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什么?”
熟悉的声音一出,好些人都愣了一下。
周易端着个保温杯,放在讲台桌上:“怎么都拿的化学?”
短暂的安静过后,班级立刻吵闹起来。
“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班都留守一个星期了。”
“老师你不在,曾主任一天要来我们班八次!”
底下闹得很,周易却没喊他们安静,有一下没一下闲聊。
这是路言第一次看见周易。
长相、身形其实和曾宏挺像,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说话温吞,捧着水杯乐乐呵呵回答底下的问题,看着不像个物理老师,倒像是教语文的。
最后,周易用一句“好好好”结束了闲聊,开始上课。
这么久没上物理,九班人格外给面子。
一堂试卷分析课愣是给上出了公开课的效果。
上完课,路言就坐在位置上,等周易找他。
周易课上没说,也没叫他,可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果然,下课后没多久,陈蹊就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周易一个人。
路言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周易特意选了这么个时间。
周易见到路言,抬起头来,朝着他摆了摆手。
“路言,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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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戚从实验室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林季撞在了路言的桌子上。
动静不算小,桌子移了位,书还掉了两本在地上。
郑意忙把桌子复位:“都跟你说了,别满教室跑!”
林季把书捡起来,上贡似的放了回去:“那你他妈还追我!”
前排男生转过身来,老神在在:“小林啊,你该庆幸‘这位’被老周喊走了。”
“被老周叫走了?”顾戚站在后门那边,忽地开了口。
林季被顾戚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确认路言不在,松了一口气:“嗯。”
顾戚走过来:“去多久了?”
郑意想了想:“也没多久吧,就你去实验室那一会儿。”
接下来郑意和顾戚说了什么,林季已经没心思听了。
一心想着路言的书。
刚刚书被他撞到地上的时候,是翻开的。
恰好翻开的那两面上,没什么笔记,书面挺干净,但记了几条公式。
他没记错的话,那几条公式,好像不是基本要点?
其中好几条还是引申出来,辅助求解的那种。
林季碰了碰郑意:“唉,之前老周有一次给我们试课,就专门讲竞赛题的那堂课,你怎么上的?”
“什么怎么上的?”郑意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林季:“就那些题目,你听得懂吗?”
郑意:“你以为我是戚哥?”
那次周易为了让九班人感受一下物理的魅力,特意选了节自习课做拓展,专门讲解竞赛题的一些解题思路。
说能让他们另辟蹊径,多点启发。
林季和郑意成绩不算差,但遇上竞赛题,也得歇菜。
整堂课下来,也就记了几条公式。
后来班主任说上交讲义,想看看同学们解题思路的时候,愣是没几个人敢交。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解题思路。
林季:“我刚刚看到,路言的书好干净啊。”
郑意不明所以:“书干净怎么了?”
林季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从来不看论坛?”
郑意直接承认:“又没什么好看的。”
“不好看?”林季大惊,“里头都是路言和戚哥的消息,你竟然说不好看!”
郑意这才来了兴致:“说什么了?”
林季转了个身,特意避开身后正跟杨旭之说话的顾戚:“论坛上说,路言可是能把DNA写成NBA的人,你说他每天上课都在干什么?”
“听又听不懂,也不画画,也不睡觉,也不玩手机。”
郑意有种天灵盖都被劈开的感觉。
他这才惊觉,这么多天下来,路言太安分,安分到他都快忘了路言的“学渣”属性。
这下郑意的疑惑比林季更甚:“对啊,那他每天都在干什么?”
林季:“问问戚哥?”
郑意:“成!”
可两人一回头,顾戚已经不在后门。
林季看着杨旭之:“戚哥呢?”
杨旭之:“去办公室了。”
林季皱眉:“他去办公室干什么?”
杨旭之默了默,道:“我说他去找路言,你们信吗?”
另一头的路言,正捧着周易递给他的茶,坐在椅子上。
周易把电脑盖上,看着路言:“一个星期了,还习惯吧?”
路言点了点头。
“那好那好,”周易依旧乐呵呵,“顾戚呢,处得怎么样?”
路言不太明白周易为什么突然提起顾戚。
但坐在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去报道那天,里面的老师就说过,周易排位置跟研究风水一样,讲究得很。
那天他的位置,是曾宏安排的。
现在周易提起顾戚,可能是觉得位置不妥。
路言压下心头隐隐升起的一点烦躁,平静道:“老师,如果您要说的是位置的事,我没意见。”
“没意见?”周易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意见就好,没意见就好。”
“那老师不打扰了,上课前我会换好,”路言起身,顿了下,又道:“还是跟郑意换?”
“郑意?”周易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茫然加震惊:“你想跟郑意做同桌?”
路言:“?”
他想跟郑意什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响了两下。
有人敲门。
敲门声不重,甚至有点轻。
但此刻办公室安静到近乎诡异,这两下足够打破沉默。
路言一回头。
路言:“………”
为什么顾戚会在这里?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
路言心情更复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路言总觉得现在的顾戚,跟平常不太像。
虽然也在笑,但笑得…有点凉。
作者有话要说: 郑意:不知道为什么,死亡他围绕着我,就、就挺秃然的。
爱的小本本又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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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得看牢一点
“顾戚?”周易先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过来了?”
顾戚仍站在门口,视线从路言身上移开,随口说了一句:“林季说老师你找我。”
周易先被路言弄得一头雾水,现在又听到顾戚的话,只觉得头脑有些胀:“林季说我找你?”
