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疑惑:“不然还能有哪个?”
霍则笑笑不语,正拿起上衣要穿上,祁宴又连忙喊住他。
“慢着慢着,先别穿。”
“又怎么了?”
虽是这么问,但霍则并没有再继续动作。
撕开塑料袋的声音传来,霍则还来不及扭头往后看,便闻见熟悉的薄荷味。
蓦地,他右肩一凉,一块巴掌大小的贴布贴了上来,与肌肤的贴合处传来阵阵丝凉。
霍则僵住。
祁宴仔细将贴布的四个边角用指尖摁平,明明贴上的就是沁凉的效用,可被祁宴手指游走过的地方,霍则却反倒觉得灼热。
他想制止他,喉结滚了滚,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祁宴贴完,满意地点头:“好啦!上回看你弄冷疗贴我也去买了几片,结果自己都还没用上,倒先被你用去了……”
他抿抿唇,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昨晚上的事揭过了哈,我也不是故意霸占你床害你只能坐着睡,一片冷疗贴,一笔勾消,成吗?”
祁宴已经转到霍则面前来,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
他原以为霍则能被他哄得心情大好,谁料霍则看着他的眼神,却是复杂得完全不能用心情好来形容。
“怎、怎样?”祁宴摸不着脑袋。
霍则像是想要动怒,却又气不起来。
末了,他扶额,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下回,别再这样了。”
祁宴以为他说的是晚上别再跑到他床上睡这件事,稀里胡涂点了点头。
“喔。”
霍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是重重一声叹息。
第二十六章
休息时间,杨教练把覃俊翰单独叫到一旁。
跟霍则比试完,覃俊翰都是抿着唇不发一语的状态,跟在杨教练后头,走路时头也垂得低,本来像只志气高昂的公鸡,这会儿垂头丧气的,那股神气全没了。
杨教练瞥了他一眼,好歹也是自己校队的学生,他夸赞道:“你今天的仰泳成绩不错。”
如果平常得到这样的赞扬,覃俊翰肯定眉飞色舞,但这话说在他输给霍则以后,他能高兴才怪。
见对方头垂得更低,杨教练淡淡地道:“你应该也明白我要讲的是什么,我就不多说了,下回别再这么莽撞,要挑对手较量也要明白对方底细,既然成果都已经出来了,那就没有后悔的时间,你应该庆幸这是集训而非正式比赛,要是真的不甘心不服气,正式比赛就好好表现。”
“是。”
杨教练说完径自离开,留下覃俊翰一人仍待在原地。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自不远处传来,覃俊翰抬眼,一双狭长的眼阴沉得看不出情绪。
他盯着一边笑一边拆着巧克力棒包装的祁宴,眯起眼。
祁宴跟霍则两人和宋葭絮不知在谈论什么,霍则面上淡淡的,但眉眼轻松,祁宴和宋葭絮则洋溢着欢快的笑意,好似所到之处都能被他们的喜悦感染。
隐约间听到“比赛”,“赢了”等等字眼,覃俊翰捏起拳头,恨恨地看向他们。
祁宴仰头咬了口巧克力棒,吃到一半觉得像是被什么阴冷的目光给紧紧盯着,好奇望了一眼,却只看到一截外套的衣角。
“在看什么?”宋葭絮发现祁宴跑神了,忙问了一句,霍则也跟着望过来。
祁宴摇摇头:“没事,大概是错觉吧,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这儿。”
宋葭絮笑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俩长这副模样,没人看才是见鬼了!没看我跟你俩说几句话也得偷偷摸摸找来吗?要是被其他女孩子发现我认识你们,我准被公审!不交出你们微信我就走不了人的那种!”
看完集训游泳队三校联合评比,宋葭絮跟朋友说了自己有事先离开,实则是找祁宴他们来了。
想想明明发小难得来自己学校一趟,他们说句话都还得避着人鬼鬼祟祟的,宋葭絮就只想叹气。
跟两个长相出色,运动神经又拔萃的男孩儿一起长大,这样的困扰宋葭絮遭受过不只有几回。
以前甚至都还有人误以为她是祁宴和霍则其中一人的女友,把她惊得下巴都险些掉了。
宋葭絮看了霍则一眼,这人即便不说话,眼神也总是在看着祁宴。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觉得其他人眼睛是怎么长的,什么女友,她根本就是个电灯泡,还是流明最高的那颗!
