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胃不好,从来不沾咖啡这种东西。
他罢了罢手,稍微在椅子里靠了一会儿,又一次爬起来忍着困劲儿准备继续工作。
这次还没算一会儿,林霁听见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林霁抱歉的笑了一下,赶忙拿着手机跑到走廊。
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陆允。
出于私心,林霁备注的还是只有“阿允”两个字。
反正这是他的私人手机,没别人看的见。
“喂,陆总。”林霁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回荡。
“……司机已经送你回家了吧?”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要沙哑很多,有点神志不清。
“喂,林霁?说话啊?”
“算了,是我忘记看时间了,都这个点了,打扰你休息了……”
“陆总,你是不是…喝酒了?”林霁听着陆允的声音不太对,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还没休息,不打扰。”
“你关心我?”陆允鼻音很重,语速也慢,“你是不是关心我?”
“自然。毕竟这次你是我的上司,关心你是应该的。”林霁尽可能平静的说道。
他上次见到醉后的陆允,是高三毕业的那天。
想到这儿,手上紧握着的手机差点儿没按到锁定键。
“只是上司吗?”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
“……”轮到林霁沉默了。
“林霁,“我刚从酒局回来,好言好语赔笑,又把这个项目的时间拖延了一个月交工……”“林霁,他们那些狗娘养的就会灌我。不就是之前死活不松口同意给他们多分一成吗?”
“林霁,车上好冷啊……”
“你在哪儿?”林霁听着渐渐淡下去的声音,有点慌不择口,“陆允?你在哪儿?”
“……”对面没说话。
“陆允?”对面传来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林霁挂了电话,想了一下。
来的时候,这栋大楼的停车场是在地下二楼。
他觉得以陆允对工作的热爱,不一定会回家,而且刚才陆允说了,“车上好冷。”
林霁思考了一会儿,立马快步走到电梯间。
这个点,大楼没什么人,他飞速下到地下二楼,又一次拨通了陆允的电话。
果然,微弱的铃声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响起。
林霁快步朝着角落里那辆保姆车跑去。
跑到之后发现前车窗是打开的,车没熄火,开着暖风,后排的座椅里似乎还歪着一个人。
林霁趴在车窗上看了一眼,几乎瞬间确认了那个人就是陆允。
和平时那副高大可靠的样子不一样,英朗的面容上难得露出几分…脆弱感。
喝过酒的缘故,脸上难得有了点血色。
上次见陆允这幅样子……
林霁知道不应该,但还是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他挂了电话,稍微大起胆子,伸手,从车窗里面打开了门。
开门之后,林霁才嗅见,陆允身上的酒气很重,甚至有点呛人。
车上虽然开着暖风,但到底是深秋,陆允穿的单薄。
林霁跑下来的时候也没穿外套,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把身上的连帽衫脱了下来,里面只剩下一件衬衫,他冻的一哆嗦。
但是想起来陆允之前那句“车上好冷”,林霁还是忍着哆嗦爬上车座,把连帽衫轻轻的搭在陆允身上。
宽厚的肩膀上,他的那件衣服显得有点小,刚盖上,又滑了下来。
林霁叹了口气,只好又一次趴近,捡起那件单薄的帽衫,给陆允盖上。
只是这次盖好,刚准备起身。
林霁突然感觉到腰后压上来了一股大力。
他一怔。
紧接着,趁着黑暗,他看见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虎视眈眈的打量着他。
第7章
黑暗中四目相对的时候,林霁呼吸都滞住了。
陆允的瞳眸很深邃,尤其是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特别的魅惑。
不知道对视了多久,林霁才慌乱的开口。
“我……”
“我刚说冷,林教授就主动投怀送抱了啊。”大概是酒后的缘故,陆允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性感,加上两个人离得近,吐息中的酒气更是给狭小的车内空间添加了几分暧昧。
林霁感觉到对方按在他后腰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不是,陆——”
还没说完,林霁就感觉到那股带着酒气的热流窜到了耳边,柔软的唇抵在他耳垂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像石像一样,脑子里一片嗡鸣。
“林霁,你的腰好细啊。”说完,有力五指又狠狠地抓了一下,“但是手感意外的不错。”
“我记得很久以前也这么抱过你,是什么时候来着?”
