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谭小清放假了,和陆嘉川一起开车去机场。
飞江城不需要耗时太久,落地时刚好是午餐时间,他们心情太好了,情绪一放松,警惕性就提高不起来,祝以临平时对镜头特别敏感,今天却毫无知觉,直到陆嘉川轻轻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哥哥,有人在跟我们。”
祝以临愣了下:“粉丝吗?”
机场人多,遇到眼尖的粉丝不奇怪。
陆嘉川面色一敛:“不,好像是狗仔。”
他们走到下行的手扶电梯前,陆嘉川把祝以临往前推:“你先走,我去处理一下。”
“什么?你想怎么处理?”祝以临匆匆一问,人已经被推上电梯了,年节时期机场拥堵,身后的行人挤上来,挡住了他。
陆嘉川压低帽檐,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放心,然后背对着他,往跟拍狗仔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嘉川如此果断,好像应对此类事件有某种特殊的手段,熟练到不需要思考和犹豫,祝以临一瞬间有点茫然,心里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给陆嘉川发微信:“你干什么去了?把语音打开。”
他按“语音通话”,但陆嘉川没接,只给他回了一条文字消息:“别担心,哥哥,在你没准备好的时候,我们的关系不会轻易曝光。——等我五分钟。”
第26章 过去与现在
祝以临出道这么多年,和狗仔打交道的经验十分丰富。
狗仔就像蟑螂,恶心,很难处理,很容易威胁你,你却威胁不到他们,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祝以临曾经长期被跟拍,他当时不在意,除了工作没有其他私生活的人为什么要怕?他心情好的时候,甚至可以和狗仔谈笑风生,后来狗仔们发现跟着他什么都拍不到,渐渐丧失了跟拍的热情。
最近因为陆嘉川的关系,他的花边新闻又多了起来,那些老朋友们闻着味儿就过来了,都想从他身上挖出重磅大料,卖个好价钱。
祝以临倒不是没想过,他和陆嘉川被拍到该怎么办?但他觉得,两个男人一起出街实在没什么大不了,不被拍到开房就行,其他的温娴都能处理。
他没想到,陆嘉川的反应会是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江城机场的治安没问题,祝以临不担心陆嘉川会出事,他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他被电梯送到机场一层,独自走出出口,外面的人群在排队等出租车,他绕开里三层外三层的队伍,从行人稀少的角落往外走,同时拍了一张身边勉强能当作路标的东西给陆嘉川看,告诉他:“我在这儿等你。”
陆嘉川超过五分钟了,但没让他等太久,过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拿着两串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糖葫芦,走到他身边,塞给他一串。
祝以临哽了一下。
陆嘉川道:“怎么了?我们走吧,哥哥。”
江城的冬季温度偏高,糖葫芦表面的糖浆有点融化了,祝以临咬了一口,黏糊糊的,好酸:“哪来的?我刚才没看见附近有卖。”
“粉丝送的。”陆嘉川说,“碰到一个六七岁的小萝莉,她把我错认成屠源了,拉着我不撒手,要我给她唱歌,我就唱了两句‘哦亲爱的你怎么不入睡,是不是因为今夜没有我陪’,她很高兴,送我一串糖葫芦,我说我要两串,她不肯给,我抢了就跑,她在后面抱着妈妈哭,边哭边骂:我再也不喜欢源源哥哥了!”
祝以临:“……”
屠源是最近很红的男歌手,代表作《入睡》,是一首爆红到烂大街的情歌。
祝以临无奈:“你真把人惹哭了?好没素质啊,陆嘉川。”
陆嘉川笑:“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不幽默啊哥哥,我把她哄得开开心心,她主动送我两串糖葫芦,还说长大后要嫁给源源哥哥,我替屠源答应了。”
祝以临:“……”
陆嘉川嘴里咬着糖葫芦,圆滚滚的山楂把他的脸颊撑得鼓起一块,显出一种饱含青春感的可爱。
祝以临的疑问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半天才说:“你找到狗仔了?”
“嗯。”陆嘉川说,“我抓住他,叫他把手机和相机里的照片都删了。”
“让删就删?”
