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在人情世故上一向有点木讷。
但这次校长亲自找他谈话,对方老板也亲自找上他,而且还大方的给学校巨额资助。
要是拒绝,未免太不给校长面子,又得罪了位大./佬,很可能在这个省都混不下去。
林霁家也没地能种,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算是同意合作了吗?”
“嗯。”林霁还是垂着头。
“那就好,我还以为请不动你这尊大佛。从高中的时候,你就特别清高,清高的让人难以接近。”
“有吗?”林霁尴尬的笑了笑。
笑完,林霁还是把话题绕回工作上,“那什么时候需要我去贵公司,见一见你的工程师们,也好交流……”
“这周你哪天课少?”
“周五。周五只有一节早课。”
“那就周五。”男人说完,搭在林霁肩上的手一转,示意林霁上车。
林霁的力气没陆允大,但还是尽可能的定在原地,“等等,不是说好周五吗?”
“今天叙叙旧,不行吗?”陆允这次没用强硬的态度命令,手也放了下来,语气里大有几分请求的意思。
“阿霁,我们快十年没见了。今天抛开工作的事情,好好一起吃顿饭,行吗?”
“我一般不在外面吃饭……”林霁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听上去合理的借口。
“抱歉,忘记你身体不好了。”“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林霁站在车门前,没打算上去,“我今天得早点回家,有工作没处理完。”他撒谎道。
刚说完,突然听见手机响了,有新的讯息。
他顺手掏了出来查看。
林霁有点近视,手机字体一般都是调到最大。
横竖手机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也没刻意转身掩盖,当着陆允的面直接打开了锁屏键。
屏幕上赫然弹出来一条微信好友请求。
看头像是个长相清纯的女生,备注是:阿姨介绍的,麻烦林先生同意一下~
林霁这才突然想起来,早些时候,母亲说给他介绍了个姑娘,让他这次中秋回家正好相亲见见。
他手机屏幕上的字体大,亮度也大,挨着他站的人想不看见估计都难。
林霁感受到旁边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似乎变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点这个好友申请的同意。
正思索着,林霁听见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
语调和平时冷冰冰的不一样,有点阴阳怪气的,“我就说林先生怎么这么晚了还得赶回家工作。”
第4章
这句话听的林霁脊背发凉。
好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样,有点惊慌。
不过到底快三十岁的人了,很快林霁就稳住了情绪。
顶着头顶毒辣的灼灼目光,点了屏幕上的“同意好友申请”。
“家里人介绍的相亲对象。”林霁抬头,顶着不善的目光僵硬的解释道,“不过是中秋回老家才会见面,不是今天晚上。”
说完,林霁感觉到那双锐利的眼眸眯了起来。
气氛一时间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感。
林霁刚想继续说话,只见手机屏幕又亮了。
一条消息直接弹了出来,【林先生晚上好!现在方便聊聊嘛?】
林霁深吸了一口气。
他后悔把手机字体调这么大,简直是火上浇油。
面前的男人抱臂站着,似乎在等林霁的反应。
林霁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抱歉,现在还在工作。晚些时候聊可以吗?】
【好的,抱歉打扰你了。林先生先忙~】
对方几乎是秒回消息,林霁看完之后赶紧把手机的锁屏键往死里按了下去,确认关机了,才把手机揣进兜里。
“晚些时候再聊?”陆允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刚才林霁发给陌生女人的消息。
林霁:“……”
“看不出来,林先生的私生活挺丰富,是我没眼色,打扰林先生的艳遇了。”
一口一个“林先生”。
林霁听的头皮发麻。
一时间又只能和路灯肩并肩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丰富……”林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什么。
明明一节讲座课他都可以不喘气的自顾自讲两个小时,但面对这个男人……一瞬间又像是回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
