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文拉着箱子从门口进来,看见赵容爽手拿书本躺在沙发上刚睡醒的模样,他莞尔一笑,说:“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赵容爽怔怔地望着他,想到自己刚刚做过的梦,想到刚刚在梦里说过的话——原来,他竟是对周泽文抱了这样不同寻常的想法吗?
周泽文察觉到赵容爽的异样神色,走到他身边去坐下,半开着玩笑说:“怎么,怕我一回来就检查你的寒假作业?”
“才不是。”赵容爽轻轻推开周泽文,把手上的书放回了书架上。
周泽文看到书架上新增的一排书籍,赞叹道:“看起来,赵容公这个寒假很用功?”
“那是当然,我可是我们一中出了名的勤奋刻苦!”
赵容爽又开了灯,开开心心地走到周泽文身边。他和周泽文面对面,抬手在他的头上比划了几下,随后拍这他的肩膀说:“太好了泽文!你长高了!说不定这个学期排座位,我们又可以做同桌啦!开不开心?”
周泽文没有回答他开不开心,只是问他:“怎么样?寒假这一个月过得还好吧?”
“托你的福,吃好喝好睡得好!”赵容爽倒给周泽文一杯茶,“让我来看看我的小可爱有没有瘦?”
他又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又看,随后笑哈哈说:“确认过眼神,是我家泽文!”
赵容爽靠在周泽文身上撒娇卖萌好一阵,周泽文无奈地笑着,说:“你倒茶给我还让不让人喝了?”
赵容爽这才安安分分地坐在他身边,不再动手动脚的。
“唔,泽文,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回去一趟?”
“不了,我跟我爸妈说好了。他们都挺放心的——我听说寒假期间这里没什么人住,你一个人在这栋楼里怕不怕?”
“你这都问过多少次了?我看着是那种胆小如鼠的人吗?”
赵容爽确实胆大包天,但周泽文可不会告诉他,他刚刚上楼时有被风声吓到。
“好好好!你最厉害——吃过晚饭了吗?想吃点什么?”
赵容爽看一眼手表,时间才六点多一点,但外面天色早就暗了,出去肯定也冷,他索性就懒得出去吃了,在手机上点了外卖,就要帮周泽文收拾一间房出来睡觉。
“我没带床上用品……”
周泽文顿时有些尴尬,他来得急,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书本练习就没带别的。
若是以往,赵容爽肯定觉得这是小事一桩,反正他们两个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现在不一样,他察觉到自己对周泽文的异样心思,怎么样都是不敢和他睡在一起的。
“那……现在出去买一套来?”
周泽文皱眉,想着赵容爽不该是这个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快快乐乐地邀请自己和他睡一起吗?
“没钱!”
周泽文往旁边一坐,他辛辛苦苦长途奔波的回来看赵容爽,就是被这么冷漠对待的吗?
对于周泽文没钱这事,赵容爽表示实在是不可思议,“啊?没钱了?你该不会把钱都给我了吧?没关系!我花钱省着呢!我还有很多钱!”
“一个人睡有点冷……”
“害!泽文,这你就是瞎操心了!我们屋里有暖气,不会冷的!”
“我晚上还要盯着你写寒假作业!”
“好啊,那我在客厅写,你看着,写完了我们就睡!”
周泽文皱眉盯着赵容爽,好一会才开口,他说:“算了,我让司机接我回家睡吧!”
说着,他起身去推行李箱。赵容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惹得周泽文不高兴了,心里也委屈,他过去拉住周泽文的手。
周泽文挑眉,按下心中的喜悦,冷淡道:“怎么,要我陪你睡啊?”
赵容爽委屈巴巴,说:“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总要吃了饭再走吧……我点了两份餐,你不吃就浪费了……”
周泽文闭眼,尴尬之色溢于言表,他推开赵容爽的手,忍着气说:“不用了,我相信以你的饭量,两人份的也是可以吃得下去的。”
赵容爽一拍脑袋,“是哦!我今天一天没吃饭,两人份的应该没有问题!”
周泽文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面部肌肉在抽搐,但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说:“嗯,好。没什么事我就去找三藏了。”
“你找三藏干嘛?”
