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涟犹豫一瞬,声音放轻,“是很严重的那种谎。”
“没关系。”宫鹤低下头,隔着帽子在尤涟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不管你撒什么谎,知道的我帮你圆,不知道的我永远不问。”
“出了任何后果,我都替你担着。好不好?”
“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尤涟的声音很低,像是刻意压抑着某些情绪。
“我乐意。”宫鹤面色不变,语气却自信又狂妄。
满腔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尤涟把脸更加用力地埋进宫鹤胸膛,但还是漏出几声呜咽。
宫鹤揽住尤涟的背,下巴亲昵地抵在他脑袋上。
一双深色的眼眸几乎弯成月牙,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高,他听着怀里人不时的抽噎,笑得志满意得。
从尤灿家回来之后,尤涟明显感觉宫鹤对自己更好了,原本只是包了他的穿衣,现在是恨不得把饭都一口一口地喂到他嘴里。
甚至今天早上,连洗漱都在他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帮他做了。
上课时,还收到了他的消息——
宫鹤:要不要去一趟家里,把你的东西全部拿到别墅来?
尤涟低头输入“不用”,还没发送,又是几条消息发了过来——
宫鹤:算了,全部重买一遍吧。
宫鹤:那些限量版和典藏得花点时间,不过不会很久。
尤涟把输入的拼音删掉。
尤涟:好啊[小熊转圈圈]
宫鹤:[戳一戳]
尤涟:戳什么?
宫鹤:小熊的脸。
尤涟:?
宫鹤:跟你一样可爱^_^
有情饮水饱,十八岁的年纪,傲慢又轻狂,对未来充满不切实际的想象。
不考虑柴米油盐,也不去想人情冷暖、世事变迁,似乎只要有了爱,就能所向披靡,横扫一切苦难。
尤涟还没有告诉尤灿自己最后的选择,可他的心已经明晃晃地朝着“婚约”倾斜。
只有一丝理智苦苦地拉着他,不允许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跳进爱河。
-
第三天中午,尤涟又接到了来自尤弋的电话。
当时他正和宫鹤在食堂二楼吃饭,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尤弋”二字,他想也没想地按下静音,把手机翻了个面放在桌上。
宫鹤瞥了眼手机:“不接吗?”
尤涟摇摇头:“我哥让我不要接他们的电话。”
从尤灿家回来的下午,尤弋就打了电话过来,当时他接了,但听到尤弋若有所指地问他“Alpha儿子”这个条件是不是跟他有关时,尤涟说了句不是后立刻挂了电话。
之后尤弋又打来了几次,尤涟都没有再接。
尤灿的提出的条件本来就挺突兀,詹雅婕他们不可能想不到其中隐含的意思,所以询问和试探肯定少不了。
因此那天尤灿就跟他说了——
没有彻底做好决定之前,什么都不要跟那边说,省的说错话,留下把柄。
“你就这么听尤灿的话?”宫鹤忽然说。
尤涟手里的筷子一顿:“这醋你都吃?”
他咧唇笑了笑,“尤灿是我哥,我听他的话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害我。”
宫鹤又问:“你更信他还是信我?”
尤涟:“……”
尤涟放下碗,好笑道,“下一个问题是不是你们俩掉进河里,我先救谁?”
宫鹤也放下了碗筷:“你既然主动提到这个,那你说说你先救谁?”
“……你无不无聊?”
宫鹤摇头,一本正经道:“我不觉得无聊。”
尤涟服了:“还能救谁?当然是先救我——”
宫鹤忽然插话:“尤灿有项铮救。”
尤涟顿住,笑得无奈:“好好好,先救你先救你,满意了吧?”
尤涟本来想回答尤灿,毕竟尤灿腿伤了,不能游泳,只是他没想到一个梗而已,宫鹤居然这么较真。
宫鹤点点头:“满意了。”
尤涟:“……”行吧,你满意就好。
想了想,他又说起了别的,“对了,今天晚上我们分开睡吧。”
宫鹤猛地抬头:“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
尤涟翻了个白眼,“你知不知道体检要脱衣服的?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再亲我了,就算亲我也不要弄出痕迹,结果呢?早上醒过来身上又是一堆新印子,你让我怎么办?到时候被医生看到多丢人?”
宫鹤不着痕迹地呼了下气:“是要脱衣服,但不用脱光。”
“所以?”
