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熠安没有立刻给那人发消息说自己到了。
而是融入到圈子里,和大家伙摇了几把骰子,热闹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位保安默默坐到了陈熠安身边。
陈熠安和阿方对视一眼,悄悄地从人群中退到边上。
这保安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样的花衬衫浪荡打扮,还特意去染了个黄毛,打了耳洞,像常年来这的人。
这是陈熠安安排的和那人交接的人。
他至始至终就打算在远处看着,不参与其中。
事情行进到这里,还比较顺利,低声在保安耳边嘱咐了两句,陈熠安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打开QQ,和那人发了句:
“到了,7号卡座。”
对方应该早就来到酒吧了,此时恐怕在哪个实现极佳的位置观察这个卡座。
黄毛替身学着陈熠安的动作拿起手机。
陈熠安则继续装作尽兴地样子和阿方拼酒。
那人回复道:“钱准备好,手上拿叉子叉片橙子,我找机会过来。”
陈熠安没再回消息,而是把这句话转给了黄毛替身,后者忙用牙签从果盘里插了个橙子,还把脚边的手提箱握在另一只手里。
剩下的只有等待。
事到如今,那人还是很谨慎,半天没有过来交易。
陈熠安摇着手里的酒杯,红酒在杯壁留下血红的痕迹,他在耐心等待猎物上钩。
卡座边有人匆匆走过,似要去斜前方的厕所,没有注意到陈熠安握着酒杯的手,不小心肩膀把红酒给碰翻了,掀了陈熠安一整个手臂都是。
陈熠安“嘶——”了一声。
对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好意思啊……”眼神无意往陈熠安脸上瞥,忽地顿住。
陈熠安拿纸巾往手臂上擦,现在有要事忙,也不便和这鲁莽的人计较,“走吧你。”
结果那人并没有离开,似乎还以一个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陈熠安疑惑抬头,随即脑袋短路了下,竟然……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李良淮?
其实碰到李良淮并不奇怪,他什么货色大家摸得门清了,只是没想到今天会碰到他,这就不太好办了。
陈熠安立马拿起手机给黄毛替身发消息,“行动取消,你谁也不要理,过五分钟后直接走。”
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这个时候撞见李良淮,李良淮和那人是认识的,这事恐怕进行不下去了。
不过的这李良淮的样子和之前实在是有些差别,如若不是其嘴巴上那颗痣,这里光线这么暗,陈熠安可能一时还认不出来。
下巴上都是胡茬,随意生长也没修剪,黑框眼镜拿下来了,那眼圈似乎比之前更要深重一些,身上满是酒气,衣服好像几天没有换一样,上面都是褶皱。
李良淮在学校有一阵子没见到陈熠安了,此时脸上惯常带着那伪善的笑容,“学弟也来这里玩啊,好像没看到阿怀?”
“别他妈叫得这么亲热。”陈熠安听到他提梁怀的名字,觉得恶心不已,“我们好像没有熟到要叙旧的关系吧?”
李良淮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白色的泡沫粘在嘴角上,“好手段啊,陈熠安,把那视频投稿到校园官博那,让我名誉扫地。你以为匿名,我就不知道是你么?”
陈熠安冷笑一声,没有解释,也不想不用解释。
保安察觉到李良淮的情绪不对,皆是不作声色地往陈熠安身边靠去。
李良淮目光死死地盯着陈熠安,“你知道么,还有一个月,我就可以光荣地从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结果你这么一搅合,校团委找我谈过话了,还提到我的作风问题。”
陈熠安眯了眯眼,“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不是我搅合,是你自己的作风本来就有问题,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掰扯,不如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我没时间和你耗,哪凉快滚哪去。”
“不就是个徐唯么,至于你这样针对我?”李良淮不再装样,咬牙切齿地道:“他和我恋爱,给我钱,都是他自愿的,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他,怎么就弄得我十恶不赦一样,要不是他爸反对,我也不会甩了他的,他想要的爱情我都可以给他,没准我们现在还是一对,你说这事从头到尾我哪里做错了?”
这番话简直是厚颜无耻!
