品”的铁杆粉丝,这次却稍微皱了一下眉,挑挑拣拣拿出一包山药片吃了。
因为市局现在有案子,次日江裴遗临时出了一趟外勤,去受害人亲属家里调查走访了,回来的时候发现林匪石居然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看卷宗——我们林队主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几率约等于公鸡下蛋母猪上树,不知道今天吹了哪门子风,改邪归正地当起“读书人”了!
江裴遗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走过去温和道:“看什么呢?”
“裴遗,你回来了。”林匪石伸手揉了一下眼睛,“无聊的时候看会儿卷宗,开拓一下新大陆,怎么样,你那边还顺利吗?”
“嗯,有点新发现,我先下去一趟开会。”江裴遗道:“中午想吃什么就自己订,身体不好别乱跑。”
林匪石眼角一弯:“知道了。”
祁连看到江裴遗从二楼走下去,直接出门了,于是捧着一罐坚果偷偷遛进支队长办公室,探头探脑地说:“林队!”
林匪石抬起头,微微顿了一下,才微笑说:“祁连,有事吗?”
大概是他们太长时间没见,祁连总觉得林匪石对他的态度有些疏离,不如以前那样亲近了——虽然他跟林队也没有很亲近过。
“我看江队不在,偷偷跑上来看看你。”祁连将手里的坚果递到林匪石手心里,含泪哽咽:“我忍痛买的三只xx家的,送给你恢复身体。”
林匪石挑了一下眉:“谢谢,那我就收下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祁连愤愤不平地说:“隔壁经侦队的大小王趁你不在的时候故意抹黑你、说你坏话,都被我记在小本本上了!回头就跟他们扯头发去!”
林匪石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祁连又拿出手机,打开林队同款旅行青蛙app:“上次你安利我这个游戏,我养了快半年了,现在有一堆明信片,你看看还缺哪张ssr呀?是大扑棱蛾子的那个吗?”
林匪石翻了一下他的明信片,好半晌才说:“我忘记都有什么了,当时走的时候我把手机格式化了,怕被看到什么消息。”
祁连“啊”了一声,有些难过地说:“可是卸了之后以前的数据就没有了,好可惜哦。”
林匪石柔和微笑说:“没关系,以后再养一只就是了。”
祁连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怕江裴遗回来把他抓包,要挨骂。
林匪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了想,重新下载了旅行青蛙的app,并且把内容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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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市局基本上恢复了原来的运营模式,林匪石负责貌美如花,江裴遗负责赚钱养……哦不,负责破案侦查。
再过两天就是他们一起来到重光市整一年的时间了,林匪石异想天开要弄个什么“纪念日”,还要开瓶红酒庆祝一下。
江裴遗学着做了桌子法餐,煎了牛排端到桌子上。
林匪石将和牛切成一条一条的:“味道好香啊。”
江裴遗道:“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林匪石打开手边的葡萄酒,闻了一下酒香,赞赏道:“这个酒的巧克力味道好浓,我喜欢!”
说完他拿过杯子倒了半杯,又起身给江裴遗倒了一杯:“你尝一下味道。”
江裴遗放在手边,道:“你先喝吧,生蚝应该好了,我去端出来。”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将生蚝一个一个摆放到盘子里。
林匪石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白色粉末,撕开一角倒在另外一个杯子里,单手轻轻摇晃了两下,看着那些白色粉末溶解,然后意味不明地一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高脚杯放回了原处。
江裴遗端了一盘生蚝过来,放到桌子上。
林匪石举起酒杯,正要说什么:“裴遗,我们……”
江裴遗跟他几乎是同时开口:“你来,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不等林匪石说话,他就转身走向卧室,林匪石不明所以地跟他走了进去,好奇道:“嗯?什么礼物?你居然也会给我买礼物了吗?”
江裴遗一言不发地打开抽屉——那里面居然放着一把银光锃亮的手铐,他在林匪石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铐套住他的手腕,单手直接把人推到了床上。
林匪石顺势轻飘飘往后一倒,怔了一下,然后不由失笑,摇晃了一下手腕,手铐稀里哗啦地响:“你这是什么情趣?强制play?宝贝……没必要这样,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的。”
江裴遗没说话,又从腰间摸出黑亮反光的手|枪——一把上了膛的、货真价实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不偏不倚地抵住了林匪石的眉心。
额头上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林匪石脸上的戏谑逐渐收了起来,皱起眉道:“裴遗?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裴遗冷冷盯着他说:“我的意思你难道不清楚吗?”