“所以露在衣服外的地方我都注意着没有留印子。”
宫鹤目光直直地看着尤涟,“我不同意晚上分开睡。”
尤涟被宫鹤面不改色的无耻弄得无话可说。
好一会,他才道:“一起睡也可以,但是你得保证不亲我,亲哪里都不可以,任何地方——”顿了顿,加重语气,“都不可以!”
宫鹤微蹙起眉:“你在为难我。”
“不同意就分开睡。”尤涟语气决绝。
“我同意。”
变脸可真快。
尤涟没忍住地笑了出来。
好在宫鹤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隔天早上起床,尤涟换衣服的时候特地照着镜子检查了一遍,露在衣服外的痕迹都没了,虽然里面还有,但是关系不大,因为这次的体检只是常规检查,并不会特别深入。
早上七点,龙外所有高三的学生在医院聚集。
“这次体检怎么这么早?以前不都是四五月份才体检吗?”傅欢的眉头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舒展过。
肖颂声道:“我听三班的人说,好像是刘老师跟侯主任反应去她那儿咨询的学生越来越多……”
“哪个刘老师?”
“咨询室的心理老师啊。”
“想起来了,学生去的多了然后呢?”
“然后侯主任就紧张了啊,一紧张就组织了这次的体检啊。”
傅欢:“……”
她长叹了声气,“这种情况不该组织心理演讲吗?体检干嘛?我最怕抽血了!”
抽完血的江伯贺正好听到了这话,路过傅欢时故意把棉花拿开,举起手把抽血的针眼凑到傅欢面前。
然后差点被傅欢打个半死。
尤涟在旁边看得直乐,但轮到他了他就乐不起来了。
——他也怕抽血。
抽血的针很细,扎进皮下并不疼,他主要是厌恶那种血液从身体中流出去的感觉,不疼不痒但就是让他心里发慌,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排斥和恐惧。
尤涟捋起袖子,伸进窗口下的宽缝。
很快,止血带在胳膊上扎紧,尤涟头皮一阵发麻,赶紧扭过头闭上眼,另一只空着的手紧紧地攥住衣摆。
“好了吗?”
护士笑了笑:“还没抽呢。”
尤涟耳朵一红,过了十秒又问:“好了吗?”
护士无奈道:“刚在试管上贴好你的标签,别急,放轻松。”
尤涟抿住唇,鼻尖冒出细小的汗珠。
他太过紧张,又闭着眼,看不见的情况下听力和嗅觉变得格外敏锐,时间也变得格外漫长,他又想问护士好了没,但这回还没问出口,鼻尖便闻到一股浓郁又熟悉的信息素气味。
仿佛刹那间坠入雪中,周围雪山环抱。
所有的紧张和害怕,都在巍峨壮丽的雪景中消失无踪,他徜徉其中,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害怕,只感到熨帖和舒适。
“同学,抽好了,换下一个。”
护士的声音把尤涟从静谧中拉回嘈杂的现世,他猛然睁开眼,看向站在另一个队伍里的宫鹤,然而宫鹤并没有看他,正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扣着手腕上的表。
——表带里藏着信息素抑制环。
虽然现在都流行喷信息素阻隔剂,但最有效抑制信息素的手段还是信息素抑制环。
不过对于大部分Alpha来说,用信息素阻隔剂完全足够,但也有一小部分Alpha必须用抑制环才行——因为他们的信息素太过强大,阻隔剂完全不够。
比如宫鹤。
戴上信息素抑制环,他的信息素味道就很淡,闻起来像忍冬花一样,安静又素雅;一旦解开抑制环,信息素便铺天盖地,霸道又汹涌,能轻而易举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混蛋没少在床上用信息素欺负他,所以尤涟很清楚。
只是没想到,宫鹤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下用信息素安抚他。
虽然大家看起来都没有察觉到。
尤涟按住棉花球,在往外走的时候用肩膀轻蹭了下宫鹤的胳膊。
又往外走了几步,才回过头——
这次他看到了宫鹤微微翘起的嘴角。
嘻。
回过头,尤涟也弯了弯眼睛。
抽完血,在场中间组织的护士看了眼尤涟的体检表后,把他往另一个房间推:“耳鼻喉现在空的,你先去那边,之后去拍X光,那边人还不多。”
上千号人,每个人都拿着体检表,或是穿行,或是排队,整个体检大厅一眼望去都是人头。
九点的时候,尤涟看了眼自己的体检表,几乎都测完了,只剩一个空还没盖章。
他舔了舔唇,不太想查。
因为这剩下的一项,是肛门检查,检查有没有痔疮或是肿瘤之类,以前尤涟也检查过,但现在……
他希望这个医生的眼睛别那么尖。
第41章
按着指示,尤涟走到检查室门口。
一共有三个检查室,门口没多少人,一个接一个非常快,走近了还能听到检查完的人交流的声音。
“这次学校下血本了吧?以前体检也不要检查这些啊。”
“幸好只是看一眼,不然尴尬死。”
“草,我居然有微痔!”