祁宴没发觉宋葭絮已经走神了,笑着数落她一句:“你还好意思说呢,那个姓覃的不就是你招来的?”
边说边吃掉整条巧克力棒,他看见前方不远处靠墙的地方有个垃圾桶,这时候不丢就得把垃圾带回寝室了。
他把塑料包装揉成一团,想投掷进垃圾桶里,奈何他与垃圾桶之间,却隔了一个霍则的距离。
霍则伸手,很自然地接过祁宴手中的蓝色包装袋,顺手替他扔了,祁宴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嘿嘿一笑,不疑有他,宋葭絮简直没眼看。
“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俩了,先走了,之后几天在外头碰上装不认识知道了吗?”
霍则挑了挑眉,反倒祁宴没意识到宋葭絮话里的调侃,嫌弃地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
宋葭絮离开前还扭头赏了他一个大白眼,两人嘻嘻哈哈的嬉闹声直到她走远后,才终于静了下来。
“……”
莫名地,祁宴觉得有点尴尬。
自从他在更衣室里帮霍则贴了冷疗贴后,霍则的反应又变得奇怪了起来。
虽然也不是像以前那样不跟他讲话吧,但就是特别沉默,问他什么也都只用“嗯”或是“啊”一个字来回应,特别高冷。
要不是恰好碰上宋葭絮,他们两人胡天侃地瞎聊了一路,还不知道气氛得冷成什么样子。
忽地,祁宴猜到一个可能。
他快步走到霍则面前,阻挡住霍则的去路。
霍则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看着他,祁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你是不是肩膀疼啊?怎么都不讲话了?”
霍则:“……”
他能说他现在一听到“肩膀”两个字就觉得别扭吗。
“……我没事。”为了怕祁宴追问,霍则又接着说了一句:“就是有点想睡。”
一谈到睡眠这个话题,祁宴果真闭紧了嘴,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他还没忘记害得霍则睡眠不足的人就是他自己。
今天的集训中午休息时间有两个小时,扣除掉吃饭时间,都还能再回到寝室睡上一会儿。
就算祁宴和霍则两人身体素质过人,但能休息的机会不要白不要,他们都打算回寝室。
约好几点在祁宴寝室外头碰面后,两人各自分开。
霍则把早上扔进洗衣机洗的床单被单拿出来,用烘衣机烘干,终于洗掉祁宴沾上去的味道,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约大的男生宿舍一层楼设置了四个洗衣烘衣的地点,特别方便。
现在正是假期,加上霍则他们要集训起得又早,倒是不需要排队,第一个就能用上。
霍则跟祁宴不同,不喜欢踩着点到集合地点,总是会提前五到十分钟去等着。
可能也是知道他这个习惯,祁宴没有像往常那样磨磨蹭蹭到约定好的最后一分钟才出门,霍则刚到没多久,便见祁宴推开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推门出来时,祁宴的室友还喊住他,从打开的门还能看见那人是光着膀子的。
霍则:“……”
祁宴的室友问:“这么早就要出去啊?时间不还长着呢?”
听了他的问题,祁宴哈哈笑着:“不知道每次跑得最狼狈的人是谁?我可不想这么丢人。”
等关上门,霍则满脸复杂:“……你室友都不穿上衣吗?”
祁宴抓了抓左边睡得有点翘的头发,试图把它压平。
“对啊,他们都是光着上身睡的,说这样凉快,就是有时候流着汗也不擦,还故意往别人身上抹。”
一想到那个画面,祁宴就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色,表情都皱在一块儿。
霍则停下脚步:“……你也被抹过?”
祁宴愣了愣,笑道:“哪能呢,他们可不敢!谁敢这样对我,我就把他头摁马桶里!”
这话霍则倒是信,祁宴向来就不是会吃闷亏的性子。
不过一想到刚刚那个画面,霍则还是无法释怀。
他抿了抿唇,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还是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霍则:“要不然,你还是搬来我寝室吧。”
第二十七章
听到霍则提出搬到他寝室的邀请,祁宴微微睁大眼,停下脚步,颇有些惊讶。
祁宴不晓得霍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过一天就推翻了他所订下的规则。
但是四人房跟二人房,与普通队友住一间以及和打小认识的发小住一间……祁宴很干脆地选了后者。
看见霍则顿了顿,微皱起眉,似乎有些懊悔的样子,祁宴当即折返:“我立刻就搬!”