“是啊,因为我厉害嘛,我威胁他说,他不同意,我就把他送去公安局,江城市公安局长是陆娉婷的表舅,和我很熟。”
祝以临:“……”
陆嘉川的表情一本正经,让人很难分辨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看出祝以临的怀疑,他撇了撇嘴:“当然假的哦,陆娉婷哪有当局长的舅舅?有也不可能帮我,但我姓陆,瞎掰也有人信呢。他们都以为我很嚣张,手眼通天,是陆家的幕后黑手,不得不惧我三分,哪里知道,其实我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小宝贝。”
“小宝贝”做作地捏出一个哭脸。
祝以临被他的戏精本领折服,心里十分好笑:“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没必要。”
“好的好的。”陆嘉川相当听祝以临的话,暗戳戳地牵了一下他的手,怕人看见,牵完飞快地放开,“不会再有下次了,哥哥,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陆嘉川时而玩闹时而正经,最后一句的语气充满笃定,仿佛他掌握着什么。
祝以临不禁盯着他看,陆嘉川微微撇开脸,害羞了似的:“你别这样看我,在这站着等会要被粉丝抓到了,你有那么多女粉丝,我会被杀头的。”
祝以临轻声一笑,陆嘉川道:“只要能霸占哥哥,被杀头我也愿意。”
他似乎又想亲祝以临了,但公共场合不能亲,虽然这里人不多。
陆嘉川忍了又忍,突然举起糖葫芦亲了一口,然后把他亲过的位置对准祝以临的嘴唇,用力一按。
“……”
祝以临被糊了一嘴黏糊糊的甜味,头都晕了,陆嘉川得意道:“我的吻是糖葫芦味儿的,哥哥喜欢吗?”
祝以临把那颗山楂咬掉,用力嚼碎,哄着他说:“喜欢啊,你也太能撒娇了,真要命。”
陆嘉川更得意了,眉飞色舞地和他一起规划出行路线,要趁这两天把江城的“老地方”全都重游一遍。
祝以临想回学校,陆嘉川陪他回学校。
这会儿学生们正在放寒假,他们在空荡荡的校园内转了几圈,找到熟悉的地点,摆了几个蠢蠢的姿势拍照。又去以前打过工的店铺看了一下,有的仍旧开着,有的已经倒闭关门了。
时隔七年,江城虽然发展不快,但和当初相比,仍然有不小的变化。
江城一中都翻新了一遍,记忆里灰蒙蒙的建筑被漆成了粉色,迷之土气,但喜气洋洋。
祝以临带陆嘉川找到图书馆,站在门口说:“这栋楼是我捐的。”
陆嘉川面露惊讶。
祝以临说:“不想给母校惹麻烦,没公开过,感谢当初那些……照顾过我们的老师。”
他和陆嘉川最难的那年,曾经得到过这个世界的善意,虽然很微小,但也是寒冷黑暗中的烛火。
祝以临有时觉得,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就是高中那几年。
他盯着图书馆,陆嘉川盯着他,突然说:“你好念旧啊,哥哥。”
祝以临转头看过来:“你不念旧吗?”
陆嘉川道:“我不念旧,我只想你,过去那些事除了和你有关的,我都不怎么记得了。”
祝以临不往心里去,只当他又是在撒娇。
陆嘉川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喜欢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有区别吗?”祝以临大概猜得到他想问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没人能保持原样,但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只要不做坏事,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如果不习惯,我们可以慢慢磨合。”
“真的吗?”陆嘉川抓住他的袖子,“如果我做了坏事呢?”
“什么坏事?”
“……”
陆嘉川犹豫了一下,没直接回答:“如果我变成了一个坏蛋,哥哥还会爱我吗?”
祝以临笑了:“什么样的坏蛋啊,宝贝儿?”
“我假设啊。”陆嘉川改了口风,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满,“你喜欢我还要有限定条件,你为什么不能干脆果断地承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爱我如初?你连情话都不会说吗?”
祝以临道:“当然不行,如果你变成一个渣男,背着我和别人乱搞,我就不爱你了。”
他点了点陆嘉川的心口:“所以,你给我悠着点,懂吗?”
陆嘉川抓住他的手指:“我才不会干那种事。”
“那你操什么心?”祝以临道,“我都没问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他随口一说,没想到陆嘉川竟然能答上来:“以前的你看似脾气冷,其实嘴硬心软,很好哄,是个善良的大可爱。现在的你看着冷,内里也冷,不好接近,还动不动就怀疑我,坏透了,一点都不可爱。”
祝以临:“……”
“知道你现在该怎么做了吧?”陆嘉川翘着尾巴说,“你要对我好点,每天多多喜欢我,黏着我,想我,亲我,陪我睡觉,否则我就——”
祝以临忍不住笑:“你就怎样?”