“陆允!”林霁可清醒着,他当然记得上次…两个人这么抱着,是什么时候。
“喝多了就好好躺着,别闹。”
这声别闹一点用都没有。
林霁伸手,试图把自己从车座上支撑起来。
“喂。”
刚支撑起来一点,就被陆允顺势按了回去。
这次更甚,直接贴在了对方身上。
两人中间虽隔着一件单薄的连帽衫,但林霁依旧能感觉到陆允胸膛上有力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林霁脑子都是空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单身。优秀的追求者也不是没出现过,但林霁就是很难对别人产生感情。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哪儿出问题了。
直到和陆允重逢的时候,林霁才无比深刻的意识到,年少时轰烈的那种冲动,一点都没随着时间冲淡。
亲密无间的距离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林霁突然听见耳边人开口。
“林霁。”
不等陆允说完,林霁慌忙想爬起来,至少先用膝盖支撑住,不让自己贴在对方身上。
“你是不是……”最后两个字,陆允是贴在他耳边问的,尾音刻意上扬,“看不出来,人前那么清高的林教授,嗯?”
林霁脑子都是木的。
刚想辩解什么,只听见,不远处的电梯间传来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陆总,毯子和靠枕拿下来了。”
林霁听见有人来了,慌忙的开始挣扎,思考着钻到哪儿能不被看见。
他扫视了一圈,车座底下是实心的。
即便不是实心的,也容不下一个成年男人的身躯。
慌忙之间,林霁听见脚步声逼近。
他努力稳住心态。
突然,车门开了。
林霁见是陆允的司机,还没等对方说话,开口先发制人,“您好。”
“您是…林教授?”司机看见这一幕也有点懵,但还是保持基本的礼貌。
“嗯。陆总打电话说有点工作上的事儿让我下来,但是陆总好像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的。”林霁说完抱歉的笑了笑,指了指腰间那只紧扣的手。
“哈,陆总酒后有的时候会这样,喝太多了就会神志不清的抱着别人说胡话,您别在意。”
林霁见司机上手帮他掰开陆允,又熟练的给陆允垫好枕头盖好毯子。
他得了空,赶紧从车上钻了出来,外套也来不及穿,匆匆忙忙的朝着电梯间走去。走的路上,只听见身后车内陆允含糊的声音,“行了豪叔,我自己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到点你过来叫我就行。”
林霁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头也不回的跑上了电梯。
回到办公室之前,林霁去洗手间拿冷水洗了好几次脸,浑身冻得发抖的时候,人也冷静了。
确认同事们看不出任何异样,才敢进屋。
进屋之后,大家依旧在井然有序的处理着工作,除了桌子上多了好几个空的咖啡杯,和走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林霁尽量不去想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陆允的低哑的声音。
手掌的温度。
都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继续工作。
“林教授累了吧。”林霁走神的时候,身边冷不丁传来同事的声音。
“没,不累不累。”林霁赶紧重新拿起笔,发现纸上不知不觉被划出来一道道毫无章法的乱线。
“您刚才改好的稿子我们这边还没重新画完呢,先休息会儿吧,柜子里有毯子。”
“我们都适应高强度加班好多年了,有的机器都没我们待机时间长,别和我们比。”
林霁的确也困了。看了一眼窗外泛白的天空,这会儿休息也顶多眯一会儿,很快就会天亮,小憩一会儿不会耽误工作进程。
他想了想,还是趴在了桌子上。
.
林霁觉得自己睡了不过十分多钟,就被推醒了。
抬头一看,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推醒他的是其中一个同事。
“早会刚散了,待会儿陆总就会过来过来视察工作。”
“哦好。”林霁赶紧坐直,继续昨天凌晨没做完的工作。
其实也不过睡了两三个小时,但已经好多了。
刚开始工作没一会儿,果然就听见办公室的门响了。
“陆总早。”
其他工程师都只是问候了一声,继续专注手上的工作。
只有林霁一个人站起来想鞠躬,发现大家都没动,又尴尬的坐下。
“通宵处理到哪一步了?”
