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拿乔拿得厉害。敬业为我忤逆他,他自然不会给我好颜好色。做主撤了与世佳的合作,拉了博爱一把,却又没能达到驱逐我的目的,反倒令他的心头大患现出雏形。此恨不报已算是好的,又岂会再帮博爱?
然,他既然愿意见我,就是还有谈的余地。只不过是双方各退一步,看彼此的底线能否逾越罢了。想也是,老爷子心存不满,且又王牌在握,放任利器闲置,非商人本色。
果不其然。道,只要敬业娶了何芙蓉,留下子嗣,私底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知,他睁眼是为了谁,闭眼又是为了谁?敢问老爷子,你这般,置敬业于何地?种马不成?置何芙蓉于何地?传宗接代的工具不成?又置我常玉于何地?可是妥协下的玩具?枉你一生传奇,也不过如此!
我无意与老爷子较真。人的思维一旦模式化,十头牛也拉不回。只笑他想的太多,我常玉根本无须他如此大费周折来成全!
次日开庭,风生水起。
本以为有老爷子在,便是十拿九稳。孰料,铁娘子竟像是早有防备似的。抖出陈年旧事,说老爷子是时恰与袁老爷子有间隙,老爷子根本不可能在立遗嘱的现场。又有证人数名,皆道当年恩怨,还曝老爷子曾暗地里打击过世佳。字里行间,意指老爷子作伪证。老爷子一生孤傲清高,何曾受辱,竟拂袖而去,满庭哗然。法官只好判择日再审。这择日再审,于博爱,又与死刑缓期执行何异?
眼见这日日夜夜,付诸东流,我辗转反侧,一夜不成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真是半分也勉强不得吗?
迷迷蒙蒙,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总觉得有个人要对我说些什么,又模模糊糊听不大清楚。我追上前一步,他也远去了一步;我喊他,他又不回头。我不注意的时候,他唠唠叨叨个不停;我集中注意力吧,他又杳无身影。听的到,又听不着,急得我满头大汗。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一转身,却是醒了。
只见张妈立在我床头,"常少爷--"
我恍惚了一下,倒不知身处何处了。
又听她道,"常少爷,袁老爷的遗嘱,我可以作证的。"
咦?可是梦?我闭上眼,又猛地睁开--张妈她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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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上掉下个张妈妈!当真叫我意外。
原来张妈年轻时,曾在袁府帮佣。诸多事,耳闻目睹。那日在董宅门前见到柳莹莹,就已经起了疑心,,只是尚不知董宅之外,风云变幻。待老爷子出庭,才晓得发生了这顶大的事。于是便跑来找我,要站出来讲个公道。
再开庭。张妈一出,铁娘子面色全无。任对方律师如何巧舌如簧,也抵不过铁证如山。
"那天是七月初五,过两天呢,正好是七夕(插花:哦呵呵呵~~~应景,应景!我才发现今天是七夕~~~),我阿弟大喜的日子。所以我一定不会搞错的。"
"一大早上,小姐就气冲冲地跑来。见到袁老爷就吵。过了一会儿,姑爷也来了,小姐就又跟姑爷吵。吵得可凶啦,噼里啪啦的。后来进去打扫,一看,能砸的,都砸光了。"
"小姐走了过后,方律师就来了。袁老爷叫我在书房门口守着,说是不让别人进去。大概里面太乱了,老爷又叫我去收拾一下。我进去的时候,方律师正在写什么,我不识字的,也不知道什么。不过现在想想,肯定就是袁老爷的遗嘱了。"