顾戚毫无心虚:“嗯。”
顾戚表情太平静,以致于周易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跟林季说了什么,后来忙起来忘了。
周易喝了一口茶,冷静了下:“行,来都来了,先进来。”
可能是为了防止有下一个“来都来了”,顾戚进门的时候,特意带上了门。
周易又推了张椅子出来。
作为班主任,一个是谈,两个也是谈,多个顾戚也没什么。
可还不等周易开门问路言换位的事,顾戚反倒先开了口,把刚刚周易说的话,一字不落重复了一遍:“你想跟郑意做同桌?”
路言:“……”
就知道这人听到了。
这问题恰恰就是周易想问的,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让两人坐下,抬头看着路言。
路言只觉得有口说不清:“老师,您今天找我来,不是说位置的事吗?”
周易被路言一反问,先顿了下,再说:“是啊。”
若放在往常,周易是决计不会当着两个当事人的面,问他们对各自的看法,可眼前这两个孩子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另一个当事人都站门口听见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周易想了想,直接说:“不是和顾戚处得挺好吗?刚问你,还说没意见,怎么又想和郑意做同桌了?”
路言难得有些怔:“什么?”
他什么说过和顾戚处得挺好的吗?
周易这句“处得挺好”一出,顾戚身上的凉意顿时散了大半,闲闲适适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还不忘把另一张椅子挪近一点,示意路言坐下。
“是处得挺好,”顾戚看着路言,话头又一转,“所以为什么想换到郑意旁边去?”
路言:“……”
这两人是复读机吗?
他又哪句话表明想和郑意做同桌的意思了?
一团乱麻,路言压根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从头说:“我来报道那天,位置是曾主任安排的,和顾……”
“不是,”周易微一抬手,打断路言的话,“是我的意思,只是提前跟曾主任打了招呼。”
路言:“……”
这都什么跟什么。
“所以老师你说的位置,是我和……”
“我和顾戚”四个字,路言有点说不出来。
因为顾戚就在旁边。
周易补上了:“对,就是说你和顾戚的事,随便聊聊。”
周易总算把始末理顺,路言先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又顺势误解了路言的意思。
头一遭的,周易在面对学生的时候,竟然也生出点尴尬。
周易刚咳了一声,路言就开了口:“老师想问什么?”
周易看了看路言,又看了看顾戚。
有些话,当着两个人的面可以说,有些话又不可以。
周易从抽屉摸出一套卷子来,想先解决顾戚:“把门砸了的事,还用的我的磁铁,虽然没报到学校去,但该检讨的还要检讨。”
说着,周易把卷子递了过去:“2小时,自己扣着时间,写完了把卷子放到我位置上。”
周易带了顾戚两年,很了解他。
凡事有度,不出格,但绝对不是模板里刻出来的那种中规中矩的学生。
周易不觉得头疼,甚至很欣赏,年轻人多点朝气挺好。
所以“换门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意外。
但面上功夫总要做,因此顾戚“检讨”没少做。
只不过“检讨”也随性些,别人写文章,顾戚写卷子。
顾戚接过卷子,低头扫了一眼,随手放在办公桌上,问:“新出的?”
周易点头:“隔壁那几所省重点的尖子生刚做过,难度比上次那套高了一点,但成绩还行。”
周易又道:“行了,也没你什么事,下节课还是我的,你回去让他们把课后给的四道练习题做了,我下半节课马上讲。”
周易“赶客”的意思很明显,可顾戚还是没什么动作。
好一会儿,靠着办公桌边沿的左手,才轻轻点了两下,刚好停在周易给的那套卷子上。
“老师,不会我一走,您这边又开始怂恿我同桌换位置了吧?”
路言:“……”
周易:“……”
周易立刻摆了摆手:“等下就还你,跑不了!”
顾戚这才起身。
顾戚出门的时候,周易还不忘提醒一句:“把门带上。”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两人,周易把茶往路言那边一推,说道:“路言,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安排你和顾戚做同桌吗?”
路言抬起眸子来,摇了摇头。
他一直以为位置是曾宏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他安分点,别打扰九班其他人。
这个想法在这一个星期,也得到了证实。
除了顾戚之外,他和九班其他人的确没什么交集。
现在知道是周易安排的了,反倒不懂了。
作为班主任,不是应该让他这样的学生,离得越远越好吗?
周易微调座椅,转过身来,面对着路言。
他手里还捧着保温杯,看起来有一种超出年纪的和善:“因为你和他很像。”
因为你和他很像。
路言听惯了他和顾戚不和、也不可能和的话,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们很像。
说这话的人,还是周易。
过了很久,路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师,我不懂你的意思。”
“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周易打定主意囫囵过去,“慢慢处,处得好就行。”
周易说着,从桌面上的置物架里,拿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出来,递给路言:“这个先拿着。”
周易又转身,拉开抽屉:“还有一个。”
这次路言看的很清楚,周易手上的东西,就是一张试卷。
跟刚刚顾戚拿走的那份,一模一样。
“刚出的竞赛卷,跟前两年比起来,题型和侧重点都有改变,你先回去试着写写,”周易自顾自喝了一口茶,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路言的僵硬,继续道:“跟顾戚一样,自己扣着时间,不要超过两个小时,做完了放在我桌上,我给你批。”
“另外那个文件夹里,有几套去年的省重点联合模拟卷,没做过的话,也做做,不打紧,答案可以找顾戚对一下,他那边都有。”
茶水滚烫,雾气一蒸,周易的镜片上已经白茫茫一片。
他摘下眼镜,拿着眼镜布擦了擦:“行了,也没别的,回去做题吧,等会儿我还要讲。”
路言已经彻底僵在原地。
那张竞赛卷被捏出好些褶皱,路言声音都有些哑,喊了句:“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