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
尤涟:“……我觉得不行。”
宫鹤摸了摸尤涟的脑袋:“乖,等高考完我带你去考驾照。”
“好吧。”
车一路向北,离开通州,又来到雁城。
雁城靠海,有一片非常出名的滩涂,这儿都是农家乐,只要在农家乐里消费,就能跟着那家农家乐的人一块去赶海。
早上四点,尤涟就被宫鹤叫醒。
他们坐上村里的中巴车,一块去海边赶海。
除了他们,中巴车里还坐着十来个人,都是从外地赶到这儿,特意来赶海、看日出的游客。
他们出发时,天还很黑。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有了点亮意,变成了浓重的灰。
下车时,司机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袋子。
打开,里面是一双胶鞋,一双橡胶手套,还有一个大大的编织袋。
“大家跟着我走,从小路下去,这一片可以自由活动,但最远不许超过拉线绑旗子的地方,否则万一涨潮,往回跑都来不及,有事情打我电话,在车上我都告诉过你闷了,都记下来了吧……”
尤涟牵着宫鹤的手,在泥泞的滩涂上走着。
他说:“我还没赶过海呢。”
宫鹤说:“我也没有。”
尤涟忽然就有点高兴,抬起头看他:“我们都是第一次!”
宫鹤笑着说:“住旅馆是第一次,吃炸香蕉也是第一次,吃铁板鱿鱼也是第一次,在逼仄的小房间里做爱,也是第一次。”
尤涟更高兴了,他喜滋滋地弯着眼睛:“真好,那这样的话我们还会有超多超多的第一次。”
他又想起了自己不久前说过的一句话,“幸亏你跟我一样大。”
幸亏宫鹤和他一样大。
如果比他小,和未成年人上床是违法的,而且他也不喜欢和弟弟谈恋爱。
如果比他大,也不好,他们见识过的风景永远差那么一点,因为宫鹤会比他先去大学、先毕业、先工作……就算后来他见到了宫鹤曾经见过的风景,那也是不一样的。
他希望所有未知的风景,宫鹤都和他一起看。
所有没去过的地方,宫鹤都和他一起打卡。
所以,现在这样很好。
宫鹤和他一样大,也非常好。
“太阳要出来了。”尤涟停下脚步,看向遥远的天边。
太阳还在地平线下,但光芒已经照亮了大地一隅。
夜色被驱散,整个大地陷入一种朦胧的灰色的白,世间万物出现轮廓,并且轮廓越来越清晰。
尤涟回头,看到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
脚印旁边,还有另一串脚印,那是属于宫鹤的脚印。
他不禁停下步伐,在周围人弯腰收获的背景下,在太阳初升的背景下,抓住了宫鹤的胳膊。
宫鹤也停下了步伐。
尤涟踮起脚,向宫鹤靠近。
宫鹤会意,低下头配合地贴上他的唇。
在朦胧的日光中,在温柔的晨风里,他们抱在一起,接了个绵长的吻。
尤涟开心地想,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日出时接吻。
第85章
他们一路向前。
到过繁华喧嚣、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也到过炊烟袅袅、安静质朴的小村庄;去过嗨爆狂放的半夜酒吧,也去过余音袅袅的清净茶楼;握过迪士尼玩偶们的手,也抓过躲藏在泥沙之下的小海鲜。
他们在满天的繁星之下温柔厮磨,在温柔徜徉的海水中水乳交融,在翠绿的草地上纠缠翻滚……
一日日,一夜夜。
他们不知疲倦。
终于,时间到了之前约定好的考试前一周。
他们约好了要提前一周回校,准备高考,可他们现在还在南方的一座小岛屿上。
星空月下,两人叠坐在墨绿色的帐篷里。
严实的帐篷口打开着,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用来防蚊子的纱帐。
草地里虫鸣啾啾,一声声低低地吟哼混在其中。
尤涟抓着宫鹤的上臂,下巴抵在他肩窝里,被月光照到的背部反射着粼粼光亮。
大手拂过,带走一片细腻的水珠。
“我好热。”尤涟仰着脖子,脸上身上全都是汗。
帐篷里铺着软垫,软垫上是一层沁凉的竹席。他扭动着,想躺上去凉爽一下,但宫鹤掐着他的腰、按着他的背,不让他动,也不让他跑。
“再忍忍。”宫鹤在他耳边哑声说。
尤涟呜了声,眼眶通红地继续趴在宫鹤肩头。
他身上火热,眼睛潮湿恍惚。
他想吃冰,想吹空调,想去河里游泳。
可他嘴里吃到的是宫鹤火热的唇舌,身上吹到的是宫鹤着火般的呼吸,至于游泳……
尤涟眨了眨湿漉的眼睫。
他此刻只觉得自己正在炙热的的情海里颠簸起伏,快被汹涌的情潮淹没溺毙。
“我要烧起来啦!”他呜呜地喊。
宫鹤就在他耳边笑:“我早就烧起来了。”
尤涟鼓鼓嘴,不说了。
他哈哈地呼着气,一边煎熬,一边又沉浸其中,浑浑噩噩地等待着这场火熄灭。
外面凉风渐起,下起了绵绵细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响起,潮湿的凉意悄悄钻进帐篷,在尤涟肚子里作祟的火也终于小了下来,他闭上眼,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没一会,他被软软放倒在竹席上,宫鹤搂着他的背,跟他面对着面。
两人身上都潮乎乎的,头发湿透,就跟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我们明天回去吗?”尤涟打了个哈欠,在宫鹤胸口蹭了蹭。
宫鹤把他鬓边粘着的头发撩到耳后:“你想回去吗?”
