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骋“嗯”了声,说他:“那还不快去。”
“哦!”陶淮南马上坐起来,小脸蛋红扑扑地摸到床脚下去穿拖鞋了。
小哥俩天天一起睡,这种事还是挺常见的。男孩子早上起来都有的状态,谁也瞒不住谁。陶淮南偶尔不好意思了就自己噗嗤噗嗤地乐,有时候神经了还轻轻在迟骋身上撞撞,等迟骋要拍他了他再笑嘻嘻地躲开。
睡觉睡起来的状态没什么害臊的,陶淮南在早上向来坦坦荡荡,可其他时间不行。
其他时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难为情。
为了避免这种难为情,陶淮南再也没在群里参与过班里男生们的不正经视频交流会,他们还是时常就在群里发,陶淮南可没敢再点开。
偶尔季楠他们还是会艾特他,陶淮南就假装不知道,不回话。
男生们本来也是逗他玩,就瞎闹。
他们学校跟常规高中还是有点区别,各种校内校外活动组织得很多,不像正常高中只认成绩。
十二月正式下了今年第一场雪,之前的都是薄薄一层很快就化没了。第一场雪之后班里组织了一次踏雪冬游,赶着周末一起去山上,班主任和科任老师们也参加了。
同行的还有隔壁班,他们两班是兄弟班,除了班主任不一样,其他配套老师都是一样的。当然走的也并没有太远,就在周边城市的一座小山,上面有个山庄,现在是淡季,没什么游客。
几辆大巴车成一队,每一辆上有一个老师。学生们都是正能闹的年纪,一路上疯得厉害,陶淮南早上起得早,靠在迟骋身上睡睡醒醒,后来被男生们给扯起来让唱了首歌。
他们这一车就是那一小帮玩得好的男生,也是最能闹腾的那一堆儿。他们车上坐的是班主任,班主任这会儿也没了架子,平时端着是为了在学校管他们,年轻的老师其实和学生之间没什么代沟,摘掉班主任的架子也挺能闹的,还指挥着他们这样那样玩。
路面上还有层雪,车开得不快,很稳。
中间服务区停下休息的时候,陶淮南带着帽子下车透了会儿气。
迟骋去洗手间了,让他站在超市门口别动。周围都是他们班的学生,迟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冬天连空气都冰凉,猛抽一口气进肺里能把陶淮南凉得直咳嗽。
迟骋出来的时候陶淮南正被隔壁班一个女生拉着拍照,女生挎着他胳膊,举着手机给两人自拍。
女孩子笑起来都是漂亮的,白色毛线围脖衬着长长的黑头发显得很乖。
连着拍了好几张,女生松开陶淮南,笑得很善良:“你长得真精致,睫毛好长。”
“谢谢。”陶淮南也笑着道谢,“我就当是真的了,反正我也看不见。”
“真的啊,”她跟陶淮南说,“没有骗你。”
初中的时候陶淮南跟班里的小姑娘们也都很好,女孩子们像是天生善良,对待弱势人群温和也包容。换到正常男生那里女生们可能主动说句话都不好意思,到了陶淮南这儿就觉得没距离。
陶淮南听见迟骋走过来了,女生也看见他过来了,跟陶淮南说了拜拜。
陶淮南两只手都在兜里揣着不敢拿出来,他用胳膊肘撞撞迟骋胳膊,笑着问:“你怎么从来不跟我拍照啊?”
迟骋不说话,他向来不爱拍照。
陶淮南笑嘻嘻的:“肯定因为你黑,跟我拍显得更黑。”
迟骋牵着他回车上,上车的时候迟骋先上去,再两只手都牵着陶淮南,台阶有点高,怕他站不稳。
车上还有很多人没回来,坐回他俩的位置,陶淮南把手机掏出来,跟迟骋说:“我也想拍照。”
迟骋往旁边躲躲,让他起开。
“不起,”陶淮南抓着他胳膊,小声商量,“照一张吧?给照一张吧。”
商量了好半天,迟骋架不住他磨人,拿着陶淮南手机给他俩照了一张。拍之前陶淮南还特意把脸凑了过来,差点跟迟骋贴上的距离,笑得开开心心的。
拍完迟骋把手机给他,陶淮南问:“好看吗?”