“检查内容好详细啊,这是高考要求的吗?”
“你知道吗?我还以为手指要伸进去呢,幸亏不用!紧张死我了,我还担心医生万一摸到那啥,那不就尴尬了……”
尤涟听完顿时松了口气,难怪门口都没什么人排队,原来只要看一眼就行。
他看看三个门口的队伍,想也不想地选了队伍最长的一个,但还没走过去,就被门口的护士叫住。
“同学,你是Omega吗?”
护士伸手,拿过他的表格看了眼,“Omega在这边,现在没人,你可以直接进去。”
尤涟看了眼护士指的那间检查室,外面一个排队的都没,里面也不见有人出来。他拿回表格,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门口有道帘子,用来遮挡外面的目光。
尤涟走入其中,发现屋子里有两个医生,一个正低着头似乎在写报告,另一个则端着杯子在喝水。
这种看一眼就行的检查需要两个医生?
尤涟拿着单子站住:“请问是哪个医生检查啊?”
两个医生一齐看了尤涟一眼,其中喝水的那个放下杯子,露出口罩的眼睛冲尤涟弯了弯:“我。”
说完站起身,示意道,“过来吧。把裤子脱了躺床上。”
尤涟疑惑道:“不是说看一眼就好吗?”
男医生站起,他身形高大,眼尾有笑纹,看起来上了点年纪。只见他点点头道:“对,你躺上来我看一眼就行。”
尤涟唔了声,压下心里的疑问往里走。
他把检查单递给医生,然后走到医生说的病床前,手刚摸到裤子上的系带,又顿住。
眼前这床明显不是普通的床,而是一个可以升降调节的大型机械座椅,两边还有脚踏板。
两只脚一边踩一个踏板,腿就会分得非常开,把下半身隐秘的地方全部露出来,而且旁边还有一个显示器,以及一个尤涟叫不出名字,但觉得很眼熟的东西——外形像一根管子,应该可以伸进体内。
尤涟扭头问医生:“一定要躺上去吗?”
医生点点头:“对。”
“……好吧。”尤涟隐隐有些紧张。
他想了想,决定给医生提前打预防针,“是这样,我分化晚,嗯……希望待会你不会把我当成Alpha。”
坐在那写报告的医生闻言拧起眉:“这儿又不是检测性别的地方,只是检查你有没有痔疮肿瘤之类,不深入,不用担心这么多,你躺上去就行了。”
“哦。”虽然这个医生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反而给尤涟吃了颗定心丸。
——他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
屋子里开了暖气,裤子脱掉也不冷。
尤涟躺上检查台,脚踩在两边的踏板上,别开头,一只手紧攥扶手,另一只手挡在眼睛上。
一声“咔嗒”响起,像是手电打开的声音。
尤涟咬住唇,更觉羞耻。
过了会,他忍不住问:“医生,好了吗?”
医生说:“有点肿,不方便观察,我要用一下工具,你别紧张。”
尤涟表面冷静地“哦”了声,心里却把宫鹤骂到头臭。
下一瞬,他就感觉到有个冰凉湿润的东西抵在身下,他愣了一下后猛地反应过来,想要坐起却为时已晚,根本来不及阻止,冰凉的管道瞬间滑进一大截。
见他反应这么大,医生也愣住了:“同学你怎么回事?躺好别乱动!”
异物感令尤涟非常不适,他重新躺回,脸煞白一片:“不是说只看看就行了吗?”
“痔疮也分内痔外痔,既然已经用了工具,我就帮你好好看看,激动什么?”医生神色自然,显然对眼前的情况司空见惯。他熟练地一边操作仪器,一边看旁边的显示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