青涩懵懂,满心快溢出的情绪无言表达,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和脸上灼热的温度。
“我……”
林霁还没说完,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少年的大喊。
“林教授——”
林霁回头,发现是温铭正穿着球服朝他跑来。汗涔涔的,明显刚剧烈运动过。
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林教授您还没回家啊?”温铭一边说着,一边自然的把胳臂搭在林霁肩头,“身体好了吗?昨天您可吓死我了。”温铭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有双能将人刺穿的目光死抓着他不放。
说完后,温铭还是把手搭在林霁肩上,喝了口水之后,才发现林霁身边还有个男人,“哟,这不是陆总吗?您好,我叫……”
“把手放下。”男人的语气像是命令一样,冲着少年低吼道,“把手从阿霁肩膀上,放下来。”
“?”温铭原本就是个没什么规矩的大纨绔,除了长辈,他还真忍不了别人命令他,“看着舅舅的面子上称您一声陆总,但也轮不到您命令我吧?”温铭说着,胳膊依旧没从林霁肩头挪开。
林霁赶紧拍了拍温铭,示意对方把手放下。
在学校里,林霁为了和学生亲近些,从来都是欢迎学生和他拍肩,拥抱,或者一些其他不失礼貌的肢体接触。
但很多学生大概是怕老师怕惯了。
敢这么做的人其实不多。
“不是,我和我的导师打个招呼你也管吗?”温铭虽然把手放下了,但依旧不服气。
“如果我要管呢?”陆允的声音依旧冷淡。
但能看见那双拳头已经在身体两侧攥紧。
“温铭。”林霁怕他小孩子脾气闹起来,赶紧拦着,“陆总是我以前的……”林霁说道这儿停顿了一下,“以前的,同学。”
说完“同学”两个字的时候,林霁甚至不敢去看陆允的眼睛。
“我们聊聊工作上的事儿,你要是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
“肯定有重要的事儿啊,我球都不打了跑来找您。”“陈教授手下的几个学生做实验的时候电路出故障了,室内的灯全灭了。好巧不巧,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打在电线上了。陈教授已经回家了,我在篮球馆外面看着人影像你,就赶紧跑出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打电话和我说?”林霁一见是急事儿,语调不禁升高。
“我们都打了,可是您的手机…关机了。”温铭无辜的说道。
林霁这才想起来,刚才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相亲对象,一着急,就把手机关机了。
“抱歉,是我的问题。”“哪个实验室?没有学生受伤吧?等一下我找找学校电工的电话……”林霁一边把手机重新开机,一边准备跟着温铭往实验室跑去。
跑了两步,才突然想起来陆允还在原地。
林霁想了想,还是觉得得和对方说一声,“陆……”他原本想说陆总,但话到嘴边,又改口,“陆允,我有急事。今天不好意思,周五见。”
说完,林霁头也不回的朝着实验楼跑去。
林霁和电工几乎是同时赶到实验室的。
电工来了之后,才发现不过是跳闸导致灯灭。
液体浇在的电线也是没通电的,虽然把地板腐蚀了一块儿,但所幸没学生受伤。
见没出事儿,林霁才算松了口气。
“你们教授没有教过你们实验操作的最基本安全措施吗?”林霁一向好脾气,但这次被吓得不轻,不免责怪了几句。
责怪完,林霁扫了一眼人群。
有个男生长得面熟,但又叫不上名字,好像经常和温铭成双成对的出现。
林霁大概明白了几分平时连实验楼都不进的温铭,为什么会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找他。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自己给你们报声平安,以后可小心点,知道吗?”
“知道了。”
林霁说完之后舒了口气,这才拎着公文包匆匆走出了校园。
在回家的地铁上,林霁顺手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历。
周五…就是明天。
也就是说,明天还得和陆允见面。
以前林霁无比期盼周五,因为次日就是周末,可以休息。
但是这次…林霁叹了口气。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林霁一头栽在沙发里,衣服都来不及换。
正滩在沙发里,林霁听见手机响了。
他第一反应不会又是学生出事儿了吧,赶忙弹了起来,发现是母亲打来的,才舒了口气。
“喂,妈。”林霁开口的声音十分疲惫。
“你怎么回事儿啊,人家姑娘主动找你,你就晾着人家?”
