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实他也没得选。
秦渊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选择赴约。
谢家茶楼开在市区,周围做了园林建筑,秦渊一下车,就看见那容貌出色的谢家小姐穿着一袭大红色的旗袍,站在门口。
她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就连盘起的头发都插上了带钻的发饰,晃得秦渊眼疼。
可当对方主动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时,秦渊没有拒绝——谢家找来的媒体趁机一阵猛拍,薛延见状想上去拦,却被秦渊按下了。
“让他们拍。”留下这句话,大少爷挽着谢希芸的胳膊,走进了茶楼。
绯闻这种东西,秦渊从未缺席过,所以也并不在意——可他偏偏忘了,比起那些一看就知是假的花边新闻,正儿八经的“见家长”,还是头一回。
他不是没想到颜凉可能会看见,而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对方不会在意。
毕竟,他还没有真正决定要和谢家联姻,就算是目前,也只是借着谢家之名的烟雾弹……
颜凉那么乖,那么聪明……他一定会理解的。
一定会。
于是秦渊打着“想要培养感情”做借口,带着谢希芸逛街吃饭看电影,还大手笔的替她购买了不少东西……这些一幕一幕,被媒体狗仔拍摄下来,作为半真半假的爆料散播出去,什么“风流公子从良”啊,什么“谢家大小姐俘获人心”啊,总之怎么博眼球怎么来,最好闹得天下皆知。
但说到底,秦渊似乎还是有点心虚的,所以有一次他将谢希芸送上车后,给薛延打了个电话。
“把别墅的网络断了。”
……另一边,颜凉刚准备好所有的食材,一下子想不起接下来的步骤,于是他高高兴兴的拿出手机准备复习一下,却发现网络不知怎么的未响应了。
颜凉:“……”
作者有话说:
颜凉:软禁就算了你还断网,你是人吗
第五十章
一开始颜凉还以为只是网线出了问题,却发现连流量的信号也变成了“无服务”,这深山老林的,光靠双腿下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去找信号塔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囫囵填饱肚子,将剩余的食材放进冰箱里,打算明天用来炒饭。
次日来送物资的人又上山了,颜凉顺口提了句网络问题,却发现对方含糊其辞,像是在刻意回避似的。这让颜凉不由得多想,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才需要彻底隔绝外来的消息?
啊……真是的,他又不会跑(也跑不掉),至于做到这个份上么?
颜凉想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叹气,自我安慰道就当是山中修行,远离世俗凡尘,方可悟得大道……
但这好山好水好无聊也是真的,他只好又自己找起了乐子,先是在厨房瞎研究菜谱,闲来无事跑去后院种种花锄锄地,后面还让来送货的小哥给自己带了包种子。可眼看这种下的花都冒了绿芽,却还是不见秦渊的人影。
这时候颜凉算了算日子,发现自己被从被“软禁”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这之中除开先前半个月有网以外,后面都是无信号无服务,迫使颜凉不得不清心寡欲,每天喝喝茶做做饭种种花,提前迈入养老生活,连带着体重都上升了几斤——要知道,这在和秦渊同居的时候,可从未发生过。
唯一让颜凉觉得担心的,是颜沫联系不上自己会不会着急,又让送货的带了一段视频出去,总之就随便编了个理由骗骗小姑娘,让她安心生活,没事别老惦记着自己。
除了这些之外,他一直在等秦渊的到来。
可惜的是,对方始终没有出现。
好在颜凉本就不抱什么期待,如今失望是有的,但且还算能在接受的范围内——至于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秦渊要用断网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颜凉也有过很多种猜想,但一直找不到机会证实。
他能做的,就只有锻炼好身体,恢复精神,在未来的某一天根据现状选择离开或者留下,又或是……某个奇迹发生,将一切引向最好的结局。
但是,又有谁能预知未来呢?