尤涟顿了顿,一时没吭声。
半晌才说:“还是要回去的,不然万一真的考差了,学校光荣榜上没我们俩的名字,那多丢人。”
而且这两天班主任唐恋也不时给他们发消息、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上课,一遍又一遍,不谈其烦不光提醒了他们,也给了尤涟一点心理压力。
——他总觉得心上吊了件事。
他这人就是这样,又浪又怂,一边乐不思蜀,一边又忍不住惦记高考。
尤涟睁开眼,问宫鹤:“你不复习直接参加高考,你觉得自己能考多少分?”
宫鹤垂眸,手上把玩着他的头发,用轻松的口吻道:“跟之前差不多吧。”
“那我……”尤涟犹豫地开口,“应该也可以?”
说完又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我不可以,光是化学就能要我的命,万一考个b就完了,我还是要回去复习的。”
但又不是很想回去,他还没玩够。
跟现在的日子比,上学的日子简直是地狱。
尤涟有些纠结,手指在宫鹤的胸口一圈圈地乱画。
画着画着,他忽然露出狡黠的笑,故意去戳那一点,果然,下一秒宫鹤的手就抓了过来。
“明天不想起来了?”宫鹤把他的手攥进手心,声音慵懒。
尤涟弯着眼乐:“我们先回去,回去后不去学校,就在家复习,反正他们在学校里也是自由复习,又不上课。”
越临近高考,给予学生的压力反而越小,这是龙外一直以来的惯例。
最后一个月,整个高三都会停止上课和考试,所有课程都改成自由复习——上哪一门的课,就复习哪一门,对应那门学科的老师会在班里值班。
一样是复习,还不如在家复习。
学校老师要管那么多学生,而宫鹤可以一对一帮他全部重过一遍知识点。再说,宫鹤非常了解他的学习情况,哪里有疏漏、要怎么补上,都一清二楚。
“在这儿补不就行了?干嘛还回去?”
尤涟说:“氛围啊。”
“嗯?”
“在外面就只想着玩,回去才会好好看书。”
宫鹤抬眼,长睫下漆黑的眸子盯着尤涟,里面是不加掩饰的笑意:“回去真的会看?”
尤涟一愣,被问住了,好一会他才吐出俩字:“……会吧。”
宫鹤笑:“那个‘吧’是什么意思?”
尤涟:“……”
好吧,他确实不是什么自律性特别强的人。
他之前那么努力地学习,主要就是为了装逼——他喜欢听大家“哇哦”的声音,看大家震惊的表情。但高考成绩公布时,大家都各回各家了,他又装逼给谁看?
而且宫鹤还跟他说“大不了就捐楼”,肯定会送他去好学校。
高考最直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进个好学校么,反正好学校的目的怎么着都能达成,他就更没了努力的动力。
比起回去看书,他觉得回去滚床单可能还更现实一点。
尤涟把自己的想法跟宫鹤说了,然后总结道:“都怪你。”
宫鹤笑起来:“怎么又怪我了?”
尤涟说:“你太惯着我了。”
宫鹤笑容更大:“你可以把目标改成为了替我省钱而读书啊,捐楼怎么也得几千万,只要你考好一点,我就不用花这几千万。这么一想,有没有觉得很有动力的学习?”
