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节目就尬嘲的陆鸣黑粉翻车了。
豆瓣ID叫“小炮仗”的网友张秋然是一个法学专业大二学生,她是万千脱粉回踩的前艾草之一。这两年来,一半上网冲浪的时间她都用来嘲陆鸣了。如果有人问她为什么脱粉回踩,她会说不这样做,对不起她讨不回来的、花在陆鸣身上的人民币。
她没有想过自己回踩时的用词是否过分,就像她狂热追星时也常常忘了自己并不认识陆鸣,对他知之甚少,没办法判断他是否真如自己想得那么好。
在网上,张秋然会截陆鸣的丑图,截陆鸣演戏的尴尬动图,会注意陆鸣代言商品的销量和杂志销量,一有风吹草动,她就开始全方位地嘲,自己嘲还不够,还要搬到论坛和许多陌生人一起嘲。
你看他们的架势,好像希望一脚把陆鸣踩进泥里。
但现实生活中,她也只是一个看上去很正常的大二学生,只要无关陆鸣,她也是一个正常的、比较善良的人,会捐款,会为女性权益发声,会感动你我感动的事,愤怒你我愤怒的事。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在对待陆鸣的时候,她有着超出正常范围的恶意,但她自己也许没有察觉这一点,她总是觉得陆鸣对不起自己曾经的一颗真心,叫嚷着“看你几时完”,并希望陆鸣下一刻就糊进地心。
今天点开链接前,她还准备着找角度开骂。
《生死局》是一段20分钟的改编版影片片段,故事并不煽情,也不催泪,而是讲陆鸣所扮演的角色怎样说服其他陪审团成员严肃思考,认真考虑男孩没有弑父的可能性,而不是想当然地就判了他死刑。
这个故事全程没有泪点,这应该是一个让观众思考公平与理性的片段。
可张秋然越看越想哭,当她看到陆鸣在屏幕里陆鸣谈起镜头转换方式的时候,她很难过。
“这个地方应该给2号人物脸部一个特写,淡化周围场景。”
“我觉得可以增加一个人物手部动作的特写,暗示心理状态。”
“这边使用一个长镜头,整体效果会更好,情感渲染更到位。”
她也听说陆鸣凭借动画短片在国际上一个短片节拿了奖,她当然是知道的,她当时还说那个奖不出名,不能代表什么。
可她现在看到陆鸣面对导演、摄影专业毕业的年长他好几岁的校友,自信地谈自己关于影片摄制的看法,她意识到陆鸣确实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进步了,她很难过,她越来越想哭,在看到陆鸣饰演的角色被郁翰撞到在地上的时候,她的悲伤情绪无可避免地占据了她大脑的主导权,她一个人趴在宿舍的桌子上小声哭泣。
她今天上午刚考完最后一门期末考,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离开学校回家过寒假了。她两个小时后离开,今晚的飞机票从上海回厦门。
她原本很开心,即便她预计到自己会看陆鸣的综艺表现并开帖吐槽。
骂陆鸣早就不会让她心痛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没有心理负担的事了。
记忆的碎片淌过时间的长河,把曾经保存过的真心递到她面前。她依然记得14岁的陆鸣在小公司简陋制作的团综里小声地说:“希望可以多学一些摄影知识。”
宝宝,你做到了呀,你真的做到了呀,你比我想象得更出色。只是我走远了,我变得面目全非,我没有勇气再点开自己昨天发的狙你拉踩郁翰炒作的帖子。
那郁翰就是个小人嘛,他这种没有素质的人才会在综艺里假借情绪爆发来将对手戏艺人推到地上,全然不顾你两个月前刚做完脑部手术。
追星仰卧起坐不丢人,可像她这样坚持嘲了前爱豆一年多的人仰卧起坐可太丢人了。这甚至不是丢人的问题,而是对不起她自己的良心。在她嘲陆鸣的时候,她对自己重复道:陆鸣是没有心的,他是一个没有事业心又偶像失格的废物,该骂。
可她现在回头看看,她根本不知道陆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可能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付出过多少努力。
她明明看出来陆鸣这两年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后期十分压抑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她明明知道前两年孩子不是这样的,陆鸣小时候可真诚了,话虽不多,句句发自肺腑。他这两年回避袒露心声,真的只是敷衍工作吗?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呢?