“点把火,热热身。”
接梗如流如赵容爽,他当然听出来周泽文这话什么意思,“火冒三藏”这个梗还是他教的呢!要不然,就周泽文这小脑袋瓜子,除了数学物理,还能装下些什么?
“对不起!我错了!我求求你今晚陪我一起睡吧!”
周泽文顿住了脚步,又拖着行李箱转身,道:“这可是你求我的。”
赵容爽:是,都是我求你的,你说什么都对……
什么叫“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赵容爽这下可是体会得清清楚楚了——周泽文的钱他花也花了,周泽文的作业他抄也抄了,是时候该他付出点什么了……
两个人面对面地躺在床上,周泽文还是那个周泽文,赵容爽已经不是那个肆无忌惮的赵容爽了。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你在电话里说你很难受。”周泽文问他。
“现在不难受了。”
两个人沉默一会,还是周泽文先开了口。
“我见过你爸了——赵千实是你爸对吗?”
赵容爽惊讶地看着他,这被周泽文看在眼里,他继续说:“你不用惊讶,我没有故意打探,只是刚好我们住的酒店在你们赵氏集团名下,碰巧就见到了——你爸……身边那个女人,是你妈吗?”
“不是。”赵容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过去对画家赵一真比较感兴趣,就多了解了一点。”
“你了解了多少?”
“只是知道他出生在一个富贵的家庭,但是高中毕业之后就辍学了,一直游走四方。后来他以卓越的画技成名,除非是办画展,否则也是找不到人的……以前有人拍到过他和一个小男孩的照片,传过一阵子他私生子的流言……”
“其实,那个男孩是你吧……你是他侄子,对吗?”
赵容爽没有否认,他放缓了语速,说:“我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六岁的时候。我不认识他,他教我画画,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但是被我弄丢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大伯……”
“那你爸……”
“泽文,他是个疯子,不是我爸。”赵容爽再一次和周泽文面对面,他眼眶有些红,撒娇般地,他抱住周泽文,哽咽道:“你让我难受了……我现在好难受……”
周泽文是心疼的,但是他心里有一件事,他必须今晚告诉赵容爽。
“容爽,我有些话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容爽:听说你想和我一起睡?
周泽文:不是想和你一起睡,是想睡了你。
☆、定个目标
周泽文说他下个学期要转到东校区去读。
赵容爽抬头看周泽文,他睡得比较低,抬头就只能看到周泽文线条分明的下颌。他说话时,那里就随着起起伏伏,但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缓,甚至掺杂了些许细腻的温柔。
赵容爽往上睡些,让自己和周泽文保持平视的状态。他先是诧异了一会,后来又立马释然了。
“你跟徐飞换了对吗?原本说是让他去的。”
“嗯,换了。”
赵容爽看着周泽文平淡的神情,想起来下午那群学生说的话,心中了然,他说:“所以全世界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那时候郑越凡突然问我他和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就说郑越凡这小榆木脑袋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我就说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这样的酸词,你怎么就说是我说的——原来,你早就在试探我了,对吗?”
周泽文呆住了,就那样沉默地望着赵容爽,隔着一指的距离。
“傻子,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啊!我对你、对郑越凡、对江天宁,还有班上其他聊得来的男生,感情都是不一样的。”
“泽文,你和他们怎么能一样呢?”赵容爽的手轻轻抚上周泽文的脸颊,“你知道吗?自从那天我知道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之后,我对你就和对别人不一样了——你是天上的月亮,是唯一的一个,也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
周泽文不免讶异,他何时向赵容爽吐露过心声?
“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赵容爽失笑,把周泽文的手机拿出来,他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说:“这是一个证明,”又翻到手机桌面的一个位置,指着一个图标说:“这也是一个证明,”然后他点开周泽文的支付宝,给自己转了一块钱,输入密码的时候他说:“这更是一个证明。”
最后,他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周泽文的手上,“你对我是这样,我对你也是这样。我们不了解彼此的过去,但是对彼此的现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你是独一无二的,我呢?泽文,我在你心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吗?”
