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小声道:“要是我,大声喊你的话,你一定要进来。”
时屿心下一松,笑起来:“好。”
“不管什么时候叫你,你都一定会出现吗。”
“会的。”
“不管在什么地方?”
“嗯。”
夏栖鲸似乎略略放心,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好。”
“夏栖鲸。”
临出门前,时屿突然叫他。
“嗯?”
“我喜欢你,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他看着他,道,“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喜欢你了,我也会是那最后一个喜欢你的人。”
第75章 解开心结
夏家人在屋里谈,时屿和叶望站在门外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居民楼老旧,隔音却挺好。
交谈持续到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叶望接了个电话,是编曲老师询问他今天还去不去彩排。
叶望只得先提前走了。
临走前问时屿:“一起走?他们不定要谈到几点呢,有心理医生在,出不了事儿。”
时屿摇摇头,固执地在原地等。
叶望也不勉强他,只是忽然笑笑地说:“你和小七,是真的有点像。”
时屿抬头看着他。
“一样的执拗,天真,相信永恒……”他轻声道,“也正因如此,才会彼此吸引吧。”
叶望不再多说,离开了。
时屿没说话,默默地站着,腿站麻了也浑然不觉。
等了不知道多久,天色由黯淡变为漆黑,晚风渐凉。
有邻居上上下下地经过,好奇地看他一两眼。
“等人。”他这样解释。
陌生大妈热情地塞白面馒头给他,时屿推脱不掉,只好道谢,摸着那冰冰凉的馒头皮,继续等待,像一座逐渐石化的雕像。
他也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其实他完全可以去车上等,车里有暖气,有矿泉水,有垫肚子的面包和小蛋糕,不会妨碍什么。在门前和在车上等,其实没有区别。
可他就是不敢离开。
想要最近距离地陪着他,想要第一时间抱住他安慰,不管那结局是好是坏。
他就这样站在门前,又等了许久许久。
等得神思都有些恍惚了,夜灯如豆,光影模糊,楼上传来小孩儿笨拙弹钢琴的声音,似乎是《梦中的婚礼》,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夏栖鲸红着眼睛出来,看到他,吃了一惊:“你怎么没去车上——这么长时间,你一直站在门口等我?”
时屿点了下头。
他伸出手来摸他的脸颊,身体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是站的时间太久,大脑供血不足导致的。
时屿原本想等他一出来就问他的,他想知道病因到底是什么,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夏栖鲸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目光清明,神色坦然。
健健康康的,这就够了。
夏栖鲸扶住他,眼圈又红了。
时屿:“我们回家。”
夏栖鲸喉咙口轻微堵塞,道:“嗯,回家。”
回去的当天晚上,两人都极累,匆匆洗过澡之后,就困倦得抱在一起睡了。
夏栖鲸蜷缩在时屿怀里,像只安睡的小绵羊。时屿用大手轻轻抚摩和拍打他的背部,像是对婴儿做抚触,直到把他拍得昏睡过去。
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夏栖鲸将所有事情告诉他,则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我告诉过你,绑架我的人骗我说养父养母不要我了,还有一些很下流恐怖的话。如果单纯只是这些的话,随着年龄增长,我是可以明白那些话的荒唐,然后逐渐淡化心理恐惧的。”
时屿抱着他,慢慢地抚摩他的背部,安静地听:“嗯。”
“但是真正让我绝望的是,被解救大约一年后,我无意中发现,我的养父养母真的动了把我送走的念头。”
时屿动作一顿。
夏栖鲸微微颤抖,道:“有天晚上起夜时无意中听到的,他们在讨论该不该把我送走——你明白那种恐惧吗,拼命告诉自己是假的,结果亲耳听到了证实。
那一瞬间我恨他们,非常恨,恨他们为什么平时对我和夏止桑一视同仁,好像领养这件事真的不存在。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可能讨论把夏止桑送走,这就是区别。
这是若干梦魇里,最可怕、最折磨我的一个。所以我有意识把它遗忘了,假装没有听到过,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你问起那些往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
时屿抱紧了他,后悔得几乎想要杀了自己:“是我的错。”
夏栖鲸摇摇头:“骗自己可以骗一时,骗不了一辈子的。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将来的某一个节点,它向潮水一样涌来,把我再次吞没。”
时屿摸着他的后背,说不出话来。
“直到昨晚,我才终于知道真相——他们讨论要不要送走我,并不是嫌我累赘,而是那段时间,我的亲生父母正好找上门了。”
“亲生父母?”