尤涟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宫鹤眉头轻挑:“没有?”
“比起替你省钱,我还是更喜欢你给我花钱。”
尤涟说完,红着脸往宫鹤怀里缩了缩,“养我太烧钱了,是不是?”
宫鹤嗯了声:“特别烧钱。”
说着,亲昵地吻上怀里人红红的耳朵,声音低低的咬耳朵,“偏偏我有个烧钱的爱好,你说巧不巧?”
尤涟咧开唇直乐:“这可不就巧了么!”
双手重新环上宫鹤的脖颈,他仰起头,红唇热切迎上着对方的亲吻。
雨渐渐大了起来,水滴压弯了茂盛的青草。
地面积起一滩滩水洼,呱呱叫的小青蛙从水洼里跳过,溅起的水滴穿过薄薄的纱帐,落在贴着纱帐边的脚趾上。
“有水进来了……”
软哝的呢喃声落下,拉链声紧跟着响起。
最外层的帐子被拉了起来,这样一来,外面再也无法窥见春光。
第二天,他们还是收拾起了回家的行李。
不是为了回去复习,而是回去休养生息,因为尤涟感冒了,还挺严重。
尤涟盘腿坐在沙发上,鼻头发红,眼皮无力地耷拉着。
没说两句就得拿纸巾擦擦鼻子,结果鼻子越擦越红,眼睛也因为打喷嚏而流出生理泪水,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都怪你。”尤涟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鼻音特别重,“我都说不要了,你非不听。”
宫鹤觉得尤涟感冒完全是因为他贪凉,非要把帐子打开吹风。
雨夜的风又湿又凉,最容易让人生病,更何况尤涟还是个体质较差的omega。
“好好好,怪我怪我。”宫鹤顺着这个小病患,也不反驳。他现在正忙着找墨镜。
下过雨后,气温反而又升高了几度。
太阳给人的感觉比之前大了一大圈,阳光也烈了不止一点,如果不戴墨镜出门,眼睛都得被闪瞎。
宫鹤找了半天没找到,问尤涟:“你是不是拿我墨镜了?”
他没有乱放东西的习惯,但尤涟有。
只要有什么东西找不着,不用想,肯定是尤涟干的。
“墨镜?”尤涟仰起头想了想,也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我拿的吧,嗯……应该就是我拿的,我去找找。”
他在卧室、浴室和厨房里跑了好几通,又是掀开床单又是摸沙发缝,最后好不容易在洗衣篓里找到了墨镜。
墨镜贴着洗衣篓内壁,薄薄的,一眼看过去确实不容易注意到。
宫鹤接过:“怎么在那儿?”
“我戴的,戴完随手跟衣服扔一块儿了。”
尤涟昨天心血来潮,穿宫鹤的衣服,穿宫鹤的裤子,甚至连内裤都是宫鹤的,穿完又拿了他的墨镜戴,结果整体效果就跟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松垮垮的一点都没气质。
他又说,“你长得好快,也不等等我,你的衣服我都不能穿了。”
年初他们的个头才差六厘米,现在都差了快十厘米了。
“怎么不能穿?你穿我衬衫就很好看。”
宫鹤说着把一个行李箱递给尤涟,剩下的都自己拿着,“趁现在太阳还不大,我们先去k12还车,然后再打车去机场。防晒喷了吗?”
尤涟点点头:“喷了。”
他吸吸鼻子,因为感冒的关系语气没往常活泼。
“待会上车再睡会。”宫鹤揉揉他的脑袋,“我们出发吧。”
尤涟看了眼时间,正好十点半。
他点点头,牵上宫鹤的手:“好。”
之后,他们退房离开。
宫鹤开车,尤涟把座椅放到最低,在上面躺着睡觉。他们先开车上渡轮,到岸后又去k12俱乐部还车——k12俱乐部是连锁店,在一二线城市都有门店。
还完车,打的去机场。
宫鹤把时间掐得正好,到机场后只过了十五分钟,他们就坐上了回龙城的飞机。
一觉梦醒,就看到了熟悉的龙城风景。
出机场的时候,还看到了熟悉的人。
——尤弋。
“这么巧。”尤弋笑着走过来。
尤涟看了眼他周围,没别人,就他一个。
他点了下头当做打招呼:“是挺巧。”
尤弋越过尤涟,看向宫鹤:“我得出去一段时间。”
宫鹤看着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