秦渊也不能。
毕竟如果可以,他就不会选择主动翻开那本书。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秦渊和谢希芸的“绯闻”传得遍地都是,除去喜闻乐见吃瓜的大众以外,秦家到没有预想之中的反对这门婚事。毕竟谢家逆风翻盘是有目共睹,虽然一直有人在猜测是否有幕后推手,但这更代表了谢家背景深不可测,两家联姻,利大于弊。
秦渊既已注定是个弃子,如果能为秦家生个“正统”的继承人,秦云望大可借着这个势头、更顺理成章的踢掉秦渊,以“摄政王”的形式“登基”。
毕竟现在这个继承人已经是烂到了骨子里,内外风评一致的垃圾,要换掉他,只需要一个契机——甚至不需要太正式的理由。反正在这段时间里,秦云望可以一点点掌控秦云升留下的势力,至于秦渊,本身就没什么实权,所以多留他一会儿,也不打紧。
秦云望算盘打得哗啦作响,殊不知正中了秦渊的圈套。
不过有一点他算错了,那就是大少爷目前而言,还没打算走到结婚的地步。
更准确来讲,他还在犹豫。
深夜十一点。
秦渊刚和谢希芸从慈善晚会出来,出于绅士风度,他替她挡下了今晚所有的敬酒——在对外形象管理这块,大少爷可谓是炉火纯青,用颜凉的话来讲,拿个小金人都不为过。
谢小姐虽是名门出身,但到底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哪怕秦渊最开始就说明白了是做戏,看向他的眼神里却仍有倾慕……这让秦渊多少有点难受,却不是对谢希芸、而是对颜凉。
……已经九十天了。
看着窗外倒流的光影,或许是先前喝了些酒的关系,秦渊心悸地厉害,模糊的视线里莫名反复浮现那张已经很久未见的脸。
他不想承认这一切归于思念,他只觉得是自己累了,累到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卸掉身上那些七七八八的面具,静静地睡上那么一晚。
于是他难免想到颜凉,这几年来唯一一个真心喜欢过他、且不离不弃的人,或许他们的开端并不美好,但秦渊愿意相信对方的真心。
这就像某种顽固的偏执,大少爷擅自认定了某样东西是真的,那它绝对不会是假的。
所以……他想见见颜凉。
那灼热的酒精撬开了严丝合缝皮囊的一角,秦渊坐直了身子,将目光投向后视镜里自己的双眼,长吐一口气。
“……回一趟公寓。”他说:“市中心那个。”
在一个多月以前,颜凉曾经发消息让他帮忙带一本书来——其实秦渊一直都记着,他没有派人去送,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是想以后哪天自己想见对方的时候,有一个足以支撑的理由。
就像现在,他大可以拿著书过去留宿一晚,不需要面对任何的解释。
而这些东西,他会留到事情全部结束之后。
等到了家门口,看着黑夜中灯火通明的建筑,秦渊推开门,看着空荡整洁的室内,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虽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却也是他居住最久的住宅,自从将颜凉接进来后,空缺的地方被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被一点点填满了,至少他会期待回家、以及那个穿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手指拂过冰凉的桌面,秦渊深深吸了口气,像是怀念地站了片刻,才转身上楼。
颜凉的房间早在先前就收拾过一遍,大部分日用品以及衣物都被打包送到了山上的别墅里,为此,整个房间恢复了身为客房时的整洁,连床单被罩都换了一遍,彻底抹去了有人存在过得信息。空气里弥漫着清新剂的味道,那淡雅的花香却引来秦渊的不悦,大少爷紧皱着眉头,忽然怒从心起的将房间里的东西弄了个乱七八糟,才气喘吁吁的抹了把脸,在唯独整齐的书架上,寻找颜凉要的那本书。
说来也是奇怪,那居然是一本《格林童话》。
……这不是小孩子才看的玩意儿吗?
他小声嘟囔着,但还是在琳琅满目的书架一角,看见了那本书,将其抽了出来。
等拿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书估计有些年头了,硬皮精装的边缘已有破损,用塑料书皮小心翼翼地裹着,可以看出主人的用心爱护。
看着那已经泛黄的封面,秦渊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疼着,他用力按了按,忍着不适拿著书下楼。
从市中心到郊外的别墅需要快两个小时的车程,路上可能是头疼的原因,秦渊突然没那么困了。他先是将书垫在膝盖上打了两局游戏,后来又不知怎么着,将那书本反扣过去,挡住了手机照亮时有些阴森的封面。
或许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顺理成章的想到了颜凉,想着待会儿见面要说什么话,是不是应该先给一个热情的拥抱?