"然后呢,我就在外面守着。没一会儿,董老爷也来了。我送茶进去,听到方律师跟袁老爷说什么写好了,又听到董老爷说‘人还没死,立什么遗嘱'。我们做下人的,也知道分寸的。不过遗嘱这么大的事,就留了一个心。我也没敢多听,放下茶就出去了。"
"后来不晓得怎么了,董老爷发了火,气呼呼地出来,边走边骂,都是说遗嘱什么的。当时,袁府的下人都听见的。"
张妈一席话说将下来,虽然罗嗦,但足以证明确有遗嘱一事。对方律师开始还想挑三拣四,休庭再继后,又百般沉默。想必是铁娘子如此授意,不想胡搅蛮缠,让张妈扯出更多的内幕。
遗嘱的真实性被证实,博爱的罪名就洗脱了,至于生效与否倒不重要了。至此,铁娘子状告博爱一案落下帷幕。博爱险中得胜。
董氏退出合作,铁娘子孤掌难鸣,开发案无疾而终。风风雨雨,令其他有意博爱的,也不敢轻易招惹麻烦上身。加之尚有遗嘱威慑,束手缚脚,铁娘子饮恨放手,博爱终于安全无虞。
老院长经历这一遭,似是万念俱灰,欲将博爱托付于我,我不受,又托付于袁晟。袁晟不明就里,傻傻地接了。次日,只见老院长一封留书,已是杳无踪影。
老院长、铁娘子与柳莹莹之间,我虽不得见,旁敲侧击,也明白了一个大概。剪不断,理还乱,千言万语,意犹不及。
当年,袁老爷子不满铁娘子与柳莹莹,铁娘子抵制不得,遂以婚事妥协。哪料袁老爷子明里一手,暗里一手,迫柳莹莹与铁娘子断绝关系。天底下,棒打鸳鸯,人人愤慨;而一旦鸳鸯不是鸳鸯,是凤凤、凰凰,则人人诛之,惟恐不及。
柳莹莹一来无奈,二来伤心,远走他乡,一去不回。敬业多方打探,以博爱事相告,柳莹莹顾及义兄,这才悄然现身。柳莹莹与老院长这对义兄妹,因铁娘子,而多有尴尬。然,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将心比心,柳莹莹又何尝不明白老院长对铁娘子的一番情意?
铁娘子得知袁老爷子的阴谋,盛怒休夫。可怜老院长一片真心,两处难堪。幸得老老院长收留,索性隐姓埋名,不问前事。
袁老爷子深谋远虑,怕世佳败在铁娘子手上,遂立下遗嘱,竟是机关算尽,滴水不漏。不过,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他料错了袁晟。袁晟胸怀坦荡,毫无野心,博爱事了,激流勇退,遗嘱云云,只字不提。
然,袁晟无意,铁娘子有心。铁娘子她固然怨柳莹莹帮老院长对付自己,固然怨她多年来不闻不问,但恨毕竟皆由爱而生。好不容易与之重逢,一心想再续前缘。不料,柳莹莹修身养性清心寡欲,倒不似铁娘子那般执着了。铁娘子茫然若失,竟连世佳也不管了。
袁晟不得已,接手世佳,焦头烂额。我身份敏感,不便出头,只交代常佩好生辅佐。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柳莹莹与铁娘子相爱而不能相守,我与敬业又会如何呢?柳莹莹劝我宽心,说老爷子见多识广,深明大义,当年还曾为她与袁老爷子起过冲突。
我惊讶,但也仅仅如此。奢望,终究是会落空的。他或许真的能够厚待铁娘子与柳莹莹,但却优待不了常玉与董敬业。所谓"深明大义",何尝不是因为事不关己呢!
博爱之争,雨过天晴。偷得浮生半日闲,心心念念全是敬业。一通电话过去,说是在"锦穗岚笙"(呵呵,打个广告~~~)等我,正是那家记录我与敬业开始的酒吧。
纸醉金迷,无关堕落,自成人间一色。这无所顾忌,何等惬意!纵有世外桃花源在,怕也不及此处一晌贪欢。
耳鬓斯磨,敬业问我,"常玉,你爱我?"
我笑,肌肤纹理,无一处不是爱深情浓。"是。我爱你。"
我常玉一生,只爱一人,只爱董敬业一人!
敬业又问,"怎么个爱法?"他今日格外煽情。
我也乐意配合,于是吻上他的唇,口舌翻转,几多蜜语甜言尽付其中。待退下,喘息良久,方能成语,"那你呢?"
这是我第三次问敬业,问他爱不爱我。第一次,他怒不可遏;第二次,他默不出声。有生之年,我可能亲耳听到敬业说爱我?
他不懂爱,我让他懂;他不会爱,我教他学。人一生,若无爱相伴,是何等地寂寞!我要敬业知道,这世上,还有一样"爱"!
