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
“顾先生…好久不见。”秦知稔站在门口外头看着他温和笑了笑转身问韩之白,“之…哥哥,我可以跟他单独说会话吗?”她双掌合十念念着:“拜托,我就借走顾先生一小会儿。”
韩之白视线挪向见顾与修,他点点头,总算勉强松了口转身出去。
留下的两个人沉默半刻,秦知稔坐在沙发上有些迟疑,顾与修微仰起头在日光中望向她:“秦小姐想要告诉我什么?”
秦知稔想了想从包里取出学生证递给他,“我想把这个还给你。这是你的。”
顾与修见了它倒是有些诧异:“怎么会在秦小姐这儿?”当初那场意外后他以为丢了,还特意重新办了一张。
“我在之白书房他最常看的一本书里找到的,”秦知稔垂下眸笑了笑道,“我那年开始还不明白,他留着这个做什么,后来我就知道为什么。顾先生,之白他的眼睛从来不是看我。”
她认认真真看着顾与修:“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不,是我偷走了那段时间,因为我,顾先生…我很抱歉。”
顾与修指尖摩挲着红色封皮,淡道:“没关系,你无需跟我说这些。”
秦知稔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忽轻启唇。
“顾先生……”
两个人说话的这段时间病房外头,韩之白正曲下膝低声哄着哭的很伤心的小姑娘。
棠棠小声的抽泣着,努力学着淑女的模样踮起脚去扯韩之白的手腕:“爸爸…不跟棠棠和妈妈一起去吗?”
“棠棠…”韩之白试图解释着,“爸爸不能陪你去,棠棠会有自己的生活。”
棠棠闻言狠狠瞪大眼睛,用脚上精致的小皮靴去一下一下踢门,“是他抢走爸爸!”
小朋友的是非观非黑即白,直白的不惨杂心思。但是有些事,必须要让她明白。
韩之白替小姑娘擦干净眼泪蹲下去平视着她,“我很抱歉,但是棠棠,并不是叔叔抢走了爸爸,因为爸爸一直是他的,你明白吗?”
棠棠听完眼睛通红用力推了他扑过去抱着母亲的腿,再不肯抬起头。
秦知稔刚出了门被棠棠一扑差点收不住脚跟,她笑着低下身哄女儿,“怎么了?又哭鼻子?不哭了,我们要去机场了。”
韩之白转过眸看着她,“要走了吗?”
“嗯,”秦知稔抬起头释然灿灿笑道:“之白,谢谢你。”
韩之白抬起颔,“照顾好自己。”
“好。”她一笑, “棠棠,我们该走了。”
小姑娘哭完了擦着眼睛不肯抬头,被母亲抱在怀里突然扭过头,小声的说:“爸爸再见……”
韩之白一怔笑了笑点点头目送着两个人离开直到下了电梯,他才转身回到病房。
他进来时顾与修把东西放在枕头底下,抬头问:“秦小姐走了?”
韩之白点点头坐在他身旁,顺手把他腰下垫子调的更舒服些。
“那你要不要送送她?”
“我没有喜欢过她。”韩之白盯着他突然出声。顾与修低头小口喝了汤,没说什么。
接下去几个月里顾与修都是在医院中度过的,他身体太差,能出院后又好生在家调养了小半年才逐渐恢复。
韩老爷子本想让吴姨过来照顾他,架不住孙子反对只好作罢,转头送来了小山高的一摞补品,老人家隔三差五过来看看重孙子,顺道连着他一起看看。
这头言诺过了反应期,小朋友爱争宠,这样家里开始扑腾着热闹起来。
至于程韵,她每次来跟韩之白一见面就掐着,一个火山一个冰块斗的顾与修哭笑不得,两个人大概是八字不合。
宋遇也常来,他开朗活泼又时常带些有意思的东西,两个人闲谈甚欢,那时候顾与修正闲着无事追电视剧一时间发现了新大陆,乐此不疲,他得知以后特意带来了孟书。
孟书初次来时特意细心挑了花跟礼物过来,他性子稳妥温良,两个人相谈之间宛若故友,很是开怀。
这样一来二去顾与修花在别的地方用的心思多了,这几天市刑侦支队发来特聘请,韩之白在他眼前来来去去问了又问,他也没什么不赞同的话。
“你觉得合适就好。”他似乎没看到韩之白欲言又止的神色转身就陪着言诺画画去。
月底又出了一件事。
本市一所高校请韩夫人开讲座,可她虽然年轻时在学校可是文艺社拔尖的,然而现在到底对有些数据模式生疏了。
因为最近的事情,韩夫人不想求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儿子,勉强让顾与修帮着整理数据校对报告,半个月下来,她捧着密密麻麻的手写报告最后连着说话都含着笑,往家里送的东西再也不是那般只挑贵的不费心思。
不比沈导当初一鸣惊人的狼人式求婚效果显著,半年后,韩之白第一次求婚正式轰轰烈烈失败告终。
他精心筹备几个月后,顾与修表示花很好看,月色很好,最后说,“我不嫁。”
该说他选的日子太好,今晚该凑热闹的,不该凑热闹的全来了。
众人翘首以盼等到了这个结果,藏在旁边的宋遇程韵抱着团一起笑的刹不住。沈导叹息一声别过了头,林洲抖啊抖,远在天边看着直播的盛太子捂上眼睛…
只有过来凑热闹的严朗抱着蛋糕很纳闷,“这玩意我能自己吃了吗?”