气得陈熠安把手里的酒杯往他脚下一砸,“你他妈真是不知死活!”陈熠安卷起袖子敢要上去揍他,被阿方拦住。
玻璃杯的碎片溅起,划破了李良淮的手背,鲜血往外渗,他也不在意,眼睛就是不肯从陈熠安身上离开,仿佛要在他面上凿出个洞般:
“把我身边的周益也支走了,你下一步想要干什么?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陈熠安正在气头上,“你以为我们真在乎被你骗的那几个破钱?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这玩弄别人感情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我告诉你,你当小三、和多人恋爱、甚至更过分的事,我都知道的,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在学校,在天纵市都混不下去!”
这句话戳中了李良淮的软肋,他的脸色瞬间发白。
他一直在学校,在身边亲戚面前,营造的都是一副好人形象,因为他极其在乎这个,十分享受被身边人爱戴喜欢的样子,甚至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校团委就虐猫事件造成恶劣影响和他谈话的时候,他是用自己有点忧郁症的借口,还扯了点被蛋黄抓过的理由,勉强混过去的。
但如果其他的事都叫学校和家人知道了……
他握紧拳头,良久,警惕地看着他,“你……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
陈熠安心想老子想把你送去坐牢。
怒视了他一会儿,方才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你以欠条的形式,把所骗得的钱在规定时间内,还给那些人,并且和他们道歉。”
陈熠安此番用意的重点落在道歉上。
被梁怀所骗的人普遍都不差钱,主要是感情上受到的折磨让人难以接受,不过还钱也是李良淮天经地义的事。
现下把李良淮捉到牢里,并不是难事,难的是他真心诚恳的道歉,这对徐唯尤其重要。
李良淮没有说话。
一方面道歉违他所愿,他根本就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另一方面,这些年他骗了不少钱,如果他毕业后只是进小公司当职员,那只怕是还到老了都有可能未还清。
他觉得陈熠安这依旧是在为难自己,目光扫视其身边虎视眈眈的保安,他一口引尽了瓶子里所有的酒,恨恨地离开了。
阿方一脸嘲弄地看着他走远,“徐唯竟然着了这种人的道。”
陈熠安抿紧嘴唇,给了黄毛替身一个眼神,黄毛替身立刻会意,起身离开了这里。
李良淮看似喝醉了,摇摇晃晃地走路,走回了二楼的包厢,进门的一刹那,他的步伐忽然就变稳了。
面色冷静地朝位置上疯狂吸烟的那女人道:“有问题。”
把口袋里的一包东西扔给女人。
他今天在这里,本来是帮女人跑腿做单野路子生意的,没想到在那座上碰到了陈熠安,直觉告诉他绝对有鬼。
那女人一头的银发,嘴唇涂的深紫色口红,还打了个唇钉,“什么问题?条子?”
李良淮摇摇头,“我认识他,绝不是碰这个东西的人……”
他话音未落,女人就走了过来,把烟头点在他的锁骨上,“所以原来是你招来的苍蝇?”
瞬间滋出烤肉的香味。
李良淮痛得脚底发软,撑在板凳上求饶。
“你他妈以后离我远点!”女人往李良淮脸上吐了口痰,“总是拖欠钱就算了,还给我惹来这些事端,真他妈晦气!”
“不!”李良淮脸色大变,抱着她的大腿,笑得疯狂,“莹姐,你放心,他有钱是真的,虽然不是我们的真客户,但我有办法让他变成我们的真客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请假一天哈~
第71章
阿方见陈熠安一直在那喝闷酒, 心头一叹,然后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别气了, 其实有很多像这骗子一样的, 钻法律的空子,无视道德谴责的人, 不和他们计较。”
见陈熠安面色并没有什么缓和, 阿方继续道:“我上次还听说一事,关于华霆集团的孙老板, 你有印象吧, 一大啤酒肚子地中海, 一天到晚丧着张脸, 总喜欢穿个豆豆鞋的那个, 今年都有七十岁了,之前不是取了个小三十岁的老婆,对方为他生了个小儿子, 那女人为了给自己的小儿子谋家产, 在明知道原配大儿子对蟹过敏的情况下, 借保姆的手让九岁的大儿子误食了蟹,抢救不及时命没保住,这事是十年前发生的了,还以为就是场意外,结果这保姆近来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和小老婆价钱没谈稳什么的, 把这事抖到老孙面前了, 现在闹得孙家鸡飞狗跳,你想想十年了啊,想要找到证据多难啊。关键是这人也是做母亲的, 心能狠成这样。”
