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样的情况有很多次,有一天我们不愿意叫陌生女人叫妈妈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不在乎了——因为在乎没有用。”
“泽文,我的在乎没有用。”
赵容爽平淡地讲述他过去深以为痛的回忆,感觉时间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以前一提就要伤心很久的事,被时间冲刷一番,就连提都不值一提了。
这是他和周泽文第一次袒露心迹——那些他们过去极度害怕的黑暗物质,就以这样一种平静的方式被解剖在阳光底下。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悲剧的沉重压抑。
“我就说,我们会有很多个第一次的。”
☆、跌宕起伏
赵容爽说他们以后会有很多个第一次,周泽文突然刚想到之前他对赵容爽说过的话,他说等太阳出来了要和他一起去公园放风筝。
这倒不是周泽文贪玩,只是幼年的赵容爽从来没有放过风筝,他很羡慕公园里放风筝的小孩。这一点,“寻鱼”在报纸上说过。
周泽文一直记得,只是苦于后来学校的事情太多,一直没有机会履行当时的约定。
“那等放假了我们一起去公园放风筝吧?现在我就只顾着物理一门竞赛,有时间去放风筝的。”
“好啊!”
赵容爽欢快地应下,心想他和周泽文是天生一对,连对放风筝都有同样的执着。
从医院回来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周泽文扶着赵容爽上楼,五楼平时走起来没什么感觉,等周泽文扶着赵容爽上了五楼,鼻头上已经有些细密的汗珠了。
他靠在楼梯口的墙上休息一会,喘着气问赵容爽:“你中午是怎么自己一个人爬上楼来的?”
“刚开始也没那么疼,上了药反而走不了路了。”赵容爽抬手刮一刮周泽文的鼻子,把那上面的汗给擦掉了。
一阵“嗒嗒”的脚步声传来,那是男士皮鞋在地上走路的声响——赵容爽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他小时候每天都盼着他爸爸踏着“嗒嗒嗒”的脚步声回家,那时候他总觉得这声音比得上幼儿园里悠扬的儿歌。
赵容爽的心脏骤然紧缩,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
男人个头在一米八五左右,乌黑浓密的头发用发胶固定在脑后,眉眼之间给人一种凌厉的肃杀感,他嘴角微微弯起,形成一个十分虚假的笑容。
这人周身都显露出一种非凡的气质,容貌还是年轻的,心计却像一个百岁老者。
赵容爽从没见过那男人,但光看长相,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他下意识地把周泽文往自己身后护,同时皱眉问他一句:“赵思行?”
男人丝毫不在意赵容爽对他直呼名讳,反而笑着纠正道:“是赵容行。”
赵容行?
“容”是赵容爽爷爷给赵容爽这一辈定的字辈,但他爸后来生赵思琪的时候就没用过这个字了,现在这个自称为“赵容行”的人,把“思”改成“容”又是什么意思?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赵思行双手还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对赵容爽说话的语气又显出十分的亲和来。
周泽文早就察觉到来着不善,上前一步,冷冷地回他一句:“不好意思,我见外,不欢迎陌生人。”
赵思行闻言眉毛一挑,说:“这位同学是周泽文对吧?久仰大名!你父亲在Y市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不仅在法庭上从无败诉案例,在证券市场上人人见了他恐怕都得喊一句‘中国巴菲特’吧?听说贵公子玩股票也是玩得如鱼得水,还是Y市一中天才式的人物……”
“一口气说这么多不会喘吗?如果你真的知道很多,就该清楚我们是高中生,你现在等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我受伤请假,你等到天黑也等不到我。”
赵容爽没好气地打断赵思行的话,一上来就刨人家老底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容爽说到这个点上,突然意识到袁缘和赵容清的告诫不无道理——谁知道这变态是不是时时刻刻监控着赵容爽的一举一动?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等着他?
