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还在说他的故事,中年男子的心思也是十分细腻的,这与他在课堂上的严厉与强势形成鲜明的对比。真正的高一还没开始,在他的一番追忆和感慨中,好像就要高中毕业了似的。
“同学们你们现在作为高中生,学习要有三要——分数,灵魂,故事。”
最后那一声“故事”被晚风吹散,化作一声渺远的叹息了。
夜风吹干了身上的汗,夹杂着泥土和草地的香味流入每个人的身体,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极其渺远的蝉和青蛙的叫声。
“泽文,我以前都没想到过原来还有这样的活法。”
“是啊,我也没想到。”
这样的活法,就是白天为了一个目标卖力地干,到了晚上,可以安逸地躺着,天是蓝的,星星是璀璨的,身边的人是自己喜欢的。
以前没想过,现在体会到了,以后就会常常想起这一晚来,想起这一晚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又是谁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无意之间,就改变了一生。
于是,记了一世。
晚上教官和指导员是要查寝的,赵容爽说要找人换寝室,最后也没找到。本来在感受一番“人与自然”的美好后,他对这人间充满了无限爱恋。但他后来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要和洛书景睡一张床,这份爱恋瞬间变成了“草泥马”……
“你怎么和我睡一张床了!那个谁呢?于晖!”
被点名的于晖:“容哥,不关我的事啊……”
洛书景瞪寝室里其他人一眼,其他人一哆嗦,赶紧闭眼睡着了。
“你看,没办法,他们都怕我,只能委屈委屈你和我睡咯——”
“滚你妈的!老子嫌弃你!你爱和谁睡和谁睡!别躺我床上来!”
洛书景一脸黑线,从来还没有这么直接地被人嫌弃过。
僵持了一会,洛书景:“我是宿舍长得听我的!”
赵容爽:“滚!”
宿舍里的灯一下子全熄了。
“你让我睡!我告诉你一点关于周泽文的事!”
洛书景已经很不耐烦了,要不是他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也不至于跑到赵容爽床边上来。至于为什么不和别人睡却要和赵容爽睡,可能因为赵容爽比较好看?可能吧!洛书景这个颜控!
“他有什么事我直接问不就得了!用得着你瞎逼逼!”
“初中的事,小学的事,幼儿园的事,你确定?他这种人,我最了解了,他会跟你说半个字,我跟你姓!”
“什么玩意儿!我TM还娘胎里的事儿呢!”
“娘胎里的是也可以!”
洛书景死皮赖脸地摸着黑上了床。这里的床不同于学校宿舍的上下床,是很宽的双人铺,所以就算睡两个人也是挨不着对方的。
洛书景都躺下了,赵容爽也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赵容爽:“说吧。”
洛书景得寸进尺:“唉,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
不得不说,军训除了训练苦一点之外,其他方面的待遇都是极好的。比如早上九点的西瓜,下午四点的绿豆汤。毕竟这个班是学校的心头宝,老师和校领导们到底也不敢让这一班熊孩子太受累了。
第二天九点,赵容爽准时吃瓜,新鲜的刚刚从瓜地里运过来的西瓜,还有,周泽文的瓜。
“呵,周泽文这个人,从小就闷,一天到晚就知道死读书!有时候还喜欢多管闲事!班长了不起嘛!我爸还是警察局局长呢!也不照样管不动我!”
洛书景说着说着就偏了题,开始滔滔不绝讲他自己小时候的英雄事迹去了。
“傻逼!”
赵容爽最后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往周泽文那边去了,独留洛书景一人在西瓜口味的风中凌乱……
“泽文泽文,你刚刚怎么都不来找我!”
赵容爽再一次戏精附体。
“我刚刚看你在和洛书景聊天,就没过去了——你们和好啦?”
“害!我跟他怎么可能和好?我嫌弃他还来不及——怎么,你吃醋啦!”
“傻话!”
周泽文吃着手里的西瓜,嘴角有一点猩红色的瓜瓤,映衬着他雪白的肌肤,莫名诱人。
“欸,泽文,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呀?”
“以前?”
“嗯!就是——小时候!”
周泽文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笑了出来,温润的声音,只说了一件事:“我小时候啊——小时候就很胖吧!没什么特别的!”
胖?
