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怎么这么会!
他心里的想法跟这个其实差不多,但这会儿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生怕暴露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就只当自己是个点头机器,“有道理有道理。”
“那我们按这个来一遍?”
祁燃望了眼布置场景的工作人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对了,等下标记的时候啊,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真咬。”
纪寒景还没来得及表态,周舟刷一下望向他,“拍这种戏的时候就不用这么敬业了吧燃哥?”
“这种戏怎么了。”祁燃郑重其事道,“工作就是工作,哪怕是床/戏也要认真对待!”
“……”
纪寒景却被这句催出了脸红,矜持地说,“可以借位的其实。”
他其实也偷偷肖想过,拍戏的时候有没有可能真咬。但跟他哥的出发点截然不同,主要是为了私/欲,敬业的成分要排在其次。
“昨天导演说最好是能直接……啊。”
祁燃一心想追求镜头的最佳效果。说到一半才突然想到自己欠考虑的方面。立刻收声,又以某种隐秘的语气压着嗓子问,“纪老师你……是不是不方便?”
他记得纪寒景说过自己是单身。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了,也从没见他跟女朋友还是男朋友之类的人联系过,就一直都默认他没有心上人来着。
可是单身并不意味着没有喜欢的人啊。纪老师可能心有所属,为对方洁身自好不愿意给别人做标记,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是这么联想的,但语气却可以延伸出不止一种理解思路。在纪寒景听来,这个问句就好像在说“你是不是不行”。
行不行这种问题难道还有第二种回答吗?!
“我方便。”纪寒景斩钉截铁道。
“主要是看你介不介意。”
“哦那我可以的。工作需要嘛。”祁燃放下心来,大方道,“直接咬就完了。没关系。”
进组到现在,他被纪寒景洗脑到已经能在跟他对戏时肆无忌惮地大胆解放天性。反正不管他怎么演纪老师都能接得住,就心里很有底。
但对纪寒景而言,跟他哥说大话的时候哪里能立刻想到还有床戏这一项。搞到现在想说“其实我是个心怀不轨的alpha你不要对我这么放心”都晚了。
这么场戏,何止是解放天性的表演。
根本就是浑然天成的勾/引。
“都到位了吧?”
周冠林又把无关人员清了一边场,催他俩就位。看两人之中纪寒景更放不开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笑了一声。还是年纪太轻。
反观祁燃,成熟镇定地走到小公寓厨房前的吧台边,调整成一个舒适放松的姿势靠好,甚至有余力提醒纪寒景,“纪老师你头发往那边弄一下……对,挡住眼睛了。”
化妆师帮他整理,做了最后一次补妆定型。
纪寒景抱着不知道是受罪还是享福的心态上了。
剧情往前倒回一点,应解意因不断增加却难以找到犯罪证据的案件而十分不安。看应执却坐在吧台边,撑着脑袋悠闲地晃动玻璃杯里的柠檬水,对比之下心中的焦虑更明显了。
他想了想,走过去坐在应执身边,“这个东西我从小就带着。是我的护身符,保命用的。”
应执看着他拉扯手腕上坠着古玉的手绳,“送你。”
“你清醒一点。”
应执放下水杯将手往后缩,“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不要随便拿来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我清醒得很。”
应解意笃定地把他的手腕拽过来,将那条手绳从自己手腕上移过去,执拗道,“你就是我的命。”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干那么丧心病狂的事。但如果你真的被挟持了,戴着这个,他们兴许会对你有所忌惮。说不定能给我争取点时间去救你呢。”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落到他们手上?”
“我担心你。”
应解意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趴在台面上侧着脸目不转睛地看他。片刻后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担心得快疯了。”
应执眼神变得柔软,空闲的那只手伸出去捏了捏他的脸,一贯的口嫌体直,“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再去将案情捋一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线索么……”
原本只是无意义地哼哼,他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望着应执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说,“教授,被选入祭祀的牺牲者们的共同特征之一,不都是从未接受过标记的人么?那是不是说明,被标记过的人就会被从作案目标中排除?”
应执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教授……”
应解意直起腰凑近,神情中多了几分认真,“那是不是说明,如果我标记了你,你就会变得更安全?”
“你敢吗?”
