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题卡传到高二年级语文组组长仲裁时,老王看着答题卡上熟悉的行文方式和精准优美的遣词造句以及精辟独到的议论手法,就觉得这人是赵容爽,但他再仔细品味字里行间大逆不道的观点时,就毅然决然地给了零分。
作文主题是“孝道”,但赵容爽却说古人所说的孝道是禁锢人类的枷锁,甚至说要人像动物一样,只履行育儿之责,而不必践行养老之务。
他中途甚至严重偏离主题,用了两大段的文字论述“同性恋的合理性”。他说这些,就是为了证明国人的观念早已被“所谓的伦理道德”麻痹腐化——赵容爽这种理论在大多数人看来,与□□无异。
所以,他又被老王请到小花坛赏花去了。
“作文得了零分?”
“嗯,”赵容爽垂着头,有些丧气地说:“所以我连前十都没排进去。
“没事,一次月考而已。”老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他的神色又立马严肃起来,厉声道:“但你作文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平时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你这次怎么在作文里说出这种话来?这如果是在高考,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不但是要被判零分!你这卷子传到网上,你整个人生都毁了!”
老王抖着手上的成绩单,脸上已经激动得发红,脖子上的青筋也依稀可见。
赵容爽没吱声,等老王稍稍冷静下来,才说:“对不起,这次是我言论偏激了——如果我相信什么,我一个人相信就好了,不能大肆宣扬,不然我就是□□教父了。”
赵容爽笑着耸耸肩,老王一向心疼他的这个学生,他一直以为赵容爽乖巧懂事又勤奋刻苦,但听他这样说,似乎老王一直以来都看错了赵容爽。
“容爽,我知道你无父无母,你也许不太懂孝道是什么,但是,这不是你不尊孝道的理由——高一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高中生要有什么?”
老王拍拍赵容爽,问:“你现在告诉我,我当时说高中生要有什么?”
“分数,灵魂,故事。”赵容爽当时还把这三个词记在了笔记本上,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是我现在没有分数,老师您现在觉得我没有灵魂,荒唐故事倒是从来不少——老师,对不起,是我让您失望了,对不起。”
赵容爽总是这样,在老师面前,老师说他错了,他就立马认错,态度诚恳感人,但心里究竟有没有改,谁知道呢?
“说说你的想法,答题卡上的八百字,我还看不明白!”
老王也被赵容爽写迷糊了,如果不是四十年来被道教正统反复熏染,真就信了他纸上写的邪了!
“我没什么想法,如果答题卡上八百字我还没说清楚的话,我就说不清楚了。”赵容爽顿了顿,手指焦虑地搓着,终于再一次开了口,说:“我有一件事要和您说。”
“说吧。”
“我……”赵容爽手指揉一揉眼睛,“其实……我还挺羡慕学长的!他有你这样的父亲很幸福啊!我……老师,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有你这样好的父亲,我就不会说什么‘父不父,子不子’的混账话了!还有,我解释一下同性恋那两段。”
“你说。”
“我喜欢男生,我不觉得这有错。”
老王皱着眉头:这孩子,还真敢说……
他拍拍赵容爽的肩膀,欣慰地笑着:“你想把我当爹就把我当爹呗!反正我也当过两个儿子的爹了!在当人家爸爸这方面,那可是相当有经验!”
“不过,关于喜欢男生这一块,我可以猜一猜吗?”
赵容爽反应有些迟钝,问一句“什么……”,老王已经把那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是泽文,对吗?”
赵容爽在听到“泽文”这两个字的时候,头皮又不自觉地往回拉动耳朵,他不知怎的,最近反应一大,就喜欢动耳朵。
他惊讶地看着老王,现在还是在早读,满校园都是嘈杂的各种读书声,像酒吧里开着巨大音量的混响,震耳欲聋。
赵容爽没承认也没否认,老王继续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高一就知道了。”
“高一?”赵容爽更加觉得不可思议,高一他还没表露心意,老王怎么可能那时候就知道了?
太假了!老王编谎话的水平也太低了!
“要不然你以为泽文为什么要搬去新校区?还记得徐飞之前被天宁告状吗?就是在那本《金瓶梅》里,夹了几张照片——有你和泽文的吻照,现在还锁在我家的书柜里。”
“吻照?老师……我,我以为……”
老王没有理会赵容爽惊慌失措的神态,继续说着当日的情景。
他说:“我本来打算周末你们晚自习考完数学,把你们都叫出来谈话的。刚好那时候数学老师带泽文到办公室来拿试卷,敏哥手上还拿了你的笔记本。我看了看,就发现笔记本也不对劲。”
赵容爽没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他当时被收了笔记本,还想着老王怎么不来找他谈话,原来,“是泽文帮我顶下来了对吗?泽文他说他去新校区,要您不要告诉我这件事对吗?”