赵容爽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文弱的少年,不能想象他胖的样子。不过现在联想到小屁之前说过的话,不能接受也还是接受了。
他等周泽文讲点别的什么,但是周泽文也没有要继续讲下去的样子,于是赵容爽开玩笑道:“那你可得给我们班的一些女同学支支招,她们可一天到晚想减肥想疯了呢!”
“别了吧!我这减肥法可有点伤身!”
周泽文轻笑一声,继续吃手里头的半块西瓜。
旁边林安琪刚好经过,赵容爽朝她笑嘻嘻地来一句:“不怕不怕,为了减肥暂时伤点身也没什么!对吧?”
林安琪二话不说,上赶着就要来打赵容爽,于是休息场的林荫地里就上演了一出“女追男”的情景喜剧。
真是诚心讨打。
周泽文摇摇头,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要是早点遇上赵容爽,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玩归玩,到了训练时间还是要抓紧训练。
第一天只是站军姿,第二天同学们就知道了原来还有晨练——早上五点钟起床,喝口水就跟着教官跑操场,晨练完了才吃早饭——哦对了!饭前还得唱首歌。除此之外,还有更变态的——站台阶。所谓站台阶,就是前三分之一脚掌站在台阶上,后三分之二脚掌悬空,可比站军姿累多了。
这一站,又是站倒了一片人。大家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两个带队老师倒也能够理解,只是教官们就有些苦恼了,毕竟他们还是第一次带这么“弱”的学生。
赵容爽体力还不错,再加上这多年以来学会的偷懒的功夫,倒也扛得住。再看看隔壁,周泽文还在,于是,在心里喊一句“我家小可爱真棒”,又变着法地偷懒。
“赵容爽,你干什么?”
“啊!指导员……我……这不是没站稳吗……脚刚刚挪了一下……”
赵容爽赶紧把刚刚往前挪了一点的脚往回收——不过收回来了也没用,该罚的还是要罚。
“去吧!五圈,还要我说啊?”
指导员明明就是这四十几个人里头最没规矩的一个,偏偏罚起人来比谁都有理。赵容爽不服这个软不行啊!老王还在一边看着呢!老王心中乖巧懂事的人设不能崩!
第三天练习齐步走和正步走,周泽文就是在这一天中暑的。
和其他同学一样,就是喝了一瓶藿香正气水,休息了一阵。
等他回来的时候,其他同学已经在练正步走了。他耽误了一会,正步走本来就是他们练习的所有步伐里面最难的,赵容爽还担心他跟不跟得上。
不过,在此之前最好先担心担心自己。
“赵容爽!出列!”指导员又来了,他从旁边地林荫上跳下来,保持他贱兮兮的招牌笑容,说:“你来给大家演示演示?”
还好这集体项目我没偷懒,来就来呗!
“不错啊,还挺标准——周泽文!你来演示一下!”
“是!”
周泽文出列,可能是中暑之后没有休息足够长的时间,他脸色现在还是有些难看。
指导员这么没眼力见的吗?周泽文不舒服看不出来?
赵容爽看他一步一步的走,心里帮他喊着号子——但看状态,周泽文好像不太好,甚至犯了两次同手同脚的低级错误。
“周泽文,训练要认真知道吗?归队!”
周泽文可能是第一次被人说不认真吧?心里一定不好受啊!这指导员!
直到吃过午饭赵容爽才有机会去安慰周泽文,但食堂也没见着他人影,还是回宿舍的时候在楼下撞见他。
“泽文!你在做什么?”
周泽文嘴里还在喊着“一二一”的口号,只是冲赵容爽笑了一下,没有直接跟他说话。
赵容爽也早看出来了——这小古板暗戳戳地跟自己较劲呢!
于是,他也站到太阳底下,帮周泽文喊着口号。
“外面热!你先回去!”
“不!你可别忘了,我是被教官点了名的表扬了的呢!我可是踢正步的模范标兵,这么好的受教机会你放着不要?”
周泽文笑笑,说:“就你厉害!”
“那是!我们开始吧!”
“先抬左脚再抬右脚,一踩左脚,二踩右脚,一二一!一二一!”
赵容爽喊了几分钟,看周泽文也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叫停,却听“兹拉”一声,貌似是周泽文的裤子被撕开了。
“卧槽——这劣质的军训服!”