“嗯,他们在一座北方小城经商,年轻时一时大意生下了我,当时没有钱生养,只好送到福利院门口。后来下海经商赚了点钱,便想要寻回我。他们允诺给我的养父养母一笔不菲的金额,只要他们愿意交回抚养权,那笔费用放在现在也是一笔巨款——当时的合同书都还在,昨晚他们翻出来给我看了。”
“他们没有签。”
“是的,”夏栖鲸伏在他肩膀上,颤抖起来,“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老得那样快——为了供我和夏止桑衣食无忧,那次绑架案之后,他们就换了店址,扩大了门面,就是为了多挣些钱。他们没有要抛下我,从来都没有过。”
他像个委屈得到伸张的小孩那样,放声大哭起来。
在这个清朗的清晨,哭声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但时屿觉得,这是他二十多年的生活里,最美好的一个清晨了。
第76章 捍卫主权
这天上午没有大课,时屿有街舞社的早课。
时屿本想让夏栖鲸多睡一会儿,午饭后再去学校也不迟,毕竟昨晚累着了,早上又大哭了一场,还是养一养身体比较好。
但是夏栖鲸待不住:“我跟你一起去学校。”
“我早上去互动中心上街舞课,八点就上课了。”
“没关系,我这会儿不困。”夏栖鲸眼睛红红的去洗漱。
时屿拗不过他,现在早晨已经很有凉意了,怕他着凉,给他套上淡蓝色的小熊连帽卫衣,外搭靛蓝色防寒服。
要不是夏栖鲸抗议,他还想给他裹一条围巾上去。
夏栖鲸:“我要捂出痱子来了。”
“早上寒气重,到了练舞室再脱也不迟。”
夏栖鲸鼻尖红红的:“人家看到了都要笑话我了,裹得像笨狗熊一样。”
“哪里像狗熊了,明明很可爱啊,”时屿摸他细细软软的头发,欢喜得心里漾出蜜来,“谁敢笑话你,活得不耐烦了,我放学就去把他自行车胎扎了。”
夏栖鲸笑起来:“堂堂的学生会主席,就这么背后阴人啊。”
“当面的也行,只要你高兴,把他车轱辘报废了都行。”
早饭是汤包、豆浆和酸奶紫薯泥,全都是上次在夏家时得知的夏栖鲸最喜欢的食物top3。
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夏栖鲸吃饭的时候,时屿就跟着他一起吃,时不时瞄他几眼,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夏栖鲸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起来:“你早饭不是一向吃吐司和蔬菜沙拉的吗,不用迁就我跟我吃一样的。”
时屿眼睛一眨不眨,舀了一勺紫薯泥,半天没送进嘴里:“我自愿的,挺好吃的啊。”
“这些碳水比较高,可能会毁掉你的腹肌。”他吓唬他。
“你还知道我有腹肌呢,”时屿冷不丁握住他的手,“这么担心的话,检查检查?”
夏栖鲸没设防,被他一拽,扑到他怀里。
仰起头,嘴里还包着半勺紫薯泥。
两人眼对眼,一上一下,近在咫尺。
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嘴唇顺理成章地就贴到了一起,夏栖鲸被他搂在怀里,紫薯泥还没咽下去,就被来势汹汹的舌尖侵入了。
时屿的舌尖攻城略地,卷走了那半勺紫薯泥,离开前还扫了一下他的齿列,把残余的那点甘甜都扫得干干净净。
简直欺人太甚!
