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的手猛然收紧,身侧的手掌已经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里,顾深的声音沉得可怕:“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王灿轻笑了一声,其实他不过都是乱说的,简绎跟顾深具体到底怎么样了,他全然不知,他不过是按着通常的套路随便那么说了几句,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句惹怒了顾深。
顾深声音越发沉,王灿心里就越发爽,管他呢,随便是哪句话让顾深不高兴,总之他的目的能达到不就行了吗?
“不碰他也可以。”王灿笑了笑,“你自己过来带走他咯!”
即便顾深已经察觉到这可能是个陷阱,但他也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
顾深不得不去,他和王灿之间的恩怨已经搁置太久,迟早需要一个了断,而因为这些破事徒端把简绎卷进来,更让他一刻都忍受不了。
顾深静默了片刻,最终,冷静道:“你现在在哪儿?”
王灿却笑了:“现在急什么,天还亮呢。”
王灿顿了顿又道:“晚上十点,到我给你的这个地址来,不过……”
王灿笑了声:“记得准时到哦,不然我怕我们小奶猫,到时候会哭,怪让人心疼的。”
王灿说完就将电话挂了,很快将一个地址发送给了顾深。
那是一处废旧工厂的地址,但凡顾深不是个傻子,都该知道这是个圈套,但王灿敢打赌,顾深一定会来。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简绎,王灿用简绎做了赌注,顾深就一定会来。
其实王灿原本想要顾深的家破人亡更彻底一些的,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舍得对简绎下手。
其实对于王灿来说,简绎也并不算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但说不上来为什么,那天吃完饭之后,王灿心里一动,还是放简绎回家去了,也没有按原计划对他做点什么,最后不过利用了他一张照片而已,王灿想了想,那好像还是他和简绎的第一张合照。
王灿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真是没想到,他人性里,居然还剩了那么一丁点儿善良。
第51章 两刃的相接
没到十点,顾深就到了工厂门口。
他按照地址找上了三楼,灰尘堆积的地面层层叠叠印满了脚印,顾深每走一步,都觉得周围空气污浊得让他忍不住想咳嗽。
顾深忍着嗓子眼里的痒意,最后总算寻到了王灿地址上给的那个地方,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留出一条缝隙,隐约能看见里面漏出的昏黄灯光。
顾深沉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几乎同时,一根小臂粗细的钢管,稳准狠地落在了顾深刚迈进去那只腿的腿弯处。
顾深猝不及防,被人击中了腿弯,一下就单膝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一下就传遍了全身,但顾深愣是哼都没有哼一声。
顾深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屋子里不止王灿一个人。
顾深来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四处都没有简绎的身影,他果然中了王灿的圈套,但他心里又说不出来的安心。
简绎没在就好。
顾深最后才将目光落回正前方,破旧的皮沙发上,王灿正叼着烟坐在上面。
“说了让你准时来,你偏不听,迟到或者早到,都该打。”王灿笑起来,“现在离十点整还有三分钟,我为你的失约稍微惩罚你一下,不过分吧?”
王灿说完话,便将烟头随便摁灭在沙发垫上,本就破旧的沙发上又被烫出一个新的小洞来,但王灿毫不在意,反正这是他哥的地盘,用不着他珍惜。
面前半跪着的人沉默不语,只有一双眸沉沉地盯住他,王灿被盯得不爽起来,上下扫了顾深一遍,又重新点了一支烟,嘲笑般嗤笑了一声:“你这算什么造型,当初我爸妈去你家跪着求你爸妈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跪的吧?”
顾深不回话,王灿又危险地眯起眼来:“不过你这么卑微的姿势,我怎么看着还是那么不爽呢?”
烟没点着,王灿烦得将打火机扔朝了一遍:“怎么,连跪都不会吗?不然我找个人好好教教你?”
顾深忍着腿上的疼痛,撑着地面前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灿,冷声道:“王灿,我没想到,你跟你父母一样不知廉耻。”
“你说谁不知廉耻?!”
