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以临:“……”
怎么会有人这么没眼色?他刚把晾陆嘉川的理由想好,还没来得及说。
但谭小清没眼色,陆嘉川却很敏感。
他显然已经看出祝以临的打算了,沉静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恹恹的病态:“哥哥,你不会突然跟我分手吧?你刚才说,任何事情都可以原谅我,我现在坦白还来得及吗?”
第23章 只要你
谭小清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有的情侣能昨天甜甜蜜蜜如胶似漆,今天就翻脸吵架,速度快得令人惊叹。
祝以临显然也没有让她明白的打算,不想当着她和司机的面说,只叫陆嘉川先等着,等他忙完,晚一点再单独谈。
陆嘉川目送祝以临下车。
今天下午祝以临要出席的是一个化妆品品牌推广活动,现场来了很多粉丝,品牌方安排了几个互动环节,奖品相当丰厚,祝以临营业的状态和平时没差多少,只负责面无表情地发奖。
但他虽然冷淡,却很有耐心,结束后有粉丝围上来找他签名,他站在原地签了四十多分钟,才被终于挤进人群的谭小清拉走。
他不累,谭小清看着都累。
这期间陆嘉川一直在车上等他,谭小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祝以临可能是故意的,拖时间不想上车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车门一关,谭小清说:“哥,品牌方要请你吃饭。”
“不吃。”祝以临说,“开车回家,我想休息。”
司机应声而动,谭小清坐在前排,为缓解车内令人尴尬的气氛,放了一首轻快的小情歌。
鸿城太大了,又堵,在市内往返所花的时间有时比坐飞机高铁去外地更久。
现在他们就被堵在路上了,川流不息的车辆流不动了,喇叭声此起彼伏,看司机大哥的表情,谭小清简直怀疑,要不是给祝以临当司机,他马上就会摇下车窗加入外面“傻X,你会不会开车”的司机骂街行列。
祝以临也有些心浮气躁。
他和陆嘉川并排坐着,后者可能是等不及了,手指慢慢地从座位上爬过来,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祝以临没吭声,转头看了陆嘉川一眼。
“哥哥,你还在生气吗?”陆嘉川在车载音乐和喇叭声、骂街声里低声说,“我才发现,你是不是看见我手机里的消息了?”
祝以临没否认。
陆嘉川道:“那是开玩笑的,我和林曼清没有任何关系,以前和她一起拍戏的时候,我发现她是江城人,你应该明白,江城对我们有怎样的意义,我把她当老乡,和她相处得不错,甚至把她当做为数不多的朋友,给她讲过几句我们的事……”
陆嘉川声音轻,语速慢,字字斟酌,好像不这样谨慎开口,就会一不小心触怒祝以临似的,相当委屈。
他说:“后来她出事了,被曝出插足丑闻,她对我说,那些不是真的,有对家在整她,我信了,就为她说话,没想到后来有那么多证据,原来是她骗我。”
“……”
“哥哥,你不会觉得我蠢吧?我当时刚出来混,没想到外面的世界人心险恶,她是江城人没错,但她和我交朋友,是为了资源人脉,她对我别有所图。”
祝以临依旧没开口。
如果在几天之前,他不会怀疑,陆嘉川的确能干出这种蠢事,但现在他不太敢信陆嘉川竟然会这么单纯了,十九岁的天真男大学生也没这么傻吧?
陆嘉川为自己辩解:“不能怪我啊,谁叫她是江城人,我被她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她竟然是我们隔壁高中的——二中的哦,哥哥,你还记得吗?你最喜欢二中门口的小吃街,我们当年每次打工发了工资,都要去那边逛逛。”
提到当年的事,祝以临的神色缓和了些。
陆嘉川叹气:“所以我对她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可能是移情作用吧,发现自己被骗之后,我就和她断绝联系了。后来,她名声扫地,混不下去,跑去一个直播平台当卖肉女主播,被高管潜规则,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来求我,我做不到见死不救,就帮了她一把,所以一直断断续续地保持联系,但除非有事,我不太喜欢搭理她。至于那条微信……她说话就是那种调调,对谁都婊里婊气,喜欢开玩笑,看上去很不正经。”
祝以临的目光投在陆嘉川脸上,似乎是在观察他。
陆嘉川拿出手机:“我知道你很介意,我已经把她删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把手机权限开给你好不好?以后让你随便翻。”
他打开指纹录入界面,握紧祝以临的手,掰开一根手指,强行按到手机屏幕上,一点点录好,然后顺势亲了亲祝以临的手背:“我是你的,哥哥,每一部分都是。”
祝以临语塞。
话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
陆嘉川一如既往乖巧听话,他心中的疑团被解开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他本来也没证据,是针对陆嘉川毫无根据的主观揣测,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怀疑?