不过,赵思行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就和赵容爽挑明了说,他做出一副哥哥该有的姿态,亲切地称赵容爽“小爽”,又说:“我听说你一个人在Y市读书,这段时间爸爸把我调来管理分公司,我作为哥哥,理应过来看看你,所以就提前了解了一些关于你的信息。”
“但是我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赵容爽站到赵思行身前,个头比他还要高一些,他警觉地盯着赵思行的眼睛,说:“我只有一个姐姐,其他什么兄弟姐妹可一个都没有。”
说完,他不再看赵思行,拉起周泽文的手往501走,“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互不打扰。”
赵思行没再跟上来,他在赵容爽身后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也就自行离开了。
赵容爽进屋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他冷静了一会,才起身向周泽文走去。
周泽文正在外面烧开水,赵容爽过去时,他神情还有些呆滞。
“泽文?”
“嗯?”周泽文被赵容爽惊醒,险些被热水烫到。
“没事吧?”
赵容爽捏住周泽文那只手就要往水龙头下放,被周泽文避开了。
“没事,没有被烫着——”他又去检查赵容爽脸上的伤势,颧骨那块的肿包预计明天去上课的时候就能消掉,除此之外,脸上还有一些擦伤也都已经结痂了。
“脸上是没多大问题了,就是不知道脚上的明天能不能下地走路……”
“那有什么关系!”赵容爽抱住周泽文,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说:“反正有你在,如果我不能下地走路了——你就扶着我去班上好不好?泽文扶我去上学!然后……”
赵容爽突然停住,直到周泽文问他“然后怎么样”,他才继续说:“然后就把小可爱绑在11班给我当同桌!哈哈哈哈哈……”
周泽文陪着赵容爽在房间里聊了会天,这才抽身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回来后,他告诉赵容爽自己要回家住几天。
“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周泽文点点头,又宽赵容爽的心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要回家去才放心一些。”
既然是家里有事,赵容爽就不好挽留了。于是委屈地看一眼自己受伤的脚,说:“那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哦!”
他贴着周泽文的额头轻轻地啄了一口,又接连在眼睛鼻子脸颊这些地方留下自己的气息,随后又抱紧了周泽文,哭唧唧说:“虽然但是……听说小别盛新婚,等你回来,我们就把房给圆了吧……”
周泽文手指掐在赵容爽腰间,说话时的气息全吐在赵容爽耳边,他用沙哑又低沉的嗓音说:“我们每天都在圆房。”
赵容爽:!!!
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惊恐万分地后退两步——完了完了,有攻内味了!!小可爱什么时候学会撩人了?!
赵容爽想到袁缘上午说的话,他说两个攻能有什么结果??
可是我看着像受吗?
赵容爽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脚,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我好瘦!
再想想他和周泽文的相处模式,赵容爽简直就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型男友!
会洗盘子会补衣,爱撒娇还装戏精!关键他的伙食费还大都来源于周泽文!
现在他不仅仅是瘦了,他是真的受!
周泽文看着赵容爽精彩纷呈的面部表情,低低地笑一声就到房间收拾回家的行李去了。
当晚赵容爽对着书桌上铺满的试卷发呆,他给周泽文发过去几条信息也没人回。百无聊赖之下,他去到另一个房间把徐飞的《金瓶梅》拿出来研究。
光看封面和目录,这本和赵容爽今天看的《牡丹亭》大同小异,只是翻开来看里面的内容,如江天宁所说,里面确实有很多人工裁剪粘贴的痕迹。
就这些剪裁粘贴的页面上,就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夹层的结构。赵容爽想,当时徐飞一定是把照片夹在这些地方了。
赵容爽再翻翻,里面的插画也全是男女交缠的旖旎画面。
不对劲。
赵容爽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男男的,结果翻了半天也没看到一张图或是一个段落。结合上下文,赵容爽极度怀疑那些被剪掉的部分就是同性情节。以他高超的阅读理解水平来看,这种可能性极大。
徐飞不是喜欢泽文吗?
看这种东西干什么?
但他又立马否定了徐飞是Gay的想法,高一的时候他还撞见徐飞和隔壁班一个女生躲在小黑屋里谈恋爱来着……
而且高中以来,徐飞身边交往过的女友不少啊……
小小年纪就学着别人渣男霍霍女孩子——不过徐飞今年好像已经成年了?
赵容爽突然想到这么一层,又想不通了。照徐飞这个水平,不应该这个年纪还在读高二啊?
