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点。”
尤涟强忍哭腔:“在忍呢。”
“这样也疼?”
“要不你干脆送我去医院拍个片吧,我觉得我可能骨头断了。”
尤涟眼皮红红的,“我说真的。”
宫鹤勾了勾唇:“不怕印子被医生看到?”
尤涟含糊道:“那就让项铮给我看,给他看没什么关系的啊!嘶——你干嘛?!”
宫鹤垂着眼,道:“我确认过了,你骨头没断,不用看医生。”
“真的?”尤涟疼得抹眼泪。
就在宫鹤要开口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尤涟眼含泪花,看了眼屏幕,但没看清,他问:“是不是唐总的电话?对了,你帮我请假了没?”
宫鹤:“不是。请了。”
“那是谁电话?你把手机拿给我,我看看。”
宫鹤手上的动作停下,声音冷冷道:“是你哥的电话。”
第39章
“我哥?”
尤涟接过手机一看,果然是尤灿的电话,他想也不想地接起,“喂,哥。”
“刚下课吗?之前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没,今天请假了没去上学。”
“你旁边有人吗?”
“有,宫鹤在。”
按摩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尤涟回头看了眼,发现宫鹤安静地坐在旁边,似乎在听自己打电话。他心里升起一丝怪异感,但也没说什么,问尤灿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是有关遗嘱的事,最好你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说。”
“遗嘱?”
尤涟顿了下,应道,“好,我待会过去。”
电话挂断,没等尤涟收起手机,宫鹤便问:“你哥说什么了?”
尤涟回道:“好像是有关遗嘱的事情,要我去他那儿一趟。”
说着他手撑床单,咬紧牙,试图下床,“你扶我一把。”一动就浑身都痛,尤其是耻骨,有种被撞开过的错觉,两条腿落到地上时还打着颤,必须倚靠宫鹤才能站稳。
看着尤涟一下变得煞白的脸,宫鹤拧起眉:“不能明天去?”
尤涟站在原地,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觉得缓过来了点,他推推宫鹤:“给我拿件衣服披着。”
宫鹤整整齐齐,而他不着一缕,又满身狼藉,就算什么都做过了,尤涟也还是觉得羞耻,披上衣服后还把系带也系了起来,能遮一点是一点。
披上衣服后,尤涟推开宫鹤,自己一个人小步地往浴室门口挪。
挪一步便扯一下伤处,还没走多远尤涟的额头就冒出了一层细汗,脸也因为疼和羞耻一点点涨红。
最终宫鹤看不下去,强势地把他抱进了浴室,从里到外给他洗得干干净净。
出浴室时,尤涟整个人都是粉的,他软在宫鹤怀里,身上只披了一件浴巾,眉眼湿润,唇红齿白,倒真的挺像一尊精致的琉璃娃娃。
宫鹤把他放在床上:“还是要去?”
“要去。”尤涟点头。
宫鹤抿了下唇:“好。”
等全部收拾妥当已经中午十二点半,宫鹤亲自开车送尤涟去尤灿那儿。
他开的是一辆二人座的红色超跑,超跑的座椅略深,稍稍缩起来一点,整个人就跟窝在里面似的。
尤涟一上车就窝在了座椅里,他的外套很大,又戴了口罩和围巾,宫鹤偶尔侧过头,只能看到一双闭起来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被阳光照成温暖的微棕。
他看起来累坏了。
宫鹤有些心疼,但一点也不后悔。
没多久,他们到达青檀园。
因为是没登记过的车,所以被拦了下来,宫鹤当着保安的面联系了尤灿,才被获准进入,期间尤涟眼睛都没睁开一下,俨然是睡着了。
宫鹤停好车,却没有叫醒尤涟,而是侧着头,静静地看着尤涟睡觉。
今天的阳光很好,没什么风,车里不开空调都暖融融的,难怪尤涟睡得这么香。
宫鹤看着看着,不禁伸出手勾住那竖起的后衣领,轻轻往下拉——
红肿的牙印嵌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这是他给尤涟做的标记。
这个标记的存在令他感到心安,因为它昭示着自己对尤涟的所有权。
每确认一次,他的心里就安定一点。
“唔。”这时,尤涟醒了过来。
睫毛颤了颤,他缓缓睁开眼,看了看窗外,问,“我们到了吗?”