迟骋说好看。
“你别骗我,好好看看,”陶淮南把手机往迟骋那边又送送,“真好看吗?”
迟骋说嗯。
陶淮南满意了,也不磨人了,后半程都在那儿自己摆弄手机。
陶晓东在店里收拾完东西等着客户来好干活,等人的工夫掏出手机随手一刷。竟然看见他家小瞎子发了条朋友圈。
发了张只有半张脸的照片,他露着一截小下巴,抬得高高的,从嘴唇弧度上看就是在笑着的。旁边迟骋估计没什么表情,但从下巴轮廓这么看也很帅。阳光从旁边车窗透进来,暖洋洋地撒在他俩身上,陶淮南白得都晃眼。
不光有图还给配了文字。
—嘿嘿。
陶晓东马上给点了个赞,他们家小瞎子不定得摆弄多半天才能成功发出条朋友圈来,这照片一看就是截坏了,脑袋差点截没了。
第51章
陶淮南头一次发朋友圈, 一时间收到了好多赞和好多评论,一条条听下来有点累。而且手机的盲人模式在很多方面并没有那么智能,用起来不是很方便, 很多页面操作起来其实都是连蒙带猜。
陶淮南后半程都在玩手机, 迟骋也不管他, 陶淮南就缩在里头低着头玩。
直到车停了,到地方了才被男生们叫了下去。
他们要爬一座小山,这种室外活动陶淮南参加得不多,爬山更是没有过。组织这种活动带他出来是有风险的, 如果不是有迟骋的话估计不会让他参加,万一真出点什么事谁都负不起责任。
每位老师带着自己那一车人, 上山前清点人数, 过程中也要随时注意不能缺人。陶淮南被迟骋牵着手,别的同学都在拍照,就他俩不拍。
台阶上有层积雪结的薄冰, 很滑。老师在最后面拿着喇叭提醒大家要小心,让拍照的别太放飞,站板正点。
空气很凉,陶淮南脸上扣着口罩,手揣在迟骋兜里, 一节一节走得很小心。他们太默契了,迟骋几乎不用张嘴说话, 到了台阶结束或开始之前会轻轻捏捏陶淮南的手,陶淮南就配合着迈步或抬腿。
但也有意外, 山上的台阶毕竟不像平时楼里的那么规整, 有宽有窄,也有突然变陡或变平缓, 陶淮南看不到就把握不好落脚的高度,有时候一个踩空会让他差点滑倒。迟骋会马上抓紧他,不等他真摔就把他稳住了。
这样走路很累,神经要一直紧绷着,陶淮南手心都出汗了。
身后有女生给他俩拍照,偶尔走到缓台的时候陶淮南会听见有人叫他,他就回头笑笑让她们拍。
“漂亮吗这里?”陶淮南问迟骋。
“还行。”迟骋把他手掏出来,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都是树,挂着雪。”
陶淮南点点头。
迟骋又带着他的手换了个方向,说:“那边有几个小坡,雪还不太厚。应该有条小河,但是冻上了。”
“哇,树上还有叶子吗?”
“松树有,其他的没了。”迟骋答说。
“那我知道!”陶淮南马上从脑子里掏出地理知识,笑着说,“亚寒带针叶林嘛。”
迟骋看着他,把他口罩往上扯了扯,盖住他鼻梁:“这点东西让你学稀烂。”
“咋烂了?”陶淮南还不服,“松树不是针叶?那都多尖溜了。”
迟骋也笑了下,接续带着他往上走,说“行”。
迟骋看到什么会简单给他说说,陶淮南虽然看不见但是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他失明的时候毕竟已经四岁了,颜色都认全了。平时对画面不敏感,听到了什么场景和颜色不会在脑子里很明显地有个印象,但要是刻意去想什么颜色的话还是能想象到的。跟实际肯定有出入,然而想象嘛,本来就是无所谓对错的。
到了山庄的时候,在服务区跟陶淮南拍照的女孩子过来给他送了杯奶茶。她自己背上来的,刚冲好的。
“你小心烫。”女孩小心地递过来,跟他说。
陶淮南已经闻到了奶茶味儿,问:“你还有吗?”