“……”林霁头疼。
懒得和母亲争辩。
“林霁,你明年都三十了啊,你不着急妈着急了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啊?你说句话啊?”
“妈,我工作很忙,抱歉。”林霁无力的说了一句。
“工作怎么忙了?咱邻居家的孩子也是老师,每天四点就放学了……”那是幼儿园老师。
林霁欲哭无泪,又和母亲解释不通两者之间的区别。
最后装作手机没电,顺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林霁又一次坚持着能趴着绝对不坐起来的原则。
继续倒在沙发上。
他知道睡前得洗漱一下,但实在是没力气爬起来了。
几乎快睡着的时候,林霁被手机铃声吵得一个激灵。
他以为又是母亲打来催他相亲的,接起来之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妈,我都说了工作忙,没时间相亲。我也没有结婚的打算,您别催了求求您了!”
今天真的是累了一天了,林霁的语气虽然还是无奈居多,但明显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说完之后,林霁良久没听见对面说话。
林霁愣了三秒,发觉到有可能不是母亲打来的。
赶紧把电话从耳边拿到眼前。
屏幕上的号码有点熟悉,挺吉利的一串数字,就是没备注。
几乎是瞬间,林霁就反应过来是谁打来的了。
完了。
是陆允。
林霁战战兢兢的又一次把电话凑到的耳边,“喂?陆,陆允?”
“是我。”陆允的声音依旧深沉,没有什么波澜,也听不出喜怒。
真的是陆允。
完了。
林霁的表情顿时像嚼了五百个魔鬼辣椒一样丰富多彩,眉目也拧成了一团。攥着手机的指尖儿都发白了。
沉默了好久,才心虚的说道:
“嗯……刚才邻居家里在吵架,家常事儿,他家孩子不肯结婚。吵得声音有点大,您没听见吧?”
第5章
“……”
电话另一端沉默良久。
林霁一想到刚才自己脱口而吼的话,尴尬的直咬牙。
“什么吵架声?我没听见。”
听见陆允沉稳的声音,林霁才稍微松了口气。
“真没听见?”
“真没。”陆允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根本听不出是撒谎还是实话。
林霁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要是听见了可丢人丢大了,“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
“……”
沉默了很久,林霁正思索着自己应不应该继续讲这场单口相声。
陆允突然发话了,“你学校的事严重……”说到一半,陆允听见林霁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呼吸声也均匀的很,便改口,“你平安到家了吗?”
“早到家了,怎么了?”林霁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嗯。”
“所以…陆总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
“……”林霁一时间不知道这通电话该不该挂断。
他宁可是他母亲来催他相亲,也不想面对这个冰块头。
“对了。我名下有几家酒吧,其中有两家是针对小众性取向人群的。今天看见的你那个学生…是那边的常客。”陆允明显迟疑了很久才开口。
“学生嘛,年轻,有活力爱玩些也正常。我自己的学生我有数。”
“……”
又是一阵无尽的沉默。
林霁猜不到这尊大佛和他说这个做什么,反正他早就知道了。
只能听见电话里传来磨牙的声音,还有呼吸加重的声音。
“陆,陆总?”林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我把设计图纸和其他资料发到你邮箱里了,记得下载。周五来公司的时候可以直接和我的设计师们对接。”陆允的声音又重新恢复平静,呼吸也匀了下来。
林霁听完之后就准备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拿笔电,“好的,需要提前看吗?”
“不用。今天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林先生了。”
“好。”林霁总觉的气氛怪怪的,“那你也早点休息。”
礼貌的套路用语说完之后,林霁迫不及待的挂了电话。
所以…
陆允给他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他他学生的私生活作风?可在林霁印象中陆允一向大气,不会这么小家子气的跟个怨妇似的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