突然良心发现的不只是张秋然一个而已,在渐渐安静下去的嘲讽、辱骂声背后,是更多的路人、前艾草摘下废物滤镜,又重新审视现在的陆鸣的结果。
在无尽的沉默里,有许许多多人无声的懊悔与歉意。
《我是演员》第二季首播时间是2021年12月29日晚八点,12月30日凌晨一点,豆瓣陆鸣最大黑粉聚集地——无心法师小组的小组成员人数是10032。
而前一天,这个数字为13200。
第18章 跨年
一个爱豆的合理营业频率是一个季度至少有一部电影、电视剧或是综艺上线,这样你进组拍戏的时候,粉丝不至于太无聊,配合一定频率的自拍,粉圈才有物料可以舞,而不是无聊的气息四处蔓延,超话里充斥着“某某某你去哪儿了?出来让妈妈看一眼吧”的言论。
陆鸣过去一年的营业频率极低,直到年底才开始有综艺上线。
因此,这次跨年对他来说很重要,是活跃粉圈、圈粉固粉的好机会。
以上这套逻辑是陆鸣的经纪人杨姐反复在他耳边念叨的。
陆鸣放下手中的红茶拿铁,把行程单往桌上一拍,转过身来,打断了还在高谈阔论的杨姐:“我决定了,今年跨年表演架子鼓。”
一开始杨姐还没有反应过来,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对嘛,我就是觉得你这次应该唱一首情歌。”
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惊讶道:“你说什么?你要表演架子鼓?不是,跨年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不唱歌,不跳舞,表演架子鼓,怎么?你打算现学?这不是要命了?现在离跨年就两个礼拜了,能学出点什么名堂?”
陆鸣倒是很笃定,他很自信地挥了挥手,说道:“你放心好了,不是现学,我架子鼓水平完全OK。”
他也不管杨姐说什么阻拦的话,就把自己定下的节目报给了西柚台:和田光司的Butter-Fly架子鼓独奏。
跨年前三天,陆鸣去西柚台今年广州跨年舞台现场彩排的时候,在休息室遇到了何尧城。
对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思考半天,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你要表演架子鼓啊?”
“是的。”
“你不考虑换成唱歌或者跳舞吗?现在时间还来得及。”
陆鸣对何尧城这么关心自己表演什么感到有些奇怪:我们好像也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是我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但表面上他还是很客气友好地回应道:“我应该还是会表演架子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何尧城转过身的时候,悄悄地叹了一口气,走出几米远后,突然又折回来,对陆鸣说道:“那你加油。”
说完就飞快地溜了,留下陆鸣在原地一头雾水。
每次跨年正式开始前一个月,各大卫视就打响了跨年宣发战,一般到跨年前两三天,战争会进入白热化阶段。
除了跨年场地舞台设计被曝光,各大粉丝群体应援大战也正式打响。许多粉丝还会巡逻其他明星的超话,截图某某某家又带了多少横幅和灯牌,拿着截图回自家超话虐粉:大家还要躺饭吗?别家应援群都加了1000个人了!
一时间,各种不知真假的节目单也横行网络。
一份网传节目单就写着“陆鸣 架子鼓《Butter-Fly》”。
各大营销号第一时间转载了这个消息,并问道:“据传陆鸣跨年将要表演架子鼓solo,对此你怎么看?”
艾草的控评文案还是“非官宣不约,艾草期待陆鸣的任何表演。”
但路人热火朝天地聊起了这个不知真假的料。
很多人都对陆鸣能否驾驭架子鼓提出了质疑,一个业内小有名气的音乐博主还专门发了条微博吐槽现在的小鲜肉什么都想染指,安安心心唱几首芭乐情歌也就算了,实力不够,还硬要挑战自己没练过的乐器,徒增笑柄。
陆鸣看到这些评价的时候,一笑置之。
他并不是头脑不清醒的人,如果他没有练过架子鼓,怎么会选择在跨年的时候表演呢?他只是从来没有在观众面前练过架子鼓,也没有告诉过经纪人罢了。
孙思凡就对陆鸣充满了信任,在杨姐来找他劝劝陆鸣换个节目的时候,他直接回答:“不用换。陆鸣比你想象得厉害多了,他架子鼓超牛,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组乐队没问题的水平。等着他给你们的惊喜吧。”
陆鸣开始学架子鼓其实是出于某种叛逆心理,在他11岁的时候,小升初,他妈妈强烈建议他去报考音乐附中,以后走钢琴演奏的道路。他妈妈也没有更多地考虑,就是觉得既然陆鸣在练钢琴上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精力,而且也表现出了不错的天赋,那就让他继续练下去,等到14岁左右年龄大一些了,再送去国外的柯蒂斯、茱莉亚。
陆鸣对母亲的这一安排表现出了极强的抵触心理。他断然拒绝了母亲的安排,不肯去音乐附中面试,并且在上初中以后,正式向妈妈提出:“我以后不想再练钢琴了,我真的不喜欢钢琴。或者说我喜欢过钢琴,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更多的热情没有了,我不爱钢琴演奏,我不想将此作为我的终身事业。我不想!”