【作者有话说】:剧透:某人博尔赫斯念了一本又本,到了言诺上小学那一年,路邈那头都开始筹备婚事,顾老师还是,不嫁。
猜为什么呢
对了?(???????)? 文结束抽个奖吧。
娃娃你们喜欢吗?
第82章 心思
其实今天求婚的事情顾与修前几天就隐隐猜到了三分。
今夜夜里空无旁人的餐厅,一进门钢琴师弹得曲子是他喜欢的那首,桌上摆着他喜欢的花,更别说这几天其他人看着他按耐不住雀跃的眼神。就连前一天韩音上门,甚至都带了设计师给他选衣服量尺寸。
他再无知无觉,也该猜到的。
韩之白说那话时他低着头正在慢慢吃一块腌渍鲱鱼---最近医生禁止他摄入过多红肉。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这时候钢琴曲戛然而止,他仔细听完所有的话抬起头看着韩之白放下掌中的刀叉,眼神平静的像一江春水薄雾。
戒指鲜花灯光落在金色灯光下,而他眼前这个人说要跟他结婚。
顾与修却迟疑了。
他数着时间,低垂了眼帘。
“我不能答应你。”于是他说了第一句话。
说完话,顾与修甚至有些莫明的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
很奇的是,他在这么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受到正式求婚,而不是像前两次那样…胡来,心里却意外的平静。
他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不能答应。好在韩之白没有多说什么。
这顿饭到了九点草草收尾,两个人怀着心思回家一路上,什么也没说。顾与修坐在副驾上看着他几次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到底没说出口。
晚上回家后他帮言诺小朋友辅导完功课,洗过澡回自己的房间躺在松软的被子中刚合上眼,突然听见外头细微开门的动静。
这轻手轻脚的动静不是言诺。他微微侧过身睁开眼,“你怎么…?”
“没什么,我只是来看你。”韩之白进屋看开着的那盏暗鹅黄夜灯,有些不可察觉的微蹙了下眉梢。
他转过眼去望着顾与修仰起的脖颈,细长脖颈在灯光下那层皮肤呈现一种颜色苍白脆弱的透明。
苍白,憔悴,还有不安。
自从上次的意外之后顾与修睡眠一直不太好,他总要开着灯才能入眠。即便如此,他有时候即使睡着了也会被惊醒一身冷汗,下意识想看看身旁。心理医生说这是意外后创伤,这大概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即便如此,刚开始那些日子韩之白睡在他身旁,他却不大适应。他似乎不知道在抗拒着什么。
“你别动…”韩之白坐在床边贴着他削瘦的脊椎躺下,察觉到他挣扎轻轻摁了摁,用曲折手臂垫在他颈下,用指腹摩挲着他的眉骨,“你让我抱一会儿。”
顾与修垂下眼睫没吱声,他不再挣扎,过了会转过身仰起头忽然道:“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韩之白漆黑的眼珠沉沉望着他,手指沿着他的眉眼拂过至掌心,紧紧抵扣住十指:“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顾与修张了张唇,低下头掩饰神色,“我不知道……”两个人的双手交握,血液从抵扣的十指相接处回到心脏,似乎短暂的心意相通。
韩之白捉住他的手吻了吻,抬起眼看着顾与修,最后笃定道:“你在抗拒我。”
因为抗拒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推开他,哪怕是噩梦也不愿意依靠他,宁愿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这样的行为让韩之白觉得不安焦躁,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求婚,是试探也是确定。
顾与修盯着他想说什么,却哑口语言。
可能是吧。
他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眼前似乎繁花似锦,岁月安稳,他从前最大的愿望简简单单仅是希望言诺健康,平安。好像一切都实现了甚至连他从前求而不得的,从未想过的也有了。