赵容爽双手抓住老王的手臂,掌心沁出一层薄汗,这感觉比等待考试结果出来还要紧张。
“所以我就说嘛,泽文和你都是肯担当的人——你们那时候就在谈了?”老王刚说出口,又立马否定,“不,应该还没有。要是谈了就不会让我瞒着你。”
老王揉了揉太阳穴,展现出满面愁容,他有些哭笑不得,“我就说我这一届带的学生与众不同——先是王一一这些同学敢出言顶撞班主任,后又是你和泽文产生这样的感情?”
“这样的感情,我没觉得自己错了——就是以前也有男风不是?那些小说还把人妖恋描写得凄美动人呢,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这些后人看了,不还得称颂一句可歌可泣?我不过是喜欢性别相同的人,这没什么可耻的。”
赵容爽扭头,表示对老王把他和周泽文的感情形容为“这样的”感到十分不满。
“行了,先回去读书吧!”老王把手上的成绩单由一张A4纸,折成了小小的一个包进手心。他摆摆手,示意赵容爽先回去。
说出来了,感觉好舒服!
赵容爽长舒一口气,下课后就立马往新校区跑。
“泽文!”赵容爽在食堂门口抱住周泽文,他从没有一刻这样渴望和周泽文抱在一起,刚刚早读的那几分钟,他满脑子都是周泽文,想他想得恨不得逃课去见他。
“怎么了?是不是没考好?难受了吧?”周泽文拍拍他的背,想再多说点什么安慰他。
两个人还抱在一起,路阳咳嗽两声,天真地说:“你们可不可以先进去再抱?我现在好饿……”
“饿了就自己先进去买饭吃!一天天的电灯泡当得这么起劲?”
赵容爽把路阳往食堂里面推,自己牵着周泽文的手慢慢地走着。
“容爽,我刚刚都听说了,你是作文偏题了而已,下次就可以考第一的!我相信你!”
“考不了第一了,我以后都考不了第一了……”
周泽文以为赵容爽还在为成绩难受,手上又加大了一点力气握住赵容爽,说:“我分点运气给你,我有预感下次我能考得很好。”
“所以啊,我考不了第一了——我男朋友这么厉害,我争不过啊!”
赵容爽咬着周泽文的耳朵,气息喷在他耳边,周泽文脸上立马就红了。
他掐一把赵容爽,生气地说:“你就不能安分点吗?食堂这么多人呢!”
“泽哥!今天有新品啊!我都买一遍尝尝吧!”路阳在前面的窗口朝这边挥一挥手,赵容爽眼睛阴沉沉地瞟他一样,路阳就吓得赶紧转身买早餐去了。
为什么容哥老是那样看我?是不是我平时吃太多他嫌弃我了?
路阳这样忐忑地想着,还想多拿两个饭团的小胖手就又瑟瑟发抖地缩了回来。
少拿了两个饭团的结果就是,路阳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肚子还是饿,他一摸肚子,周泽文就知道他没吃饱,于是把自己的包子给他送过去。
“吃吧!”
路阳眼睛一亮,嘴上说“那怎么好意思呢”,手却已经开始向那个包子伸去……
赵容爽赶紧把周泽文那个包子抢回来,他回身看一眼身后渐行渐远的食堂,再瞄一眼周泽文,把自己手上的一个包子送给了路阳,“你吃我的,我吃不下了——泽文你这个包子你自己吃了,现在长身体呢,可不能饿着!”
赵容爽盯着周泽文咬了一口包子,又猛瞪一眼正拿着一个包子狼吞虎咽的路阳,对他低声说到:“下次早餐多买点!”
“唔……嗯嗯!”路阳猛的点头,吃得更欢了。
原来容哥不是嫌弃我吃得多!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不是嫌弃我吃得多那是嫌弃我什么?
路阳用他刚刚拿过包子的油乎乎的小胖手摸摸脑袋,看着前面走路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实在是想不通啊……
☆、女装大佬
晚上在501,赵容爽抱着周泽文一顿猛亲。
事后,两个人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周泽文被他吻得有些脱力,喘着气问他:“赵容公,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为月考的事烦心?可是这不过是一次失误而已,下次会更好的——你可是赵容爽啊,怎么会轻易被一次考试打倒?”