先前,我意欲放手,意欲他娶何芙蓉,外因受迫,内因敬业无心。我还没有让他懂得什么是爱,还没有教会他怎样去爱,我怕他一生不爱。且,彼时我以为无法再守着他,只好让另一个爱他的人守着他。而今,他愿意试着爱我,愿意付出,愿意品尝何为爱,那么......只要我还能守着他,我就要让他食之知髓,爱上"爱"!
我的敬业,我一生,只为你。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
"敬业,爱我吗?"
敬业笑,越笑越古怪,"常玉,你的爱,还真是特别!"说罢,抽出一纸合约。
我如遭霹雳。定睛去看,正是我交与敬业的那份离婚协议书。
再看敬业,竟是一脸鄙夷,刺得我胆颤心惊。莫非......敬业知道我在离婚协议书上动的手脚了?
第11章
出酒吧,敬业拽我上车。一路狂飙,风驰电掣。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紧紧地扣住座椅边沿,勒得十指发麻生痛。
疾速倒退的路灯光,刷过敬业的脸,与沉重的暮色间隔更替。时而明亮,时而昏暗,交织出令人心悸的诡异。
然后是陡然的刹车,尖细、高亢的摩擦声,如同金刚钻割裂玻璃般的冷峻,带几分不露声色的残忍。
闭塞而沉闷的空间里,录制的声音机械地流泻:老爷子,三年你都等了,不如再等三个月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常玉,你可要说到做到......您一言九鼎,我常玉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好,我答应你出庭......
我苦笑,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没料到董宅的墙竟是豆腐渣,亏董氏还是建筑业的龙头老大!当然了,若敌人是从内部突破的,纵其固若金汤,到底防不胜防。
我无须冥思苦想,也知道此番成就必归功于敬爱无疑。除了她,谁有空有闲有心有计,去玩一把福尔摩斯?大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天赋英才,无师自通,我佩服得很。倒不知她又有何度量?我与老爷子的协议,于她,应该是好消息才对。三个月后,我就离开,从此敬业不必再被男人纠缠。区区三个月而已,也忍不了吗?这般迫不及待地揭露我的真面目,又想证明些什么呢?我常玉可是蛇蝎美人?
敬业捭过我的脸,残留的笑意尚来不及洗涤彻底,令他越发绝情,"常玉,你想报复我?"
我盯着敬业的眼,想看看里面是否藏匿着戏噱的成分。然,遗憾。也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我怎么报复你?"敬业,你告诉我,我怎么报复你?
"让我爱上你,再撇开,再来嘲笑我的自作多情。常玉,你的盘算不够新鲜。"
我哑然。敬业,诚如你所言,这种报复的方式的确不新鲜,也不高明。肥皂剧里演烂的情节,三岁小孩都耳熟能详。那么我问你,依我常玉的智商,我会那么白痴吗?
我嘲笑你的自作多情?我拿什么来嘲笑你的自作多情!你可对我多情过?敬业,自作多情的那个,从头到尾就不是你。
没错,我要你爱上我。我爱你, 你爱我,又有什么不对?全心全意不求回报就是爱你,一旦渴求,就是别有所图居心叵测?敬业,你未免太苛责。
"常玉,我差一点......被你迷惑,差一点就败在你的欲擒故纵下。"
败?什么败?爱上我,就是败吗?差一点被我迷惑,是不是说差一点爱上我?差一点爱上我,也就是说,你还没有爱上我?你没有爱上我,你就没有输,你就赢了。敬业,我是否该恭喜你?敬业,你又赢了什么呢?
敬业咋咋有声,"要离婚,又要我爱你,自相矛盾地这么明显,我居然会上当。常玉,你好手段!"
冷嘲热讽,扑面而来。我只觉一颗心飘飘荡荡,无所依靠。索性供认不讳,"是,我耍手段,我设计你离婚。"
我坦白,签在离婚协议书上的日期,是我伪造的!切莫说三年前,就是三十年前,我照样能够以假乱真。我若不这么做,敬业怎么会被我刺激到?又怎么会失去理智,继而踏上我的套路?