“我敢!”
“那好。”
“……”
应解意看着他,瞳孔震动。不敢相信这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连声音都一并颤抖,“你说什么?”
应执缓慢地将手抽回,残缺的古玉在纤细的腕上摇晃。
纪寒景放轻呼吸。看着他细长的手指落在自己领口,有条不紊地解开第一颗纽扣,又解开第二颗。衣领松动,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
祁燃盯住他的眼睛,拉开衣襟的动作稍顿,嘴角抿出一个笑意。在下一组呼吸到来之前,收紧手指扯向一旁。轻薄的衬衫滑落半边,视野中暴露出白皙单薄的肩膀。
“我说……好。”
**
不止纪寒景,在这个小公寓里,所有向他们聚集的视线,从这一刻开始都放轻了呼吸。
镜头不遗余力地工作,记录每一帧的画面。说是床/戏,其实这一场的道具并不会用到床。纪寒景踢开碍事的椅子,将祁燃拦腰抱起放在台面上。
洁白的手指穿过他漆黑的发丝用力攥住,色彩对撞分明。祁燃在他耳边说出最后一句台词,恍若挑衅,“给我看看,你敢到什么地步。”
纪寒景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几乎要把这句当成祁燃对他说的话。可他是不敢的。不敢说自己喜欢了多久,喜欢了多深。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一直以来都强迫自己不要看清楚。
然而他现在是应解意。他可以放任自己入戏。因此他存在,又不存在。他的感情不受限制,不被拘束。
他渴望的人,也在渴望着他。
迟迟不见他说下一句台词,祁燃等得快要分神。以为要这样下去要NG重来时,纪寒景却不紧不慢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以指腹摩挲。缓慢,却比以往任何一次触碰都要用力。
这是开拍之前已经商量好的动作,祁燃却没由来的一阵不安。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总觉得比起以往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那绝不是他见过的任何时刻应解意的眼神,也不可能是他熟悉的纪寒景。
好像在这两者之间,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融合,纪寒景将一部分不为人知的自己悄然掺入,创造出了无法被定义的第三个人。
这第三个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巡视过一遍,露出个狂妄的笑容。低头咬住视线降落之处,细嫩软红的嘴唇。
“那我可就交作业了。请教授好、好、检、查。”
莫名其妙的,祁燃心中羞耻感骤然飙升。
他拍戏前原本并无心理负担,只想着要怎样尽量完美的完成每一个镜头。这时却突然有些不适应了。不适应这里的环境,适应这里的气氛,不适应离得这样近的镜头,更不适应这个将他牢牢压制住,仿佛下一秒就要亮出利爪和獠牙,将他撕扯入腹的人。
急促的呼吸和炽热的吻纷纷落在他的颈间。玫瑰的迷靡香气将人淹没,馥郁浓烈得令人屏息。
祁燃只觉自己整个陷入某种极其私密的领域里,一时慌乱得几乎要忘了这是在拍戏,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推拒时,余光里瞄到一只烧得通红的耳尖。
……
是纪老师啊。
心里不可思议地安稳下来。
祁燃调整表情,听见周围传来不止一声的粗重呼吸。羞耻之余又找回一些掌控感,伸出去的手乖顺地环住了他的腰,小声说,“轻一点。”
下一秒,肩膀上传来被穿透的疼痛,比想象的还要痛得多。祁燃没忍住短促地喘了一声,皮肤上顿时沁出鲜红的血珠,在细腻洁白的底色中尤为显眼。
血液浸润在唇间化成腥咸的滋味,纪寒景猛地醒了神,一边小心地用吻清理干净,一边抽离过分投入的自我,加快速度结束这场戏。保持交颈的姿势,抱着他往台面上顶撞了几秒。
玻璃杯里漂浮的柠檬片随水波起起伏伏。一直到导演喊了“卡”,两人才迅速地分开。
刚刚的戏里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这时才发现祁燃还皱着眉,纪寒景神色一下子慌乱起来,“……疼?疼吗?”