陈熠安闻言蹙眉,喝了更大一口酒。
阿方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扶住额头,“算了,我也不会开导人,刚才酒喝多了,我去下洗手间。”
他还点了个保镖和自己一起去。
陈熠安有些许无语,“怎么,你是看上我家保镖了?不好意思啊,我家保镖卖力不卖身。”他说完看了眼这保镖,是他进来带来的保镖里,长得最结实的一位,浑身爆炸性的肌肉,奇怪了,阿方平时也不好这口啊。
“你是不知道,我上次喝大了去洗手间吐,门还没关紧,一个男的趁机冲进来要和我发生关系,恶心得我直呼救命,吐得更厉害了。”阿方满脸的郁闷。
陈熠安蹙紧的眉头继续加深,挥手让他快去。
阿方离开后,陈熠安谢绝身边阿方朋友们的劝酒。
他独自沉思起来,现在情况有变,接下来怎么做,还是等和梁怀商量过后再说吧。
随后看了眼手机时间,准备等阿方回来,就和他说声后就离开。
过了两份钟,他觉察到身边站了个人,以为是阿方,“这么快……”结果发现是去而复返的李良淮。
陈熠安顿了顿,“怎么又是你。”
这次李良淮手上拿了两个空酒杯,还有一大瓶洋酒,面色不同以往的伪善,也不同刚才的怨恨,而是带着殷切讨好。
“来酒吧,当然是喝酒的。陈熠安,我们好歹也是学校前后辈一场,看在这点缘分的份上,我希望你不计前嫌,能放过我,我保证以后痛改前非,再也不做那些事情。”他这样说道,然后还给两个玻璃杯里同时倒酒。
陈熠安狐疑地看着他,刚才不还满脸写着抗拒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李良淮将加了洋酒的玻璃杯递到陈熠安面前。
陈熠安不接,李良淮给他的东西,他一滴都不会碰。
李良淮挑了挑眉,然后利落地把这两杯酒一饮而尽。
陈熠安没有说话。
李良淮继续倒了两杯,这次再将其中一杯送到陈熠安手里,“喝一杯吧,喝了这杯,我就立马给徐唯还有那些人道歉。”
他的语气的似乎有些低落,“你不喝,就证明你没有真的想要放过我。”
陈熠安看着他,然后微眯眼睛,拿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往他面前的空气点了一下,接着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他始终坚持喝自己的酒。
虽然到此刻他都没有想要放过李良淮的心思,但那份道歉,他想要替徐唯拿到,所以最后还是喝了这口酒。
李良淮似乎并不意外陈熠安的戒备。
但他也是一副放不下心的样子,“你看你,还防着我。”他叹了口气,“要不我们握个手,这总可以吧,握手言和。”
李良淮向陈熠安伸出手,翻掌间一颗白色的药片从指缝间滑落,迅速无声沉到陈熠安的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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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里。
梁怀今天忙着跑外景,早晨出门帮忙搬道具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人家卡车后备箱里了。
忙到下午才得以歇口气,梁怀工作的时候还在想今天的手机怎么这么安静,结果现在一摸口袋才知道手机不在身边。
后赶紧要助理去帮忙取,结果送货师傅接了很多单生意,把车满城开,晚上才把梁怀的手机送回来。
他这头刚拿到手机,就发现片场本来在协助拍摄的警员忽然脚步匆忙地走了四位。
梁怀奇怪地拉住同事,“这怎么回事?不是还有点镜头要补么?”
同事头很大,因为走了四位,进度多少是要往后拉,“刚听到他们接到电话,说是什么酥荷酒吧,有人吸毒,还有群众受伤了,说这是个隐藏在学生群体里的大毒瘤,队里人手不够,就被调过去了。”
梁怀颔首,如果是公事的话,也没有办法。
他走到窗边,习惯性地滑开手机,陈熠安果然给他发了不少消息。
趁现在剧组闲下来了,梁怀打算抽空回学校见见他,就先不告诉他吧,到寝室楼下再给他打电话。
这样想着,梁怀唇角微弯地打开未读消息,结果两秒后,笑容凝固在脸上,几乎是下一瞬间,他抓过身边助理,说自己有急事要离开,剧组要是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他几乎就是冲出去的,后面说的话助理甚至都没听清。
梁怀边跑边给陈熠安打电话,打得通,但是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竭力让自己稳住心神,深吸口气,又给彭于超何之观打电话,他们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