“我就少喜欢你一点,不百分之百爱你了,最多九十九。”陆嘉川拿眼睛偷瞄他,像一只鬼鬼祟祟自以为聪明的小狗,偷偷扒着藏肉的门。
祝以临是他的肉。
“看你一脸傻样,没比当年好多少,还是那么蠢。”祝以临使劲揉了陆嘉川一把,“不要怕,就算你变得更蠢了,哥哥也爱你。”
他们游完江城,给老太太扫了墓,烧了一堆她老人家生前喜欢的东西。
她大名叫陆兰花,也是姓陆,陆嘉川就是跟她姓的。
这事儿说起来挺巧,算是缘分。
陆嘉川说:“当年老太太对我不冷不热,我小时候一直怀疑,她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是累赘,吃她的花她的,她很不开心吧?所以我努力打工,想多赚钱,让她不要嫌弃我。直到她去世那天,我在医院陪她,她说,她一辈子孤家寡人,没什么牵挂,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是我,要我努力学习,勤勉工作,做一个有出息的好人,将来她泉下有知,会为我高兴。”
陆嘉川站在墓碑前,握紧祝以临的手:“但我没成为有出息的好人,我太痛苦了,这几年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我——”
后半句他猛然咽回喉咙里,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紧祝以临,仿佛有千言万语不能言明。
祝以临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安抚道:“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起过新的生活。”
“不,没有过去。”不知为什么,陆嘉川格外小心眼儿,还在计较之前那番话,突然跟祝以临说,“就算我变成坏蛋,你也要喜欢我,你要连我的缺点一起喜欢,行吗?”
“可以。”祝以临顺着他说。
陆嘉川道:“那你举个例子,你最喜欢的一个我的缺点是什么?”
祝以临:“……”
有这么聊天的吗?
祝以临头皮发麻,这个问题正答反答都是陷阱,堪称送命题中的送命题,怎么会有人作到如此境界?
陆嘉川可以开“作精男友”培训班了,简直是殿堂级导师。
第27章 适可而止
春节期间,谭小清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她回来报到的时候,在路上给祝以临打了个电话,祝以临刚好想买奶茶,叫她顺便去奶茶店捎两杯,送到楼上来。
谭小清握着手机,呆滞了整整一分钟——奶茶?奶茶?!
过了个年而已,祝大明星的营养食谱里什么时候加上了奶茶?他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他的身材还要不要保持了?
谭小清不知道该不该买,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请示上级。
温娴不知道在干什么,似乎很忙碌,接到她的电话,也很吃惊:“祝以临最近太放纵了!”
谁说不是呢?谭小清连连点头。
要知道,她刚上岗的时候,第一天就被告知,祝以临不仅要严格控制每日营养摄入,还要控制睡眠时间,以及他有各种旁人无法想象的小毛病,全身三百六十度全是雷点,哪里都不能踩。
自从陆嘉川搬过来,谭小清不知道他几点睡觉了,也不知道他经常吃什么,以前她进他的房间,要专门换毛绒底的防噪鞋,现在陆嘉川穿着普通塑料拖鞋走来走去,开着电视,放着吵闹的广告,还要带坏祝以临,喝!奶!茶!
作为祝以临的助理兼事业粉,谭小清痛心疾首。
温娴没能给她明确的指示,她内心流着泪,拎着两杯奶茶,上电梯,开门,把奶茶放到茶几上。
客厅里只有陆嘉川一个人,他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以剧本盖脸,似乎睡着了。
谭小清绕开他,往别处看了看。
祝以临站在阳台,背对着客厅,正在和别人聊电话。
奶茶被放下时包装袋发出的声音惊醒了陆嘉川,他拿掉剧本,看了谭小清一眼,向她道了声谢,然后从桌上挑出一杯,插上吸管开始喝。
谭小清:“……”
他最好把两杯都喝光,不要给祝以临留。
据说大年夜那天,祝以临带陆嘉川回去见家长了。
谭小清不跟着祝以临的时候,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这条消息是她在八卦帖里看见的,发帖人自称是祝以临的妈妈的邻居的亲戚的小孩的同学的女朋友的发小,她的发小的男朋友的同学的亲戚亲眼看见陆嘉川在祝以临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