“我哪有你想得那么正经?”赵容爽又压到周泽文身上,看着他的澄澈的双眼,沙哑着声音说:“我不过就是想亲亲我家男朋友,尝尝你的味道。”
说着,他又埋头吻了下去,深入的时候,他问周泽文:“泽文,怎么样?专业的吻技还行吧?”
“唔……你在哪学的嗯……”周泽文只觉得浑身乏力,连说话都困难,更何况现在他的嘴还被赵容爽堵着。
“百度……”赵容爽无休止地对他进行攻城略地式的探索,足足五分钟过后,两个人的唇齿才渐渐分开。
周泽文手指轻触自己略微红肿的下唇,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哭腔,说:“赵容公,你今天有些过分了。”
赵容爽却丝毫不知悔改,一瞬间又轻轻衔住周泽文的耳垂,低声说:“你才过分,偷偷亲了我,还想瞒着我。”
“我……”周泽文语塞,他不可否认,在高一那一年的元旦前夕,也就是他生日那晚,他确实是趁着赵容爽喝醉了,偷偷亲了他。
他感觉四肢百骸都在剧烈地燃烧,从未如此羞赧过,以至于连呼吸都忘了呼吸。
还是赵容爽看着周泽文脸红的样子笑出声来,他捏一捏周泽文的脸颊,笑着说:“亲都亲过了,你还害羞什么?更过分的事我们还没做呢!”
“嘴贫!”周泽文打掉赵容爽的手,起身走到书桌前,过了几分钟,又恢复到以往清冷的状态。
“如果没什么的话,我开始计时刷试卷了。”
“有事!当然有事!”赵容爽凑到周泽文身边,调笑着说:“泽文,你还没告诉我,我的吻技怎么样啊?”
“烂的要死,嘴都破皮了。”他周泽文专心调着闹钟,尽量不多理会赵容爽。
“激吻不都这样的嘛?”说着,赵容爽也嘟起他的下嘴唇来,说:“泽文,你看,我的也肿了!”
周泽文看一眼赵容爽,把卡牌翻到“考试中,勿扰”的那一页,挂在了闹钟上。
赵容爽也就安分了,准备也拿出试卷来写。
此时,门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赵容爽手机传来一个提示音,他打开一看……
不敢取网名老大:我在你门口!快开门!
赵容爽瞥一眼周泽文,他还是在安心地解题,丝毫不受外面动静的影响。赵容爽纠结着,给袁缘发去一条信息。
不敢取网名:你怎么来了?
不敢取网名老大:找你睡觉来了!开门!
“谁在外面?”周泽文解完手上那道题,闻声朝门口看去。
“啊!我……我去看看!你继续考试!”赵容爽急忙走出房间,穿过客厅,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Hello! My little baby! ”
袁缘一见赵容爽就给了一个欢快的熊抱,他女装穿了一条黑色长裙,妆容也走暗黑风走得实在夸张,一凑上来,就蹭了赵容爽一脸□□。
“小声点!”赵容爽把袁缘从自己身上扯开,又急忙把自己脸上的脂粉擦掉。
“干嘛?为什么要小声点?我在外面敲那么久的门,你现在才给我开?你还有理了?还问我为什么来?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你小子是不是离了家,就把我给忘了?我平时没少给你通风报信吧?你就这么恩将仇报的?”
袁缘每说一句就拿手指头戳一下赵容爽的肩膀,每戳一下就上前一步,一直把赵容爽逼到客厅里的沙发边上。
“有完没完?房间里有人,别打扰他学习!”
“有人?谁呀?”袁缘手搭在赵容爽肩上,踮起脚尖往赵容爽房间那边看。
赵容爽拍开袁缘的手,看一眼他还拉在手上的行李箱,一脸嫌弃地说:“怎么?你这是打算在这长期住下了?”
“Bingo!”袁缘打一个响指,放开行李箱,勾着赵容爽的肩膀在沙发上坐下,说:“我呢!受清清姐之托,以后呢,就在这里长久地住下了!”他拍拍赵容爽,补充一句:“给你免费当保镖来了!”
“谁要你当保镖?别说我现在自在逍遥,人身安全毫无威胁——就算我日子刀口舔血,真要打起来,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没上手就进人家重症监护室去了!”赵容爽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