况且他的目的不是吵架、闹分手,他想解决问题。
祝以临茫茫然地想着“解决”,却突然找不到问题在哪里了。
这一切起源似乎是一个简单的误会,他因为微信里的一句玩笑话,把陆嘉川列为“犯罪嫌疑人”,开始了越来越深的怀疑。
现在微信的误会解除了,陆嘉川的解释站得住脚,很符合他一贯犯蠢的作风。
他们可以抛开误会,继续好好谈恋爱了。
但他的心仍然高高悬着,落不下来。
祝以临反思了一下,是他自己的问题吗?
他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否定了陆嘉川,亲手给这段单纯的感情制造危机,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
陆嘉川看出他脸色不对,突然说:“哥哥,你不会也怀疑我吧?”
“什么?”祝以临看他一眼。
陆嘉川道:“林曼清知道我在陆家没分到钱,现在日子不好过,她以己度人,认为我和她是一路货色,主动接近你是为了你的名气和地位,我想从你这里得到好处,所以她才会说,我把你骗到手了——你也这样看我吗,哥哥?”
祝以临怔了怔:“我没有。”
陆嘉川低下头,放开他的手,声音轻得让人有点听不清:“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以前是,现在也是,我很努力了,想一直往上爬,站到你身边,可你走的太快太远了,我跟不上……我这几年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每次看见你和别人有绯闻,都心慌得睡不着觉,到处找人打听:祝以临真的谈恋爱了吗?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似乎哭了,嗓音微微哽咽:“我不止一次想过来找你,但我什么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站到你面前?我甚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如果我说,‘哥哥,这些年我很想你’,你会不会回我一句,‘你是哪位?哦,老同学啊,不好意思,我很忙记性不好’?”
“……”
“我越想越害怕,我也想过在陆家争取点什么,但集团事务太复杂了,我花了几年,依然是边缘人,我爸不想给我放权,我姐是个恋爱脑又霸道的女人,她看中的东西,从来不许我碰,她从我进门那天开始欺压我,这么多年,她的‘皇位’当然和我无关,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当一个纨绔子弟,在娱乐圈里闹,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像一个跳梁小丑?仗着家里有钱胡作非为。”
“现在钱都没有了。”陆嘉川说,“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真心和满身的麻烦,别人都叫我灾星,你不想要我能理解,谁会喜欢我这种人?可我真的很喜欢你,祝以临,我不要你的钱,也不想靠你成名,你什么都不用给我,如果你介意,我等下就给程导打电话,电影我不去拍了,我不想靠你的关系获得好处,只要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
“你在说什么屁话?”祝以临一把钳住陆嘉川的后颈,把人抬起来。
陆嘉川果然哭了,两眼通红,视线模糊地望着他,赌气似的道:“难道不是实话吗?否则你怀疑我什么?我什么事都没做,你突然对我这么冷淡,不是怕我骗你的钱吗?我马上就从你家搬出去,一块钱水电费都不花你的!”
“……”
听他满嘴放屁,祝以临气急攻心:“我差你那一块钱水电费!”
陆嘉川不说话了,眼泪也憋住了。
祝以临被他弄得心里难受,好半天才说:“想哭就哭吧。”
陆嘉川不听,转脸望着车窗外。
华灯初上,马路上依旧在堵。
这座城市开阔而繁华,承载了无数年轻人的梦想,也埋葬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眼泪。
江城不是这样的。
祝以临记得,那是一座至今也没发展起来的小城市,生活节奏慢吞吞的,有茂盛的梧桐树,耀眼的阳光,和仿佛永远也过不完的炽热夏天。
还有一个天天对他撒娇傻笑的男孩。
“陆嘉川。”祝以临伸出手,把人拽到自己怀里,“别哭了,我不怀疑你,好了。”
“……”陆嘉川较劲儿似的瞪着他。
祝以临皱眉:“算我的错行了吧,对不起。”
“……你的语气还可以更直男一点。”
祝以临“嗤”地一笑:“我故意逗你的,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哥哥给你买跑车,喜欢什么就买什么,随便吃软饭。”
“不需要,我不饿。”陆嘉川靠过来使劲亲了祝以临一口,“我只要你。”
第24章 不可丈量
感情讲不清道理,祝以临选择了相信。
他想,也许陆嘉川在某些事情上对他有所保留,比如,如果陆娉婷是陆嘉川口中的那样一个人,陆嘉川究竟做了什么,才能逼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公开道歉?