祁燃只来得及点一点头,周舟就迅速过来把他拉走了。
两个人各自蹲一边墙角休息。
“吓死我了刚才。纪老师的演技简直了,那个眼神……我还以为你们俩真要当场怎么样。”
周舟一边叨叨一边往他还在渗血的牙印上喷药水,敷上无菌贴,抱怨道,“纪老师也太不知道轻重了。”
“是我让他咬的。”
祁燃平复完心情,也不好意思去看纪寒景怎么样,派周舟过去打听。
好半天他才回来,“纪老师说,牛逼啊你。”
“……”
“开玩笑的。”
周舟嘿嘿道,“刚刚我顺便去看了下镜头。导演说就这条吧虽然有点瑕疵,但又因此有种很难得的珍贵感染力……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大概意思就是今天可以收工了。”
“……”
祁燃点了下头,执着地又问一遍,“纪老师怎么说。”
“纪老师说你很ok。”
周舟按原话传回来,“说既然能折腾得了他,就能让千千万万的观众比他更惨。”
祁燃觉得可以理解成表扬,便放心了点。偷偷往纪寒景那边瞄一眼,“有……多惨?”
“不知道。估计导演今晚得往他房间里送个什么纯情小O之类的去给灭灭火吧。”
祁燃红着脸“哦”了声。想想又为纪寒景辩解一句,“纪老师才不会是那样的人。”
周舟不置可否,回到酒店还超八卦地拉着他听了听对面房间的动静,被他赶回去时一脸坏笑。
真是的。现在年轻人天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他倒是对纪老师的为人怀着莫名的信心。
因为伤口不能沾水,晚上的洗漱变得有点困难。祁燃在浴室里磨蹭了许久,洗完澡后出来擦干身体,拿起干净的毛巾捂在脖子上等了一会儿,认真地嗅嗅。
只有沐浴剂的香味。
他心底里传来一声叹息。
如果是一般的Omega,在被临时标记之后的数日里都会带着标记他的Alpha的信息素气味。本质上是因为Alpha信息素在其腺体内的残留。
但祁燃不同。由于腺体的特殊性,Alpha的信息素无法在他身上停留。
他是个无法被标记的Omega。
祁燃披了睡袍出来,蹲在行李箱前一阵翻找,从最底下拿出一支未开封的小型药剂。
从中学时代开始,他随身带支抑制剂的习惯已经保持了十来年,为的是能随时应对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体验到的发情期。
但到现在为止,他的抑制剂都是压箱底,每次到保质期就丢掉,就没往自己身上用过。
祁燃心想,今天纪寒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咬了他,如果之后几天他身上没有纪寒景的味道,可能会惹人注意。
不过消除Alpha气味的方法也是有的。这也是他敢让纪寒景真咬的原因:对一般的Omega而言,在被标记之后再给自己用抑制剂,就能将Alpha残留的信息素置换掉。
他被问起时用这套说辞搪塞就可以了,本不需要这么做的。只是作为一个需要遮掩身份的隐形残疾人口,做事还有点完美主义,为了不让人生疑,他依旧打算给自己来一针,让这个借口落实得更合理。
甚至还让周舟去剧组申请领一支抑制剂回来,制造伪证。可以说非常严谨了。
抑制剂跟平时用的没什么区别,就是使用过程有点痛苦。跟常规中静脉注射或口服使用的方式不同,需要直接向腺体内注射。
Omega的腺体是身体中十分脆弱的一部分。祁燃没有很直观的感受,但听人家都说很脆弱,就把自己也保护得好好的,连洗澡都特别注意放轻动作。从分化过后那里就没被别人碰过。
今天简直破天荒的遭罪,尤其还要接连遭两次。或许是因为一直没被碰过而格外敏感,那块地方被骤然咬穿的时候,痛得超出心理预期很多。
但既然都痛过一次了……
祁燃拿着拆开的抑制剂回到浴室,站在洗手台前的镜子前,咬咬牙脱掉浴袍,朝自己的脖子下手。
果然痛到变形。比纪老师咬得还疼,逐渐有麻木感从腺体向整个肩膀扩散。他两眼泪花地靠在洗手盆边,停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捧起冷水洗了把脸走出去。
抑制剂的包装盒还留在外面茶几上。他拿起要丢进垃圾桶时,无意间瞥了眼外包装上的喷码,手臂突然僵住。拿近眼前再次确认日期。
这是他去年更换的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