“正门和一个小亭台的已经重新画图建模完毕,成稿发到您邮箱里了,现在正在进行第一个主屋的修改。”
“效率不错。”陆允夸奖的声音依旧冷淡,“昨天把项目给你们多争取了半个月,每天你们可以睡四个小时。”“完成这次项目之后,会安排你们度假。”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发出一圈儿轻声的雀跃。
睡四个小时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了……
林霁心想这群人怕真不是机器组装的。
视察完工作,林霁发现陆允朝他走来,“林教授这是…昨晚上没回去吗?”“我记得我让司机——”
“我刚来。”林霁先一步抢过话茬,尽可能表现的精神一些,笑的有些勉强。
一抬头,发现陆允手上正抱着他的衣服。
一时间笑容凝固在脸上。
林霁看了看陆允手上的衣服。
尴尬舔了一下嘴唇。
“想着工作要紧,早上地铁还没运行,打车来的。”
“劳烦林教授了。”陆允垂眸,“昨天休息的还好吗?”
林霁又打量了一圈陆允。
身上有一点沐浴露留下的淡香,衣冠工整,完全不是几个小时之前满口胡话,一身酒气的样子。
“挺好的。”
说完之后,他看见陆允朝他走来,顺势向身边的工程师吩咐道,“你们往桌子那边那边挪一挪,我和林教授单独说两句。”
林霁顺势也往人群外坐了坐,不过到底是在同一间屋子里,空间虽然不小,但到底没什么遮挡。
他看见陆允在他身边坐下,下意识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怎么了陆总?”
“我看了看昨天的通话记录。没影响到你休息吧?”
“没。”林霁心虚的笑了笑。
“但我怎么总觉得。昨天我在车上休息的时候,你来过。”陆允的声音不像是质问,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而且趴在我身上,和我一点也不生分——”
“怎么可能,昨天晚上我早就回家了。”林霁连忙否认。
但脸上的温度,却是怎么都控制不住。
明明室内不热,但脸上却灼热的不行。
满脑子都是……
凌晨时分,在车内陆允的脸。
醉态的美感和现在这种禁欲干练对比鲜明。
林霁尽可能沉住气,希望自己的心脏争口气,别跳那么大声。
“是吗。那估计是我做梦了。”陆允也没追问,目光移到手上抱着的衣服上,“那林教授认得这件衣服是谁的吗?”
林霁:“……”
他不敢认。
认了就等于承认昨天没回家,而是去找陆允的事实。
“不认得。”林霁只能咬牙说道。
反正一件衣服,没了就没了。
“这件衣服莫名出现在我身上。早上问了一圈员工都没人认领,看尺码和林教授似乎挺合适,所以顺口问问。不是的话,我只能自己收起来了。”
等等……
自己收起来?
林霁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还是陆允故意把话说的有歧义,一时间脸色十分丰富多彩。
手里紧攥的笔也差点掉在地上。
“可以放在失物招领处之类的地方……”
“还是亲自收着吧。能去给我盖衣服的人,想必十分重视我。万一是段好姻缘,就这么被我丢到失物招领处了,岂不是糟蹋了对方的真心。”陆允平淡的说完之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林霁死死地盯着桌面,不敢说话。
心跳突突突的,就是平稳不下来。
“对了林教授。”陆允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又一次开口。
“怎,怎么了?”林霁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陆允饶有兴致的看着林霁紧张兮兮的反应,淡然问道,“我看了一下昨天晚上的通话记录…凌晨的时候给你打了十几分钟的电话,估计也说了不少话。”“当时我喝多了,有点记不清当时的事情,我…没说什么失礼或者出格的话吧?”
第8章
林霁沉默了很久,才试探性的问出口:“恕我直言,陆总是不是有……酒后失忆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