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提醒我说这个黑衣人身上有古怪.
他武功不弱,怎么那么容易受了伤?
我想起他那艳到不正常的脸色和他匆匆离去的举动.
难道?
"你们几个将此凶徒速速押往县府大牢,容我过后再审."交待完这句话,我立刻向前一跃,朝着南槿的家掠去.
这小子,千万不要做些什么傻事出来.
"你在做什么?"我一冲进南槿家,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怒吼一声,然后一把夺过他拿在手中的水瓢.
而南槿则是又羞又急地看着我,他那身女人装束早已不见,只穿了一袭宽大的白色中衣,他站在井边,从头到脚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全湿的中衣贴在他修长纤细的身子上,越发显得玉骨冰肌.虽然脸色红的诡异,却依然如同一个刚从水中冒出的妖精.
他就这样站着,就能勾起我压抑已久,最深沉的欲望.
我一把捉过他的脸,他的头发冰冷,脸上却是一片灼热,"南槿,你知道你中了什么吗?那是宫里最霸道的春药'胭脂烈',是后宫妃嫔在受皇上宠幸时用的,而且只能用一点,好让自己面若桃花,情热如火,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沾了不少.你却想用井水来化解,热毒未消,湿寒又侵,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难道要我随便在街上拉个女人吗?"他一边说一边喘,气息已经乱极.
"我庆幸你没那样做,因为,我可以帮你."我揽住他低语道,心中却是狂喜万分,南槿啊南槿,这次我看你往哪里逃.
"不行,我们不能.如果是那样,我宁可,"他无力挣脱我,却从衣袖里滑出一把小刀来,要向自己身上割去.
我手一挥,就打落了他的小刀.原来,他手臂上的伤就是这样来的.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傻子,宁愿自残身体,也不向欲望低头.
"南槿,我告诉你除非你流血流到死,这种药才会解."我吼道,你难道看不出,你的受伤足以让我心痛如狂.
"那就流好了."他猛一抬头,定定地说道.
是么?!我厉炜在你眼中就是如此不堪,你宁愿死,也不让我碰你.我偏不让你如愿,我怎么让你如愿,我如何舍得让你如愿?!
"南槿,我本想和你来个细水长流,日久生情的,可是现在这样子,是老天爷把你许给了我.今天晚上,你是愿意也好,不愿也罢.我一定要你."说完,我一把抱起他,就向屋内走去.
"厉炜,你放我下来."他出声喝道.可是听到我耳里就和呻吟无二.
胭脂烈有多么霸道,看看我怀里的南槿就知道了.
他不但没法反抗,甚至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一双水漾星眸直直地落在我脸上,足以让我神迷.
我抱着他这付已经软若无骨的身子进了他的家,三下两下就剥了他的衣服,又去寻了块干净帕子,想帮他擦干身子.
"不要."他低喘着说道,眼睛里可以滴得出水,"我求你."
"不要?求我?"我伏下身,轻轻地啃咬他的耳朵,我的呼吸也在跟着他一起紊乱,"我会让你求我的,不知道那时候,你会求我不要,还是求我更多."
"不是,我不是,"他狂乱地摇着头,可是却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被我用帕子擦过的肌肤全都泛起粉红色,整个人更是绷到极致,连脚趾头都是蜷曲着,妖艳魅惑,不过如此.
我挥开覆在他额上洇湿的乌发,吻过他清羽般的眉,清水般的眼,玉挺的鼻子,最后停在那柔软的唇上.
我一遍又一遍地尝着他的味道.
他青涩地让我迷乱,甜美地让我疯狂.
妖精,这是个妖精.
我的妖精.
"放开我,厉炜."待我放过他的唇,开始轻舔他的锁骨时,他居然还可以一边颤抖,一边推拒我.
这是欲拒还迎,还是欲迎还拒?
我将他牢牢地囚在自己身下,对着他说,"南槿,请叫我炜."
我要把你变成我的.
同时,我也把我变成了你的.
我说过我要你三生,而这一夜不过是个开始.
那一夜恍若浮生梦一场.
一场我不愿意醒来的浮生梦.
我和他化做两条藤蔓,疯狂而肆意地纠缠在一起.
我看见他从最初的抗拒到最后的沉迷,长长的乌发散落一床,仿佛无边的夜色胀满了我的眼帘,让我宁可永远沉溺.
我对他千分怜爱,万般温柔,我爱他爱到生怕弄伤了他.
可是,他还是落泪了.
我盯着正枕在身边这张异常安静的睡颜,退却红潮的脸庞苍白忧郁,就像一朵在我身边盛开的幽静之花,花瓣上有着凝结的露水.
他为什么会哭?
他醒来之后会不会恨我?
我看着他,心中溢满了莫名的酸涩之情.
我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将他脸上的泪珠吻掉.
我到底要怎样对他呢?好像除了对他更好一点,我也想不出其它的方法.
微弱的天光透过蒙着白纸的窗格,浅浅地照进这间简陋的民房.
这才让我看清楚南槿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屋子里陈设很简单,除了一书架的书就再也没有别的长物.
我看看躺在床上的他,就连身上的被子都是粗布而制.