他妈妈在气恼了一段时间后,也接受了他的选择,只是告知他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从陆鸣6岁开始,他平均每天练琴时间不少于5小时,一下子将钢琴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出去,他最开始的感觉是自己有了自由呼吸的空间,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感兴趣的新尝试。
但大概过了一两个月,他发现自己的生活多少有些空虚,他已经十分熟悉钢琴在他生命中的存在了,现在时间空出来,他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初一的课程不需要占用他全部的课余时间,在好好学习之余,他还有很多可以用来放松休闲的时间,可他对游戏之类的事物又毫无兴趣,他是一个从6岁开始就成为琴童的孩子,他的童年里“怎么玩?”这个命题是被取消的,他已经没有喜欢上游戏的能力了。高度自律成为了一种习惯,折磨得他在每一个空闲的夜晚坐立难安。
选择架子鼓是出于偶然,他青春期的叛逆情绪自己找到了排解的渠道。在他提出要学架子鼓的时候,他妈妈并不支持,认为学架子鼓还不如继续练琴,还能把一门乐器学精。陆鸣采取了消极抵抗的态度,他闹了一阵别扭,他妈也就随他了,替他报班学习架子鼓。
打鼓对于陆鸣来说是和过去学乐器很不一样的体验,学架子鼓不只是节奏感的问题,身体协调性也很重要,他当时街舞学习也刚刚起步,架子鼓和街舞让他从全新的角度感受音乐,不再只是刻画情绪层面的递进,也让身体随着音乐律动。
架子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他疏解情绪的方式,他出道以后也没有在观众面前表演过。青春期面对自我认知的压力和出道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或正面、或负面的评价,他很多时候有逃离的冲动,把自己锁在隔音间里敲一下午鼓就是他短暂逃离现实压力的方式。摇滚乐自然地与青春叛逆捆绑在一起,给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乖小孩一点任性的空间。
陆鸣跨年出场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对于一台晚上七点半开始的晚会来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点。
上台的时候,他望向台下花花绿绿的灯牌,很少能看到他的紫色应援色。
各大卫视三令五申禁止粉丝携带灯牌入场,但各大流量粉丝坚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难不能少灯牌,甚至对相当一部分人来说,看跨年的主要意义是把灯牌带进场,赢下这场线下应援战役,给爱豆排面,好让线上粉丝吹嘘自家有多火,并以此讥讽嘲笑对家。
陆鸣看到自己灯牌很少的时候,也有一些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那里面也许夹杂着一些心酸、委屈,但他骄傲的性格不允许他捕捉、放大那点心酸感。
《数码宝贝》是陆鸣小时候很喜欢的一部动画片,15岁生日会上,他就唱过《Butter-Fly》这首歌。
这次跨年,柚子台和他的经纪团队商量后,打出了温情牌,在他打鼓的时候,背后大屏上就是他15岁唱歌画面的剪辑,伴奏里也剪辑了好几句他15岁的原声。那时候他还处于变声期,音色和现在有些许不同,还带着一些稚嫩与清亮。
画面上15岁少年坚定而执着的面庞,与舞台上戴着耳钉,梳了狼奔发型的21岁青年形成了强烈反差。
现场的、屏幕前的艾草、路人和黑粉,都听着回忆寄来的一张过去的CD,看到少年在漫长岁月里独自修炼的足以加入任何一支国内摇滚乐队当鼓手的架子鼓实力。
这种强烈的反差,意外的惊喜,混杂着熟悉感,把观众的心绪搅乱,这就是时间的力量,也是养成系爱豆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你知道一个少年过去经历过什么,你就会对现在的他怀有更多的宽容与仁慈,因为有那么一刻,他充当过你过去生活的背景音,你对他的宽容是你对过去怀念的移情。
陆鸣在台上抛起鼓棒的时候,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这鼓棒会再落回自己手里,屏幕前的艾草们却为他捏了一把汗,在那紧张的一瞬间,他们好像又找回了消失已久的与爱豆的共情和追星过程中的被需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