深怕霍则收回刚说的那番话,横竖现在离集合还有时间,他便一阵风似地奔回自己寝室,把桌上的东西全扫进包里,在室友们一个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夺门而出。
祁宴:“我好了!”
他单手拎着背包站到霍则面前,可能收得太急,气息有些不匀。
人家东西都收拾好了,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无法挽回,霍则也只能把人带到自己房里。
霍则:“这回你睡下铺,免得半夜起来上厕所又上错了床。”
为了避免再发生昨日的乌龙,霍则只得先跟祁宴约法三章。
大概也是觉得害人家没法好好睡很是过意不去,祁宴应的倒爽快,没有同霍则扯一些有的没的理由。
祁宴拍胸脯保证:“那没问题!”
处理完寝室的问题,他们到集合地点时,人都还没齐。
约大的休息室摆了屏幕,先过来的人或坐或站,聚精会神盯着电视转播。
正播报着的是国际大学男子200米自由泳赛事,这场比赛是由国内最优秀的大学生代表国家参加比赛。
之所以他们会看得这般专注,不光是因为同为游泳选手,而是约大学生有一个正是被选上这次国家队的代表选手。
清一色白皮肤选手所占据游泳赛道中,第六赛道上是唯一的亚洲选手。
──也是领先的那一个。
池壁上的触发器被他第一个触发的同时,休息室内所有学生跳了起来,尤以约大的队员喊出的欢呼得最大声。
“白从之牛逼!”
“什么白从之,好好地给人家喊一声学长!白学长牛逼!让那些洋人看看我们亚洲人的厉害!”
相比他们的激昂,祁宴就显得淡定许多。
可霍则明白,祁宴心里肯定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这一天,祁宴特别沉默。
游泳这项运动须具备一定的肌肉力量,他们今天的训练内容是针对综合力量的练习。
祁宴背部和臀部平躺在凳上,与其贴合,推起杠铃时吸气,肩膀下沉,而将胸挺起,下落时呼气,如此反复几个来回。
晚饭后教练不会再安排其他训练,会留下来的多半都是自己自发性地练习。
祁宴平时晚饭后虽然也会进行自主训练,可今日神情却越发专注,专心地都忘了时间流逝。
霍则站到他身边,祁宴眼角余光瞥见有个人影,做完了一个动作后坐起身来,用肩上挂着的白色毛巾擦了擦脸,问他:“什么事?”
“该走了,再晚宿舍就落锁了。”
听到这番话,祁宴才惊觉整个训练室仅余他们两人,也只剩他们这处的灯还亮着。
他有些愕然,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看了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祁宴想了想:“我再练练,你先走吧。”
霍则却仍是待在原地。
“你知道你这样练,把肌肉围度练大了,反而会拖慢你游水的速度吗?”
块头越大,在水里的阻力就越大,因此游泳选手做完力量训练后都得再做个拉伸还是有氧运动,才不会让肌肉过度增长。
他们都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把肌肉练太壮对游泳选手来说没有半点好处,这点基本的常识,霍则不信祁宴会不知道。
祁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没再坚持。
“……你说得对。”
他只是有些急躁了。
霍则也不催他,就静静在一旁等着他伸展身体。
他不说话,祁宴却自顾自开始说起来。
“我想赢过姓白的。”
他们同样都是霍教练一手带出的学生,小时候经常在灿阳游泳馆打上照面,也比试过几次。
白从之比祁宴还要晚学习游泳,同样都是自由泳的选手,早在以前,祁宴就多次把他视为必须超越的对手那样的存在。
这回见他在国际赛事上给国家争光,祁宴心里艳羡无比。
“不只想赢他,还想站上颁奖台最高的位置。”
只要参加比赛,每个人心中都有着摘金的打算,更别遑论国际赛事。
“我想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看看,华人在体坛上的表现能有多耀眼,一丝一毫,都不会输给他们西方人半分。”
身披国旗站上颁奖台的那刻,那片大红与金牌的颜色相互辉映在镜头前,祁宴极其希望,站在镜头前的人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