这个笨蛋,捕快的奉禄本来就少,他还养了那么大一堆孩子,难怪过得这么克难.
他是不是一直过得很孤单,才会养了这么动物呢?
南槿,你不会再孤零零一个人了.
我会照顾你,对你很好很好,永远对你很好很好.
我吻上这张玉样晶莹的脸庞,许下我的誓言.
我根本不知道,我的誓言不过是梦话一场.
梦醒了,梦中的誓言随风而逝.
梦醒了,梦一样的浮生也消散了.
就像雪花终将融化,落花只能化泥.
那天早上,我一门心思只想为他做点什么?
"厉大人,你在做什么?"
"南槿你醒了."我转过头,看着这个悄然无声出现在院子里的人,"我在烧水,你需要洗个热水澡.还有,请叫我厉炜."
"厉大人贵为紫衣骑统领实在不必做这些粗重之事."他快步走到我身边,"厉大人请回吧,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南槿你身子,"我刚想出声阻拦,可是他更快地打断我的话.
"我没那么柔弱,别把我当成女人!"他咬着唇,双手紧握成拳.
他恨我了?
"我没把你当女人."我正色道,"我是把你当成我的爱人.南槿,随我去京都吧."
"去京都?!"南槿双目朦朦地看着我,"我们昨天错了一晚还不够吗?还要继续错下去?"
"就算是个错误,也是个美丽的错误."我拢起他披散的头发,"何况,昨夜你是身不由己,我是己不由身,我们谁都没有错."
"我们谁都没有错.那错的是什么呢?"他失神地问道.
错的是什么?
错的是命运.
错的是我们的宿命.
我们在错误的地方,错误的地点,以错误的身份相遇了,怎么能不犯下这样的大错.
"大王,大王.京都有密报呈来."
我猛然睁开眼,我曾经吩咐过下人,京都的密报无论什么时候来,哪怕就是半夜也要第一时间呈到我的面前.
"呈进来."
"是."
我接过那封翻越了千山万水才来到我手中的密报.
我习惯性地从最后一页看起.
因为那一页是固定向我报告南槿的近况的.
我派了三个人在监视他,比皇帝还多一个.
"宾大人此月初三升为兵部侍郎,赐宅坻于京都东区,离皇宫不过两街.宾大人此月问医四次,其中一次为御医,此四次问医药方如下."
我扫了一下,全是些养血补气的方子,只是一个月就看了四次病,几乎天天都在喝药.
这个笨蛋,那次的蝶变之伤到底伤他多重,难道他在那之后,都没有好好的调养过吗?
真是个笨蛋!他是想把自己累死才甘心!
我一掌拍下,差点没拍散了整张桌子.
我是真的爱他,爱到刻骨.
我不要他有事,还是因为我爱他,爱到刻骨.
若景之宛若槿
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
我叫江若景,我父亲是当朝的吏部尚书,我的舅舅是禁卫军统领朱艾.
我身上穿的是绣金描凤的喜服,脚踩着五彩瑞云的绣鞋,喜娘正为我的指甲染着凤仙花汁.
"小姐,您今天真美,仙女下凡一样."身边的小芸正梳着我那一头长长的秀发.
"还叫小姐,小芸,你可要改口了,等入了宫,得叫皇后娘娘."喜娘笑着说道.
"是,是我该打.皇后娘娘莫怪."小芸倒是机灵,立刻就知道改口.
"就知道贫嘴."我嗔道,其实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没错,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而且我要嫁的人是当今的皇上,昔日的栩王.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能嫁给这样一个的夫君,已经是一辈子最大的荣光了.
何况,当今圣上,我曾经在他的封地见过他一面.
那时他还是栩王,和我父亲时有来往.
也不知我父亲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我就很不小心地撞见了他一次.
原来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人也可以如此谦和.
一个看上去如此温文的人也能有一双充满霸气的眼睛.
那时的我知道,他是被贬到这里来的,但矫龙岂能被困浅池,他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我会等到那一天.
我果然等到了这一天.
我父亲其实相当宠爱我.当新皇登基一年天下基本太平之后,皇上的大婚成了大臣讨论的重点时,他就问过我,愿不愿意参与这场角逐.
"但是,以我们家的家世背景,皇上不可能点你为后.若景,这样你也愿意吗?"他是这样说的.
我当时感动的都要落下泪来,别人家这种事会来询问女儿家的意见么?只会恨自己没有多生几个来.
"我愿意."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女儿,宫里的日子难过啊?"我父亲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道,但是,父亲大人,我还知道一句话,宁做英雄妾,不为俗人妻!"嫁给谁不是嫁,男人啊不管是英雄还是俗人,不要你的时候就是不要你.
这一次,我也要赌一把.
我赌栩王不是个那样的人.
结果,却大出我意料之外.
皇上点了我,而且是点我做皇后.
论家世,论才貌,我都不是其中最拔尖的.
"难道,陛下是念着父亲大人您与他共患难的那一段?"对于这个结果,我是疑惑大于喜悦.
"我和你舅舅谈过了,这一点也是有,不过陛下大概是觉得我们家在京都到底还是根基浅薄,不用担心外戚问题."