敬业不会轻易与我离婚,只要他还没腻,只要他不放手,我就只能匐匍于他。要改变现状,手握主动权,除非......铤而走险。我太了解敬业。
我要他吃惊,要他重视我,要他牵挂我,要他割舍不下我。此后,来来回回在他眼前晃荡,有意无意处处勾引,无非是要他爱上我。
敬业,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要让你爱上我!只是,要你爱上我,与离婚,一点也不矛盾。我若继续得过且过,你会愿意开始试着爱我吗?再几年后,你会不会毫不可惜地甩开我?我这一辈子,又可有机会听你说一声"我爱你"?
几小时前,我满心欢喜;几小时后,只剩下一个苦不堪言!脑海中,思绪纷飞,此起彼伏。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眼眼耳耳皆是董敬业,具体而又模糊,贴近而又遥远。
我的敬业,好不容易向**近一步,又退回去两步。仅仅只是一眨眼,便天翻地覆。是的,都成非;非的,都成错;错的,都成怨。
敬业,你爱上我,就这么令你难堪吗?你爱上我,你觉得不值吗?我骗了你, 我辜负了你,一笔一笔,你算得清清楚楚。那......我对你的爱呢?纵对你千般好,也遮不住这一点瑕疵。敬业,我不知道原来你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我昏昏沉沉,但见敬业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声猛然长啸,像冲天炮一样拖着嚣张的尾巴直上云霄,衬得这暮色格外地荒凉。
"常玉,我不会让你离开。"敬业逼近我,言语热切,眼神冰冷。他......才是真的想报复我!
我心惊肉跳,退缩、推却,一一被他化解。他压了上来,我惊呼、挣扎,第一次拒绝他的要。我可以承受他无心的索取,不能面对他有意的侵占。
敬业见我反抗,越发强悍。我全线失守,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他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专注,吸吮啃舐,在我的身体上烫下他的烙印。这些都是我臣服于他的证据。我痛得不得了,超越肉体的痛,更令我屈辱。敬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踹上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在敬业面前,我软弱地只能用小女人的方式保护自己。我下车,连摔带跑,只敢走偏僻的小道,只想不要见到这个敬业。这个敬业,于我,陌生、危险、可怕。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不知道我的身体疲惫了多久。等到熟悉的人进入眼帘,便再也没有多余力气做一个细微的动作。我在袁晟的呼喊声中倒下,昏迷前的一瞬,似乎在他的怀里闻到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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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连续一个星期,我不敢踏出袁宅。躲躲藏藏,还是担心被敬业发现我匿身在此,整日忧心忡忡战战兢兢。虽说是无所事事,倒比向前替博爱劳心费神时更累了。
袁晟欲留在家中陪我,我没敢答应,教他正常地早出晚归,好迷惑敬业。又暗中联系常佩,也不敢讲太多,只叫她宽心,再授意她去敬业面前装腔作势,以便扰乱敬业的视线。如此这般,倒安生了数日。
然,敬业毕竟不是省油的灯。烟雾重重之下,索性使一招引蛇出洞,迫我自动现身。他行事从不拖泥带水,此次更是干脆利落,且还多了几分雷霆之势。世佳招架不及,倍受打击。
自铁娘子决然而去,世佳内部大乱,本就处于多事之秋。此番遭敬业落井下石,恰似屋漏偏逢连阴雨,行情愈发不稳。
袁晟开始还想瞒着我,倒是常佩急了,将源源本本,一五一十地说与我听。我不禁长叹,敬业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先前是博爱,而今是世佳,亲我者好像总是受我连累。我常玉已然成了扫把星!敬业,你对我,就只有"逼迫"这一门心思吗?
出,迎战,若以事论事,我与敬业旗鼓相当,我不会比他逊色。我怕他也好,服从他也好,只因我心系于他。爱得比他深,注定过得比他苦。
我出谋划策,常佩东奔西走,袁晟坐镇总部,一番拼搏,总算稳住股势。然,也曝露了我的所在。敬业针对世佳,本就是隔山打牛,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没得选择。况且,该来的总要来,与其悬而不决,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只不知这一刀斩下来,又落个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