林匪石:“………”
“你这个冒、牌、货——”江裴遗瞳孔冰冷,轻轻咬着牙一字一顿:“贺华庭。”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09章
两个月前,江裴遗家中。
“……裴遗,我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必须要告诉你。”林匪石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深吸一口气说:“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我在沙洲的处境、以及整个重光市乃至元凌省就都可以用‘岌岌可危’来形容了。”
江裴遗从来没有听到林匪石用这种语气说话,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难以控制的颤抖,可江裴遗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就是:——
“舒子瀚知道你的身份了?”
林匪石却摇了摇头,语气略微讥讽地说:“不是这样。”
“……啧,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其实我怀疑过这件事,但是实在太离奇了,让人想都不敢想,那些蹊跷的不合理之处总是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些年我根本没有仔细思考过。”林匪石罕见地紧紧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说:“我知道舒子瀚让人对你动手了,但是他们估计没想到你的身手这么好,不小心翻车了,被你们扣下了六个,还剩最后一个漏网之鱼跑掉了。”
林匪石雪白指尖点了点玻璃桌面,缓缓道:“这个人现在在我手里。”
江裴遗轻声说:“你小心一点,沙洲已经开始杀人灭口了。”
林匪石“嗯”了一声,“我知道,我在他们下手之前先把这个人控制起来了,并且问了他一些问题。”
江裴遗打起精神:“嗯?有什么结果吗?”
“没什么明显线索,他就是一个指哪打哪的小喽啰、指东不往西的走狗,能知道什么内部消息?但是他交代的有一点让我觉得有点不太对,”林匪石话锋一转,道:“根据这个人对我的描述,天明在派他们对你出手的时候,无意说了一句话,天明说:‘南风太了解承影了,这个人不能留下’,就是这句话让我觉得有问题。”
“——我猜到他们可能会对你动手,是因为如果你在市局坐镇,就相当于掌控了重光市整个司法机关的脉络,他们不能‘收买’上面的眼睛,一切都在警察眼皮底下行动,势必会举步维艰,所以舒子瀚想除掉你是正常的,他要开疆扩土,首先要碾碎路上的绊脚石,但是绝对不应该是以‘他太了解承影了’这个理由,这太奇怪了,”林匪石轻轻抬起眼:“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江裴遗单手撑在额头上,短时间没能消化他带来的信息:“你跟贺华庭的身份是互换的,舒子瀚说我了解你……是指了解贺华庭?”
林匪石点头条理清晰地说:“对,关键就在这里,你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你了解贺华庭,为什么是他们非除掉你不可的理由?”
林匪石:“正常来说,在舒子瀚的认知里,应该是从三年前鱼藏就被调包了,从始至终跟他接触过的人都是他的手下贺华庭,也就是他自以为的承影,而林匪石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江裴遗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什么意思?难道他信不过贺华庭吗?”
林匪石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以江裴遗的智商想通这里面的关窍,只是时间问题。
“南风太了解承影了”——这句话翻译过来,在舒子瀚的视角里,应该是“江裴遗太了解贺华庭了”,难道这对沙洲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江裴遗被“贺华庭”迷的鬼迷心窍神魂颠倒,这对沙洲发展是有利的,为什么会变成“江裴遗必须死”的理由?
一种可能是舒子瀚信不过贺华庭,不想让“贺华庭”跟正义感太强的警察长期接触,怕他立场不坚定被撺掇“洗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江裴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电闪雷鸣似的,他倏然抬起眼盯着林匪石,一个让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猜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让他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江裴遗匪夷所思道:“你是说三年来舒子瀚从来就没信任过你,从一开始就一直非常清楚地知道你的身份,清楚你跟贺华庭之间的猫腻,并且打算以后让贺华庭代替你的位置——所以贺华庭本来就是沙洲的人?!?”
“这只是我的猜测,假如这个猜测是真的,”林匪石苦笑了一声:“那我这三年自以为是的牺牲与努力,就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江裴遗实在太震惊了,放长线钓大鱼也不是这么钓的,沙洲花费三年时间,就想要一个“重光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的位置吗?
林匪石说:“其实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蹊跷,为什么我跟贺华庭瞒天过海的那么顺利,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们的小动作,难道沙洲在用人的时候没有彻底调查过贺华庭的身份吗?以舒子瀚的谨慎,他真的会这么草率地挑选一个卧底吗?”
江裴遗:“………”
“现在回头想想,其实这一切都太巧了。”林匪石看着江裴遗,缓缓道:“从沙洲选中贺华庭开始,到我的身份暴露,然后贺华庭阴差阳错地找到我……这都太巧合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两个以上巧合的叠加就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