周泽文莞尔,“当然。”
赵容爽不知道他这个“当然”是什么意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周泽文的感情早已不是单纯的兄弟和朋友的感情,但他一时又不敢肯定,周泽文的这个“当然”是否和他所期待的一样——不过关系,他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光,他要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耐心地等待,直到这感情被熬成一锅鲜美滚烫的汤汁。
他会成功吗?
他望着周泽文那双明亮的眼睛,像黑夜里闪烁的星光,透露出不染纤尘的纯粹。
会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书上说苦尽甘来,他过去已经吃过许多的苦,周泽文是他所有运气换来的甘甜——所以,会的。
“那好,那后天报道我也跟老王申请转校区!”
“不行!”
周泽文突然支起半个身子,严肃地看着赵容爽。
赵容爽也坐起来,问:“为什么不行?”
“因为……”
周泽文一时没想好理由,眼神透露出一丝慌乱,这刚好被赵容爽捕捉到。赵容爽也不为难他,不等他编出个理由来,就说:“好好好!你说不去就不去!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要是去了,这日日夜夜都和你面对面的,我还怕你烦我呢!我才不做这讨嫌的事!”
他抱着周泽文睡下,附在他耳边悄悄说:“白天你属于自由,晚上你属于我,好吗?”
还好关了灯,脸上的红不会被看出来,周泽文有些生气,怎么身边这个人总是随便说一句话,都能把他撩拨得心猿意马?这总让他疑心:赵容爽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
应该是没有的吧,毕竟他这样真实。
周泽文沉沉睡去,梦与现实之间,他呢喃一句:“赵容公,春天来了,我带你去公园放风筝……”
可惜赵容爽睡着了,否则,他就会猜到,周泽文这个小古板在背地里为他做过多少。
原本赵容爽一个寒假都在筹划着新学期怎么和周泽文做回同桌,等到发现两个人连同班同学都做不成的时候,他竟然也没有很伤心——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晚上还是要睡在一张床上的。这就好比夫妻二人不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等到两人下班回了家,还是要在一张床上蜜里调油地过生活。
赵容爽这样想着,心情大好。他亲自帮周泽文把课桌搬到新校区的教室里。周泽文现在这个班,是从11班底下的其他班级,选出来最出类拔萃的同学组成的新的集体,叫0班,班上的老师也是最顶尖的教学团队,综合而言,他现在的这个班,一点不比11班差。
赵容爽帮周泽文把桌子搬过去的时候,0班教室已经有不少人了。赵容爽在人群中扫一眼——前面几位叽叽喳喳的女同学不行,我家泽文这么优秀,万一刚好就是他迷妹呢?耽误我家泽文学习怎么办?那几个男的也不行,那些个黑圆圈一看就是天天打游戏熬出来的!一会准得把我家泽文给带坏了!
泽文和谁做同桌会比较安全呢……
赵容爽皱着眉头在几十平米的教室来回查看,终于瞄准了一位白白胖胖的憨厚少年。他把桌子搬到那少年旁边,“嘿!同学!我叫赵容爽,这是我室友!以后他就和你做同桌了哈!多多关照呀!”
赵容爽朝周泽文眨眨眼,邀功似的——你瞧!我这个贴心的小棉袄,连同桌都帮你物色好了!
周泽文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向那新同桌做了自我介绍,也就在他身边坐下了。
“你去上课吧。”
赵容爽不太愿意走,撒娇道:“你不送送我吗?”
“呵,赵容爽,你送我过来,我又送你回去,那是不是等我送到了,你又要把我送过来?有完没完?”
赵容爽撇撇嘴,瞥一眼那位白白胖胖的憨厚同学,委屈道:“你真是变了——有了新欢,就不要旧爱了!唉!人心呐!”
赵容爽这话说得肆无忌惮,周泽文是个脸皮薄的,哪里经得住他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不等赵容爽继续说下去,就赶紧推着赵容爽往外走。
除了周泽文这个0班,新校区还搬去了一整个高二年级。一中早有意扩大招生规模,为了方便管理,新老校区相隔不远,老校区的东门正对新校区的西门,两门之间仅仅隔了一条马路的宽度。而且这条马路也并不宽敞,路两边都是各样的食府和甜水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