他总觉得徐飞和周泽文过去发生过什么,但他对周泽文的爱意又不允许他这样胡思乱想。
袁缘又给他打来电话,说是他已经到了501门口了,让赵容爽过去给他开门。
“我们不是说好了让你澄清我们的事再来吗?你现在过来干什么?”赵容爽走过去开了门,看到袁缘一身湿漉漉的,才发现外面下大了雨。
“什么时候下雨了?”
袁缘抖着皮质外套上的水珠,嗔怪道:“嘿呦!你屋里有小美人还关心外面下雨还是下刀呢?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冒雨都要过来和你相守,你就这么对待我的?”
他打开赵容爽挡在门边的手,拖着行李箱进了屋。
“欸?小美人呢?”
“什么小美人?这里只有一个大帅哥!”赵容爽帮袁缘把行李箱和外套放到通风处晾干,又问他:“你说解决外面的流言蜚语解决完了吗?”
“那可不!要不然我哪有脸见你啊?”
袁缘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翻出手机来,跟赵容爽说:“你看看我的朋友圈——解决这样的事还不简单?官宣一下不就完事了?”
赵容爽被袁缘说得云里雾里,进到房间里拿到手机一看……
“你可真是找的一个好对象啊……”
只见袁缘发出一张图片,图片中两个主人公的正脸一览无余。其中一个是袁缘,另一个……
是鼻青脸肿的徐飞……
配文:我老公不听话,被我打的。
赵容爽:万万没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发小和情敌走到一块的访谈——
赵容爽:毒!差点没被毒死……
☆、早恋的事
袁缘早就料到赵容爽会对此大吃一惊,于是咧嘴一笑,起身勾搭住赵容爽的肩膀,说:“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想啊——现在那徐飞跟我在一起,他还敢找你麻烦吗?不是我吹牛,你看他最近安安分分的,不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行——就你脸大。”
赵容爽这么揶揄一句,打算进浴室放水洗澡。
袁缘一手拉着赵容爽,跟在他后面走着说:“我连打架的名声都帮你担了,你连句谢谢都不说?赵容爽,你没良心啊!我为了你连色相都出卖了,你就这么对我不管不顾……”
浴室门被“砰”地锁上,里头也随之传来“哗哗”的水声。袁缘气急败坏地转了两下把手,在门口走了两步,朝里面喊道:“赵容爽!你有本事出来我就有本事把你扒光!”
趁着赵容爽在里面洗澡,袁缘在他房间里转了两圈,极度嫌弃地扒拉了两下书架上的书,最终坐在他的床上。
他顺手把床头的枕头拿起来打算枕在后面,结果一动枕头,下边就掉出来一本书。
“金、瓶、梅?”
虽说袁缘平时读书少,但像这样脍炙人口的名著他多多少少听说过——不仅听过,还认认真真地看过!
“赵容爽,你也学坏了啊……”袁缘坏笑着,靠在床头津津有味地重温起这本书来,嘴里还不住地感叹:“难怪不让人摸也不让人看,这小子肯定谈女朋友了!看这书是学经验呢?还是学经验呢?”
不过这书不对劲啊?
什么破书?买了盗版的吧?西门庆和他小厮那段哪去了?
袁缘把书往床上一摔,朝浴室方向喊一句:“赵容爽你是不是穷得连正版书都买不起了?回头我送你一本啊!”
袁缘说这话时,刚好遇上赵容爽开门从浴室出来。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还是“兰陵笑笑生”的巨著奇书最引人注目……
那书被袁缘丢在床尾,其中几页散开来,正是被贴上去的男女交缠的图片,而且……画面十分火辣……
赵容爽:“……你在干嘛?”
袁缘:“研究人体艺术,发掘文学魅力……”
赵容爽对这种画面无感,也不认为袁缘会对这种画面有什么感觉,于是用再正经不过的语气和袁缘打声招呼,说:“哦,那回头记得送我一本正版的,钱我就不给了。”
果然!袁缘终究不敌他赵容爽脸皮厚!
袁缘红着脸把那几页春波荡漾的插图盖上,蹑手蹑脚地把书放回原位。他干笑几声,说:“小爽真是长大了——脱单了好啊!清清姐还总担心你以后都不找对象了,回头你发张照片给我,也让清清姐开心开心!”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找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