夏栖鲸奋起直追,有样学样伸出舌尖,想把紫薯泥抢回来。
一下子就掉进了大灰狼的圈套。
时屿趁他把舌尖探进来,立刻吮住了他的舌尖,百般舔吸,一只手抚摸他的背部,另一只手还抓着他的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让他摸自己的腹肌。
结实,精壮,充满alpha的荷尔蒙。
夏栖鲸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仰躺在alpha怀里,呜呜直叫。
快要窒息的时候,时屿放开了他,冲进洗手间。
夏栖鲸被吻得头发凌乱,满脸通红。
摸着被舔得湿润的嘴巴,看着时屿狼狈的背影,悄悄笑了。
一顿早饭吃得兵荒马乱,跟打过仗似的。
开车的时候时屿就规矩多了,怕横出事端,早上的街舞课又要泡汤。
夏栖鲸也老老实实的,小小的脸蛋缩在卫衣帽子里,像个从雪堆里冒出头的小松鼠。
到了活动中心,进练舞室的时候也是老老实实的。不想打扰时屿教课,就自己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仔细一想,好像还是第一次来蹭课时坐的那个位置。
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两人的关系竟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命运实在是很奇妙。
夏栖鲸觉得自己已经很低调了,没想到下面做热身的学员看到他,却是一下子炸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还有人举起了手机,闪光灯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夏栖鲸有点懵。
副社长唐江对时屿竖了个大拇指:“时神,牛逼,在众目睽睽之下官宣恋情,不愧是你。”
时屿细心地帮夏栖鲸调整座椅的位置,确保阳光不会直射到他,头都没抬:“说人话。”
“昨天晚上啊!”唐江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你们俩在剧场那么旁若无人,搂搂抱抱,多少纯情少女心碎太平洋……这是打算公开了?”
时屿扶着夏栖鲸坐下,标准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模样:“你也看见了?”
“校内论坛上高清视频都传遍了!”
时屿直起身,点了点头,挺满意的样子:“不错。”
让所有人都知道夏栖鲸是他的小男友,就不会有人敢再觊觎他了。
台下的学员亲耳听到证实,又是一阵心碎哀嚎,有omega嘤嘤嘤哭着跑出去了。
夏栖鲸有些窘:“我要不出去吧……防止影响你上课。”
“瞎操心,”时屿点他的鼻子,“你老老实实坐着,好好欣赏老公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听到没。”
唐江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拼命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太可怕了,原来再高冷的男人也会在恋爱后变成傻瓜……”
正闹着,上课铃响了,米嫣也在这时走了进来。
不知怎么的,米嫣的眼睛也有些肿,用淡淡的散粉遮盖了,仍然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脸上倒是没什么异样,在看到夏栖鲸之后短暂顿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移开了目光,拍拍手示意上课。
他们上课的时候,夏栖鲸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着。
教学流程一般是老师先示范,然后学员跟着做,期间老师会下去帮学生调整姿势,让动作做得更标准。
时屿示范完,从教师角落里捡起一根小木棍,是之前练习平衡用的。
唐江:“你拿棍子干嘛。”
时屿用木棍另一端轻敲了下学员的胳膊,示意他胳膊往下移一点:“调整动作。”
“干嘛用木棍,以前不都直接上手的么。”
时屿淡淡笑了,那笑容里怎么看怎么隐藏着一层欠揍:“有对象了,当然要注意一点,和其他人保持距离啊。”
夏栖鲸脸腾地红了。
底下顿时又是一片人神共愤的哀嚎。
男神脱单也就算了,怎么还带公然虐狗的,单身狗就没有狗权了吗!
那被迫吃狗粮的学员受不了,也嘤嘤嘤哭着跑了。
唐江:“你看看你,又在无形中伤害了多少纯真的心灵!”
时屿面不改色,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高调,扬了扬下巴,对学员们道:“继续。”
一节课五十分钟。
一下课,时屿就蹭到夏栖鲸身边,像只摇着尾巴的大金毛:“晒不晒?”
“还好,不太晒。”
“饿不饿,要不要我下去给你买点芦荟酸奶。”
夏栖鲸摇头:“不用,刚才在家里吃得很饱了。”
时屿摩挲他的手指,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半透明的苍白,揉着揉着,指尖有些变粉。
夏栖鲸抽了抽手指,小声道:“……有人在拍。”
看到摄像头,他有些不自在。
“拍让他拍好了,我们又没有在偷情。”
夏栖鲸本质上还是脸皮薄:“班长大人,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太嚣张了。”
“和男朋友亲近点也算嚣张啊,”时屿叹了口气,道,“其实吧,我还挺怀念之前这段日子的。你虽然脾气坏了点,但是可黏着我了,我说等会儿你都不肯,推都推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