王灿一下就站起身揪住了顾深的领口,顾深纹丝不动,淡漠的眸子盯着面前那张愤怒的脸:“挪用公司公款,伪造单据吃回扣,给公司带来那么大的亏损还不肯辞职,不算不知廉耻吗?”
顾深越是没有表情,王灿就越是愤怒,顾深即使在这种时刻也保持着他的冷静,而王灿最见不惯的,就是顾深这副表情。
王灿想要把他所经历过的一切痛苦让顾深都体验一遍,想要顾深这张冷静的脸扭曲起来,要这淡漠的眼睛掉下泪来,最好还能让他从心里流出血来,好让这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明白,什么叫做失去,什么叫做撕心裂肺。
“为什么!为什么我爸妈都下跪求你们了!你们还是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王灿揪着顾深的领子咆哮起来,“不就是拿了你们几个破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件小事,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逼上绝路!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王灿颤抖的身体带动了顾深腿上的伤口,顾深几乎要站不住了,疼痛使他额间出了一层薄汗,但他仍然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做错了事情,就该承担责任。”
“放屁!承担屁的责任!”王灿激动得口不择言起来,“你们顾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你们都是没有良心只知道钱的垃圾!就应该去死!”
顾深的声音里终于忍不住带上了颤音:“王灿,因为你父母做的错事,最后导致顾氏破产,导致我父母受辱自尽,即使这样,在你眼里,也算一件小事吗?!”
王灿的眼睛红了起来:“顾深,你知道你爸妈为什么死吗,因为他们活该!你们顾家,全部都该死!”
王灿越说情绪越激动起来,顾深腿弯处的疼痛不断的往心口上涌,终于,他忍无可忍,一拳重重地砸在了王灿脸上。
王灿被打得倒退两步,顾深也因为腿伤,一个没有站稳,便再一次跪倒在地上。
王灿只愣了一瞬,便扑向了顾深,而顾深不过侧身一躲,下一刻,便反手将王灿摁倒在了地上,周围那群人有人看势态不对,便想上去帮忙,结果顾深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那人才将手里的木棍挥起,还没到顾深跟前,便被顾深抓着手腕反手一折,再往前一带,那人便连人带棍滚了出去,再站起来时,那人手腕已经肿了。
“王灿,听过一句话吗,只有过去做尽亏心事的人,才不敢往前看。”顾深眼眸越来越沉,“你适可而止吧。”
“你少他妈在这里教育我!你配吗!”
王灿在顾深手下使劲挣扎,却挣扎不动,于是他大叫起来:“都在那里站着干什么!快给我过来把他拉开啊!”
但没人敢上前,本来都是年纪不大的几个Beta,没什么实战经验,顾深刚刚的反手一折,气场强大,他们都有些被镇住了。
“一群废物。”王灿有些泄气,手一摊,却刚好摸到一个滑而冰凉的物体。
王灿突然笑了起来,他换上轻松地语气对顾深说:“对了,顾深,忘记问你了,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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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深没有回话,眼神警惕地盯着对方。
王灿又笑道:“看着自己唯一的家人一点一点死去的感觉,舒服吗?”
顾深愣了一下,随即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我大伯……是你动的手?”
王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啊?你现在才知道啊?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干的呢!”
看见王灿整张脸都扭曲地笑了起来,顾深几乎是瞬间脑子里就充了血,他紧紧咬着牙关,抡起拳头就要往王灿脸上砸去。
嘭。
重物砸在人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深的手没来得及落在王灿脸上,握紧的拳头就软软地松开了,大脑只觉得嗡地一下,身上便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倒地之前,他看见王灿对他笑了一下。
看见顾深倒下之后,王灿才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手里还拎着半个碎掉的啤酒瓶。
让顾深知道他大伯去世的真相,在顾深被情绪占据大脑的一瞬间,王灿得以偷袭。而这次,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深:“你还没回答我,家破人亡的感觉,好受吗?”