可在每个夜深是梦里,无数次他却梦见自己一脚踩空,从寒潭掉进去,深不见底。那种窒息的感觉太过可怕,他有时候醒过来连现实与虚梦都分不清。
顾与修想着仰起头,目光星碎的看着眼前的人。
韩家人生的没一个差的。不说韩夫人,早些年韩音未出阁身段模样也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好颜色,更别说沈知砚那张祸水闻名的脸。几个小辈中韩之白的眼睛生得十分出挑,似以浓笔勾勒,狭长深邃眼尾处挑起,翘羽如蝶翅。
顾与修从前想他生的这样好看,若是笑一笑,该多好。
可是这好看却隔着疏冷的雾气,从前顾与修看不透这双眼睛专注的眼中星辰,心上明月,也看不到这双眼睛望的方向,看到的风景。
这种无底,太虚无缥缈,就像随时会掉入水中无法抽身,备受煎熬。
他害怕再次这样。
“没什么,”顾与修抽回手背过身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早点睡吧。”
【作者有话说】:作孽啊老韩
这就是不求婚不说话让人家一个人过年的下场
第83章 我呢
早上8.45分。今天这时候外头夜雨初歇,天青卷着薄雾。屋子里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盖住,只留了盏灯。
顾与修这一觉睡的很久。
他昨天难得的没有梦魇,只是身体很沉重的四肢像是被大石头压着钉住了动弹不得。如此他睡梦中眉头也未舒展。
“没事,没事了。”温和的声音在意识之外一下一下轻哄着。
顾与修循着声音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醒来时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声问,“你醒了?”
于是他失焦的瞳仁有那么几分钟短暂的茫然,本能的抓着了垫在自己颈下的胳膊贴着不松手。
这个动作泄露些许依赖与不安。韩之白俯低身体将他安安稳稳圈在怀中抵住他的发间,拉上被子问:“好点了?”
顾与修盯着他的脸像是反反复复确认过后垂下眼帘捂上被子嗯了声。
“梦到了什么?”他问。
顾与修没作声。
韩之白便扣住他的手,“还早,再睡一会吧。”
“好…”
屋里安安静静的,外面的水汽与寒冷一点也透不进来。
这个姿势维持了十来分钟顾与修探出脸,韩之白卷了条毯子把人裹上去洗漱。其实这样的天气这个举动着实多余了,可是在经历了几次顾与修感冒发烧引起的可怕后果后,他神经紧绷。
卫生间就在里头不用出去,韩之白开了灯挤好牙膏放在架子上去叫醒小朋友。虽然不能住进来,但他之前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搬过来放在架子上,牙膏漱口水沐浴露…没多长时间两个人的味道掺杂着成了一样的。
顾与修低着头用清水洗过脸,眼前忽然一暗,是他的低血糖犯了。他撑着洗手池慢慢站起来醒醒神,等感觉好些顺手取过一旁的牙刷,他正举着手腕刷牙,韩之白正巧推门进来站在他身后抵住他的背轻悠悠一句,“拿错了,这是我的牙刷。”
顾与修动作猝然顿下睁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迟疑着侧过脸:“那…”
这人脸上却分明带着笑意,“我骗你的。”韩之白低下头闻到了他桃子味的牙膏,促狭道:“这么喜欢这个味道?”
顾与修脸倏然一红赶紧回过头,他偶然抬起眼看见雾气蒙蒙的镜面靠近了的两个人影愣了愣,继而低下头仿佛若无其事的拿杯子咽了口水。
早上的厨房总是热热闹闹的。冰箱里有请几天吴姨让人做好送来的半成品,还有上周穆女士做多了顺便寄过来的吃食,只要热一热就能吃。
锅子里的培根滋滋冒着油花,顾与修把它翻个面盛出来,他算着时间取出咖啡打上奶泡,差不多了。
那头韩之白给赖床的小朋友套上衣服从半梦半醒间拖出来放到凳子上,时间正好。
小朋友的早饭是一屉粉嫩嫩嫩的小猪包子外加牛奶跟煎培根,大人喝粥。米是昨天泡好的熬了一宿开了花,喝下去绵长温暖。
吃饭的时候是没人说话的。
言诺小朋友困意未消,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边打哈欠拿木勺呼呼吹热气,边时不时偷偷切下香肠给桌底下那条给他取名“小白”的胖狗,无声无息一人一狗配合之下,默契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