即便知道仍有疑点,在祝以临心软的时候,和他们之间浓厚的感情一比,那些疑点就不值一提了。
祝以临决定慢慢经营这段感情,该知道的事他迟早会知道。
信任是双向的,他在怀疑陆嘉川的时候,后者何尝不在怀疑他?否则怎么总是那么委屈,总是小心翼翼,千方百计哄他,怕他离开?
陆嘉川对他更没有信任。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
也许再相处一阵子,半年后,一年后,或者两年后……等他们从“新婚情侣”变成“老夫老妻”的时候,一切会有更好的改变。
祝以临强迫自己抛开所有疑虑,和陆嘉川好好谈恋爱。
和同行谈恋爱有个好处,能一边工作一边享受,《红衣》剧组要学半个月的马术,程解世给他们报个了班,前几天先在俱乐部培训,然后去野外骑行。
需要学马术的有五个人,祝以临、陆嘉川、赵思潼,还有两个配角演员。这一行人中除了陆嘉川,别人都没有过骑马的经验,全程零基础。
由于刚好赶上冬天,等不及春暖花开了,这一趟训练会有点辛苦。
但冬天有冬天的优点,剧组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野外雪地跑马场,不是热门地点,人非常少,但景色很美。
陆嘉川亲自教祝以临,专业人员在一旁看着,他自己动手给祝以临穿护具,然后充当教练,载祝以临同骑一匹马,别人还没准备好呢,他们的马就长嘶一声,撒欢跑开了。
祝以临吓了一跳:“你慢点。”
陆嘉川攥紧缰绳,把祝以临圈在两臂之间,轻声笑:“不快啊,哥哥。”
“……”
祝以临是个冷静且惯于大局在握的人,难得遇到他没把握的项目,本能地展露出几分惊慌,绷紧了脊背。陆嘉川骑马特别熟练,轻松地松开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别怕,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受伤。”
祝以临点了点头,慢慢放松下来,没那么僵硬了。
陆嘉川从背后贴近他的脸,黏黏糊糊地亲了一下:“哥哥,你害怕的样子好可爱。”
祝以临:“……”
“你好好骑。”祝以临怀疑,他和陆嘉川一起骑马什么都学不会。
陆嘉川根本没打算好好教他,只想和他调情。
确实很有情调。
据说这条跑道长达二十多公里,全程白雪皑皑。陆嘉川载着他骑远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满眼是晶莹的雾凇,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金光,马蹄声静静地回荡在雪地里。
耳边掠过山林间的风,陆嘉川问他:“冷吗?”
祝以临摇头:“不冷,你什么时候学的骑马?”
“回到陆家的第一年。”陆嘉川说,“他们给我开了一系列‘符合上流社会身份’的课程,其中包括马术。陆娉婷从小就学了,比我熟练得多,当时她带我去马场,故意让我从疾奔的马背上摔下来,住了三个月的院。”
“……”祝以临眉头一皱,转脸看他。
陆嘉川面色轻松,仿佛心中毫无芥蒂:“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哈,陆丰奎死了,博光倒了,她守着她那点儿可怜遗产,在巨大的落差里度过落魄的后半生,被凤凰男男友哄骗,被曾经的塑料姐妹嘲笑,就是她的报应。”
说完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刻薄了,陆嘉川立刻改口,腔调软下来,跟祝以临撒娇:“真的好疼啊,我摔下来的时候骨折了,哥哥。他们都欺负我,住院的时候都不来看我,我又害怕,又想你,还得在医院里背书,当时我太痛苦没有心思学习,落下了一些课程,期末考试成绩不理想,陆娉婷就告诉她爸,说我玩物丧志不求上进,只会管她要钱花,丢尽了陆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