周泽文没忍住在心里暗骂厂家——他还没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爆了粗口,虽然是在心里爆的粗口。
☆、女红了得
“容爽,裤子好像开了……”
周泽文有些脸红,他这次来可没带针线啊!谁能想到,军训服的质量能差成这样?
赵容爽刚刚也听到了“兹拉”一声,本来觉得没什么,但看见周泽文红透了的脸,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容爽走近,悄咪咪地问:“哪里破了?”
“好像在大腿那里……你带了针线吗?”周泽文耳垂也红透了。
“没有。不过没事的,我们一队也有几个男生训练的时候裤子破了的,待会儿我去问问。没事的,可能裤子小了一码。我们先上楼换条裤子。”
赵容爽说的没错,今天确实有好几个裂裆的。不仅赵容爽他们一队有,周泽文二队这里也有。原来觉得稀松平常的事,发生在自己头上就不这么觉得了。
趁着周泽文还在浴室换裤子,赵容爽迅速找到他记忆里裤子破了的同学,那同学现在已经穿着完好无损的裤子到处晃悠了——不过他那走路的姿势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赵容爽也不多想,直接问他:“你裤子哪里补好的?”
“楼上的男生宿舍!英语老师在那里补裤子呢!这会估计还有不少人在那里排队,你上去就能看到——不过我觉得……”
还不等那同学把话说完,赵容爽就已经上楼了,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间男生宿舍。宿舍门大敞着,不过没有人排队,倒是一群男同学绕着贺老师坐成了一个圈,贺老师就在圈里头缝缝补补的,旁边堆了一个小山丘似的军训服装。她细致地缝补破口的衣裤,时不时地还跟那一群学生说几句玩笑话。
不过,贺老师是笑得开心了,旁边那一群男同胞那么紧张是怎么回事?印象中贺老师是挺温柔的一个老师吧?
“老师,您还有多余的针线吗?我想向您借用一下针线。”
赵容爽说完这句话,众同学齐齐看向他,仿佛看到了末日里的希望。
赵容爽:???
“那里破了?换下来我帮你补就好了!”
“哦,不用了老师,您太辛苦了……给我针线,我自己补就好!”
赵容爽觉得气氛不太对劲,还是拿了针线赶紧走才是上策!
听赵容爽这样说,贺老师不但不因为减少了工作量儿感到轻松高兴,反而像是有些失落似的,“好吧,就在那里你自己拿吧!”
贺老师瞥一眼身边的针线盒,继续缝缝补补去了。
有同学看见赵容爽拿针线,大呼:“容哥!你会针线活啊!那我的你也帮我补补吧!”
他这一说,就带着一众男同胞去贺老师身边拿衣裤了。
“放这里,不许动!我补的不好吗?”
贺老师难得地沉了脸色,众人想要伸出去的爪子就又胆怯怯地收了回来。
老师……您补的……学生实在不敢恭维……
赵容爽:果然……
赵容爽拿了针线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好碰到上楼来的周泽文,于是二话不说拉着他下楼。
“老师不是在上面补裤子吗?”
赵容爽举起手里细小的针线给周泽文看,说:“我拿了针线过来啦!那边人好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泽文“哦”了一声,又有点诧异:“你会做针线活吗?”毕竟他还不想自己的裤子被缝的不成样子。
赵容爽看周泽文一副狐疑的样子,撇撇嘴,道:“你不信我?难不成还信英语老师?”
周泽文还不知道楼上什么情况,疑惑地看着赵容爽。
“放心好了!小时候我姐的芭比娃娃的衣服都是我缝的!”
赵容爽意识到自己说完这句话,表情有点微妙的变化。不过周泽文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心下存疑,毕竟有早先“砍价”的例子在前。但他到底还是用“好朋友就是要互相信任”这样的说辞说服了自己,胆战心惊地把自己的裤子递到赵容爽手里。
两人坐在宿舍的床上。
“泽文,你紧张什么?”
“啊?没有……我没有紧张!”
“还说不紧张,眉毛都拧成一块儿了!”
赵容爽停下手上的活,突然凑到周泽文面前,几乎与他鼻尖相贴,问:“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呢,”周泽文按着赵容爽的肩膀,让他坐回原位,“我怎么会怀疑你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