原来是这样,我心底不免泛起一股子酸酸楚楚的东西.
原本我就没指望,陛下是因为我们曾经的一面之缘而看中我.但是,把话一说开,我还是觉得莫名的惆怅.
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天家的人,什么都会考虑,就是不会考虑感情.
而我马上也要成为天家的人了.
我抬头望着窗外,天色尚早,黑压压的天空上只有几颗黯淡的星子在闪着光.
我的未来就像这浩瀚的夜空一样,不可捉摸.
这是我选择的路.
我就会坚持走下去.
"娘娘,舅老爷来了."
舅舅?!这个时候,他还特地来找我,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待.
"快快有请."
我舅舅朱艾,他从栩王起兵之前就一直跟着他,现在更是从栩王的待从长官升至禁卫军统领.
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
"皇后娘娘,今日真是美得不可方物."转念间,舅舅就已经进来了,看他身披戎装,看是匆匆赶来.
"舅舅,你也取笑我."我立刻起身,将舅舅迎进屋,又吩咐左右前去端点心,拿帕子.
一转眼,满屋子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只留舅舅和我两个人.
"舅舅,此番前来,怕不只有贺喜这么简单吧."我亲手端了一杯茶放在舅舅面前.
"外甥女冰雪聪明.我的确是想在你进宫之前,来送你三句话."
什么样的话,值得舅舅特地前来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母亲过世之后,舅舅一直视我若女,他的话我是一定要听.
"若景,进了宫后,你虽是皇后,但也不是事事都能如你意."
"若景知道,若景一定谨言慎行."
"宫牆之内,有些事情看到了要装做没看到,听到了要装做没听到,做过的也要装做没做过.总之一个字,忍."舅舅放下茶杯,双眉紧皱地看着我.
那一天,我舅舅的表情很奇怪,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和我有关的事.
明显的,他不打算告诉我.
我也不会去问.
我是知道的,身为皇上的女人如果连一个忍字都做不到,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谢舅舅提点."
"哎,若景,保重.今天你大婚,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那舅舅好走,小芸,送舅老爷出府."
"不必了,你忙吧."舅舅说完,一掀门帘自个出去了.
我看着舅舅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心情却不若先前那般雀跃了.
东方天上,晨光已微明.我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妆容,确定无误后,心想,花轿应该就要到了吧.
待我坐上十六抬的轿子,踏着晨光,浩浩荡荡地向皇宫出发时.
我突然想起,舅舅有一句话说得很古怪.
他要我保重,而不是祝我幸福.
难道,皇上不能给我幸福么?
我心中一颤,手不禁攒紧了帕子.
良久,我才松开,可那红色帕子上绣着的并蒂莲,已经不可避免地皱了.
婚后的日子远比我想象的要幸福.
陛下几乎每天晚上都来我的寝宫,次数频繁到我不得不端起皇后的姿态,贤良溆德地劝皇上顾忌一下其它姐妹的闺怨.
每次我提及这个问题,他都会捧着我的脸,对我说:"朕只爱你啊,朕只想要你啊.景."
每次他这样说,令我觉得我的名字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一个字眼,最美丽的一个字眼.
他这样一说,我都会识趣地闭上嘴,乖乖地躺到他的怀里,看着窗外的草长莺飞,蝶飞燕舞,一派春色.
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快乐,快乐地有时候会在梦中醒来,痴痴地看着枕边人,心中总是暗暗窃喜.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优秀的天子会如此一心一意地待我.
有一次,我还听到陛下说梦话,他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在梦中叫着我的名字,"景,景,景."
我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却像找不到我人一样叫着我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凄迷和无奈.
"陛下,我在这,我在这,我在您的身边啊."我紧紧地搂住他,在他的耳边反复地说着.
他究竟在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他在梦里为什么会把我弄丢了呢?
我好想问,却又不敢把他惊醒.
第二天,我在服待他上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
"梦?朕不记得了."他轻轻淡淡地说道,却又托起我的下巴,吃着我唇上的胭脂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景."
他对我这样的好,这样的专情,他叫我的名字时这样的深情款款,我怎么会胡思乱想呢?
我不会.我不会的.
我嫁进宫里是上一年的秋天,踏着落叶入的宫.
眨眨眼的功夫,秋走冬去,春逝夏来.
那一年的夏天,天气特别热.宫里的树上,蝉一直叫个不停.
叫得我都开始烦了.
"皇后娘娘,皇上传旨,说莲澜院的莲花开了,今晚要在院里办个赏莲会."小路子一脸喜色地跑了进来.
"赏莲会?!娘娘,那小芸去帮您准备那套粉色叠云裙,让娘娘今天晚上美得如出水荷花.到时陛下只想看您,那眼里不见旁人,就连莲花看不见."听到此言,芸丫头倒比我还兴奋.
"瞧你这猴急的.说起莲花,我倒想炖点莲子银耳 给皇上送去."他这几日天天都在内阁殿熬着,嘴角都有水泡了,叫我怎么不心疼.
"皇上知道娘娘您这一片心就够了,剩下的事还是小路子来帮您操劳吧."
我微微一笑,这两个奴才,倒是一个比一个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