宫鹤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到了。”
“那我们走吧。”
尤涟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他们在这一栋最高层。”
“嗯。”
下了车,尤涟就不肯让宫鹤抱了。
他屏着气,周围有人的时候就正常大跨步走,等没人了才借宫鹤的手扶一把,等来到亲哥家门口,他已经热出了一脑门的汗。
开门的人是项铮。
见到宫鹤他也不意外,颔了颔首便让他们进了屋子。
“我哥呢?”尤涟往里扫了眼。
“在书房,你过去找他吧,他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好。”
尤涟扭头对宫鹤道,“那你在这等我。”
宫鹤点了点头。
一进入书房,尤涟就看到了尤灿。
尤灿和以前一样,即使屋里开着暖气也还是穿了不少,只是腿上多了只纯黑色的猫咪,眼睛圆溜溜的,是漂亮的玛瑙绿。
“哥,你说的遗嘱是什么意思?”
一进去,尤涟就问,“爸终于把遗嘱定下来了吗?”
尤灿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先坐。”
尤涟依言坐下,坐下前扯了条软毛毯折了折垫在椅子上。
尤灿看了毯子一眼,又收回视线:“是定下来了,昨晚定的。”
“你们都去医院了?”
“嗯。”
尤涟想问为什么没有通知他,但最后只是哦了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道:“遗嘱是怎么说的?我也就分点钱吧。”
尤家不光重A轻BO,对于Alpha也分等级。
像尤桀、尤弋那样的Alpha在尤家的地位就非常高,因为他们是尤正勋从小养在身边、并且非常看好的继承人,本身也极度优秀,能够接得住尤家这个庞然大物。
尤家从来不存在公平,资源也严重倾斜,他们每一代家主都有好几个孩子,但最终只有一到两个能插手公司,继承公司相关份额。
而其他的,只能分到一些钱。
尤涟早就明白套路,所以对分财产的事情也没想太多,因为不管他是Alpha还是Omega,最后结果都一样。
然而这次,尤灿却摇了摇头。
他道:“不,只要你想,你可以跟尤桀、尤弋,还有我,分到的一样多。”
尤涟微蹙起眉:“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这次遗嘱的内容是遗产由妻子和Alpha儿子均分,如果你是Alpha,你就可以参与分财产,如果你继续装Omega,那么就零继承,除了每月的抚养费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尤涟目露惊讶,呐呐道,“这不像尤正勋的风格啊,他怎么可能会同意把财产均分?”
尤灿曲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尤涟的话:“那些细节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一个是恢复Alpha的身份,参与遗产分割,另一个是你继续装Omega,什么都继承不了,但能保住婚约。你得好好考虑清楚。”
尤涟哑然,好半天才道:“这应该不是尤正勋的意思吧?”
尤涟以为尤灿不会回答自己,却不想,下一秒尤灿就点了头。
他倏地怔住,眼底划过一丝受伤。遗嘱不是尤正勋的意思,那还能是谁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尤涟才轻笑了声,自嘲道:“她果然没把我当过儿子。”
“她不给你,那你就自己去拿,去抢。”
尤灿收起了往日一贯温和的笑,神情略显严肃,“詹雅婕从头到尾都把你排除在外,她一个子都不想给你。她原本定的是她、她的两个儿子,还有我平分遗产,是我提出条件,要求改成‘Alpha儿子平分’。”
内容太过震撼,尤涟一时怔在原地。
他想过詹雅婕和他的两个儿子对遗嘱有所企图,但没有想到一直待在青檀园静养的尤灿也参与其中。不光对詹雅婕提出了条件,还让詹雅婕接受了。
而且这个条件他听了都觉得突兀,可詹雅婕竟然接受了!