说起来,这次过于匆忙,以至于他连礼物都忘了……恰好车子经过一家深夜开张的小店,秦渊叫停了司机,亲自下车买了点儿宵夜。他知道颜凉苛求身材管理,所以没选太油腻的,只要了一碗海鲜粥。
提着热乎乎的外卖盒上了车,秦渊拉上车门:“开快点。”
他怕等送到,凉透了就不好吃了。
于是司机提醒了一声系好安全带,就风驰电掣的上了高速。
车开得很快,秦渊本将饭盒放在座位下,又害怕撒了,只好又提上来,放到了椅子上。那本《格林童话》被他放在了腿边,结果这会儿一个弯道,厚重的书角撞到了饭盒,虽然秦渊抢救及时,却还是漏出了一点。
大少爷低声骂了句脏话,连忙扯过纸巾擦拭起来,除去封面之外,那粥水还渗到了边缘的书籍,为此,他不得不翻开纸张一点一点弄干……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张薄薄地纸片滑了出来,在不甚明亮的车内灯下,秦渊本以为是书签还是什么的,本想顺手给夹回去,却被过塑了的边缘划伤了手。
就像是冥冥之中被被什么操控着一般。
随着血丝渗出,大少爷轻轻抽了口气,他下意识低头,直直对上了照片里颜凉满是笑容的脸。
秦渊先是一愣,而紧接着,又看见了“自己”。
准确说,是一个跟少年时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正揽着颜凉的肩膀,冲着镜头没心没肺地笑着——
那笑容灿烂至极,也刺眼至极。
作者有话说:
欠的更新我一定会补,这个大家放心……OTZ接下来就是持续高能预警,我酝酿一下x
第五十一章
颜凉刚吃完饭,一时心血来潮地收拾起衣柜来,他这几个月都没出过门,衣服还是刚住进来后钟点工洗的,之后就一直放在衣柜里再没穿过。其实按理说完全没这个必要整理,就但他闲得都快出家了,总得变着法儿找点事情做,才不至活迷糊了。
比起两年前还住出租屋那会儿,他的生活真是肉眼可见的改善了许多,至少在物质方面,秦渊最开始还没有给包养费的时候,他就已经能靠着拿到的片酬支撑起妹妹的医药费。只不过颜凉这个人,没什么物质上的欲望,这柜子里大部分都是公司帮忙买的、又或者是品牌方和秦渊送的,看着琳琅满目,实际也不过就穿了一两次。
明星本身就是个包装华丽的商品,颜凉深知其中道理,却仍然难免觉得浪费,这会儿一边叹着气,一边将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熨平了,再一件件挂回去。就这么枯燥的事情,他听着歌,乐此不疲的干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他看见了一件衣裳——那是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在国外的时候,秦渊给他买的。
或许是见物思人,颜凉放下熨斗,用手拂过外套丝滑的布料,上面嵌着的小装饰铬在他掌心里,有点扎手。
摸着摸着,忽然觉得口袋里似乎鼓起一块,颜凉伸手一掏,发现先前洗衣服的工人忘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了,原本放在口袋里的纸片被洗衣机一搅,化成了一把碎屑,通过上面糊得差不多的字迹,勉强能看出一个“凶”字。
……这是他们先前在山上寺庙里求的签。
还不等颜凉细想,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动静,像是有人猛地将门甩上,连带着地板都震了震。
他吓了一跳,却很快反应过来,一般的下人绝不会如此不客气,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
可房间里的青年却没有预想中那般惊喜,他表情严肃,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纸屑在垃圾桶上抖落干净,才起身下楼迎接。
进门的人没有开灯,屋子里黑黢黢的,只有身后卧室传来暖黄的光源,将颜凉的身影拉长,放眼望去,只有漆黑一片的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没拉,窗外寂静的院落透出几分阴森感,夜风吹拂着草木轻轻摇曳。
颜凉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搓了搓手臂,忽得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顺势转头,就看见那屹立在黑暗中高大的人影。心脏猛然漏跳一拍,紧接着又快马加鞭似的想要赶上——那鼓动的声音敲击着耳膜震动,颜凉有些头晕,悄然握紧的掌心里渗出了汗水,却不是因为惧怕,而是……
“秦渊?”他眯了眯眼睛,迈前一步:“是你吗?”
黑暗中的人没有说话,可逐渐粗重的喘息却暴露了他的身份,那声音又沉又哑,像是惹怒了的野兽,正遏制着自己将眼前的一切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