但顾深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了,殷红的鲜血从他后脑勺流了出来,染了大片灰尘,泥泞着,将鲜血变成黑红色,屋子里一下就充满了血腥味。
周围几个人都愣了神,他们都是收了钱,被王灿临时找来充数撑场子的,虽然平时都在道上混,偶尔打两架也是有的事,但都没真的实际见过血。
可王灿并未扔掉手里已经破碎的玻璃瓶,他提着瓶子靠近顾深,脸上的笑几乎有些变态了:“顾深,告诉我,疼吗?不然……”
王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屋子的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了,铁门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巨大的响声。
顾深彻底失去意识前,看见了吴原破门而入,吴原带来了一大堆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深似乎还在人群里,看见了那个他朝思暮想了许多天的Omega,那Omega哭喊着朝他跑来,可他却什么也听不见,半句都说不出。
事故现场很是混乱,救护车和警察来了一堆,除了简绎和顾不凡陪着顾深上了救护车,其他所有人,包括吴原带来的一群弟兄,全被警方带走了。
但简绎已经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心思去在乎别的事情里,他眼里只有顾深,那个浑身是血的顾深。
顾深身上的衣服有些乱了,领口处若隐若现黑色细绳上挂着一个蓝色羽毛的吊坠,半个羽毛上都浸了鲜血,还没干涸的血渍将羽毛分成几小撮,早已失去了最初干净顺滑的模样。
简绎颤抖着双手去摸那片羽毛,这是他送给顾深的护身符,他拼命地用手擦着上面的血渍,却将羽毛越揉越乱,终于,简绎哭出了声音。
“医生……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求求你们……救救他……我不能没有他……求你们了……”
“多少钱都没关系……求你们救救顾深……救救他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失去他……”
……
医生护士在救护车里忙成一片,简绎却从始至终都握着顾深冰凉的手不肯放开,嘴里不断地重复着那几句话,眼睛分明一眨不眨,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止不住地往下砸。
顾不凡忍不住伸出手去安抚浑身颤抖的简绎:“没事的,会没事的,你别紧张,顾深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赶上了,我们救到他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简绎哪还听得进去半句,此刻他眼里心里都是顾深,而顾深身上的血就像止不住一般,纱布来来回回换了两次,都浸红了,才算捱到医院。
顾深被推进抢救室之后,简绎就守在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顾不凡想去安慰他,让他坐下休息一下,可一碰到简绎,才发现他浑身冰凉,连嘴唇都是抖的。
顾不凡看到这样的简绎,突然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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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买的春节用品,简绎觉得不够,于是又约了顾不凡一起再去一趟商场,今天本是他们约好一起去购物的日子,谁知道简绎一下午都跟没了魂一样,很是不在状态。
顾不凡问他是不是不舒服,问了三遍,简绎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下午他们出了商场,打算找个地方吃饭,正过马路呢,简绎直直地就奔朝车流中心去了,还差点被车撞到,顾不凡被吓个半死,一把将简绎拉回了人行道上。
这突然响起的刺耳的鸣笛声,让简绎瞬间惊醒,他猛地一把抓住了顾不凡的手:“顾不凡,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医院?”
顾不凡看简绎状态实在不好,以为他真的不舒服,便答应了他,两人路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便打车去了医院。
但顾不凡没想到,简绎没去门诊,反而直奔住院部去了,但他也没多问,就跟着简绎坐上了电梯。简绎一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但当他往里一看才发现,原本该住着顾深大伯的病房里,已经住进了别人。
简绎拉住了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小护士:“你好,我想问一下,原来住在这里的那个病人呢?”
“不知道。”小护士摇了摇头,“我是刚来实习的,你去问问别人吧。”
简绎怔怔地点了点头,心里的不安却愈发强烈起来。
昨夜十分奇怪,简绎明明什么梦也没做,偏偏在半夜惊醒过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他和顾不凡去购物时也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糟了,简绎心里强烈的不安折磨着简绎,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想也没想,便先跑来医院了。
“简绎,你到底怎么了?”顾不凡有些担心地问。
简绎摇了摇头,又突然抬头道:“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简绎虽然没去看过花奶奶几次,但好在花奶奶的病房比较好找,简绎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
病房门口,吴原正在打电话,看见简绎,他先是一愣,然后便低下头草草将电话结了尾:“行了,现在我这边有点事,你就按我说的,交上几个弟兄,晚上九点半等我消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