尤涟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哥哥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弱,他很强,强得让詹雅婕都不得不低头,把嘴边的肥肉分出那么一大块。
但同时又真的对他很好,否则也不会为他争取这些。
“我希望你选遗产。”过了会,尤灿打破沉默。
他握住尤涟的手,在看到尤涟手上斑驳的吻痕时怔了一下,但很快移开视线,看着尤涟的眼睛,“它们才是你以后抬头挺胸的资本。你当然也可以继续装Omega,但是你得考虑到身份暴露的那天,以及你的婚约对象宫鹤,背后是宫家。”
“什么都没有的话,你过去了也只能仰人鼻息。”
“我是会帮你,但往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
-
出了书房,在外等待的宫鹤就立即走了上来。
他看着目光怔愣的尤涟,拧眉问:“怎么了?你们说了什么?”尤涟没答,他又去看尤灿。
尤灿面带微笑,怀里抱着只黑色的波斯猫。
他冲宫鹤弯了弯眼睛,语气柔和道:“留下来吃晚饭吗?项铮炖的汤很好喝。”
宫鹤道:“不用了,谢谢。”
现在才下午一点半,离晚饭时间还远得很,这显然是在下逐客令。他把尤涟揽到身前,捏捏他的脸颊,“我们回去?”
尤涟随意点了点头。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子里满是刚才尤灿说的话。直到坐上车,车子发动,他仍在思考。
“你到底在想什么?”这句话宫鹤已经问了起码三遍,这回,他总算得到了回应。
尤涟眨了下眼,道:“在想遗嘱的事。”
“遗嘱定了?”
“不不还没有。”尤涟下意识地否认,否认完又怔住,硬着头皮道,“但是也差不多了,就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是我很有可能什么都分不到,除了抚养费外,什么都没有。”说完,他低下头没看宫鹤,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起。
“你爸什么都不留给你?”
“是。”指尖抠进手心,尤涟神经绷紧。
“别难过,没什么。”
宫鹤悄然松了口气,后视镜里照出他上扬的嘴角,“他们不给你的,我给你。”
尤涟倏地抬起头,对宫鹤轻飘飘的语气有些疑惑。他又说了一遍:“我零继承。”
宫鹤点头:“我知道。”
“除了抚养费以外一分钱都拿不到的那种。”
“我听得懂,你不用说这么多遍。”
尤涟愣住,没了声。
他怔怔地看着宫鹤,过了好一会道:“难不成以后你养我啊?”
前方红灯,宫鹤踩下刹车。
他侧头看着尤涟,神情自然:“有什么不可以?”
第40章
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
心跳漏了一拍,攥着的手渐渐放松开来。
尤涟挪开目光,心里翻起甜味的浪,嘴上却别扭道:“回答得这么快,你都不用思考的吗?随口说说谁不会?”
“早就思考过了。”宫鹤神色不变。
尤涟一愣。
宫鹤目光直直地看着尤涟,又说了一遍:“早就思考过了。”
早到那时的他们还只是不及半人高的小豆丁,他就已经想过未来要和尤涟在一起,他当爸爸,尤涟当妈妈。他不光会养尤涟,还会养他们的孩子,养他们整个家。
所以——
“不是随口说说,我是认真的。”宫鹤又道。
尤涟抿住唇,半天说不出话。
忽然,他抬手挡了挡阳光,宫鹤见状给他把遮阳板放了下来。
“还刺眼吗?”宫鹤问。
尤涟摇摇头。
他并不觉得阳光刺眼,只觉得它太过温暖,竟能隔着皮囊,把心都晒得发烫。
红灯闪烁,转为绿灯。
宫鹤回过头,继续开车。
车里很安静,没开音乐,也没开空调,静得能听到呼吸的起伏。
好一会副驾驶都没有动静,宫鹤也不急,直到视野里出现暖春门庭的大门,他才看了眼后视镜里映着的尤涟,低声问:“以后我养你,嗯?”
尤涟没有回答,他忽然把外套上的帽子戴了起来,围巾拉高,遮住了整张脸。
宫鹤见状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他把车开到车库,熄了火,但没有下车,而是继续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
过了许久,他怀里拱进一个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脑袋。
“我很难养的。”尤涟瓮声瓮气道。
宫鹤心下一轻:“有多难?”
“特别会花钱。”
“我有很多钱,都给你。”
“特别虚荣,喜欢收藏限量和典藏。”
“我都给你买。”
“还有……人品不太好。”
“嗯?比如?”
“我会撒谎。”
宫鹤伸手在怀里人的脑袋上轻按了按,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关系?这世上谁没有撒过谎?”
“不是小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