“我有,我那儿有好多呢,给大家都分了。”女生说。
陶淮南于是接过,笑着说“那谢谢啦”,从自己书包里摸出块巧克力给了她。
女生回了自己班那边,陶淮南捧着杯子暖手,没喝。
季楠在后面看了半天,这会儿人走了他过来“哇哦”了一声。
“你干什么?”陶淮南侧侧头,嫌弃地问他。
“我才发现你还挺受欢迎,小淮南。”季楠说。
“我比你大三个月呢,管谁叫小淮南。”陶淮南侧着头说。
陶淮南长得显小,心理要比同龄男生单纯一些,所以总让人觉得他小。其实陶淮南和迟骋上学都晚,就算是陶淮南在同年级学生里也并不算年纪小的,可大家总觉得他像个弟弟。
“她是不是看上你了?”季楠往那边又看了看,笑得没个正形,“可以啊,长得不错,甜甜的。”
陶淮南赶紧说:“你可别瞎说。”
说同情也好,不自觉的怜爱也好,女孩子们对陶淮南的示好还真没那么多别的心思,有时候仅仅是为了能让他感受到更多平等的包容。
陶淮南不让季楠拿这事儿乱说,他不喜欢被拿来跟别人开这种暧昧的玩笑。初中的时候迟骋和学委被别人传谈恋爱,让陶淮南拧巴了好一阵,放他自己身上肯定更不乐意。
他伸手去摸迟骋,迟骋接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陶淮南握着他手,笑笑:“就摸摸你。”
迟骋牵着他的手又揣回了兜里。
高中男生们凑在一起简直没个好,实在是太能闹了。吃饭的时候菜上一道抢光一道,筷子晚了就抢不着,有时候甚至不等服务员摆桌上从她手里就抢完了。服务员都哭笑不得了,头一次看见这么吃饭的。
其实就是在这气氛里抢着瞎闹,这么吃的就格外香。没人管他们,老师也不管,爱抢就抢吧。
陶淮南可不干了,别人饿不饿他不知道,他是真饿了。他跟迟骋吃饭都还比较斯文,尤其是他,得堆碗里慢慢吃,哪像他们这么抢着吃过啊。
又一盘炸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服务员刚端过来就没了,陶淮南连炸的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只能听见旁边酥酥脆脆的咬声。
“沈老师哪儿去了,”陶淮南扬声喊,“沈老师!”
班主任在老师那桌听见了,“哎”了声,仰着身子问:“怎么了淮南?”
“我不想跟他们一组了!”陶淮南忍无可忍,“我吃不着!”
一屋子人一哄声全笑了,班主任说:“你过来,上老师这儿,咱不跟疯狗一桌。”
陶淮南问迟骋:“去不去?”
“去什么去,你坐这儿吧,”他们这桌的男生说,“下回给你留。”
陶淮南本来也就是说着玩的,没真想过去。
等再上菜的时候他们果然没再抢了,让服务员平稳地把菜放下了。迟骋先给陶淮南夹进碗里一些,旁边季楠问:“夹好了么?”
迟骋“嗯”了声,一桌子疯狗又一下子扑了上来,又没了。
陶淮南美滋滋享受特权待遇,他跟迟骋先夹,夹完随他们抢。
这边做菜有点油,陶淮南其实不太能吃油大的东西,觉得腻,但是被气氛带着也多吃了一些。
饭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两点半集合做游戏,在那之前可以玩也可以回房间休息。房间有三人间也有四人间,还有少数几个双人间。陶淮南和迟骋分到的是个四人间,屋里两张大床房,俩人一张。
这边能玩的太多了,有集体做活动的,有散开自己玩儿的,进了山庄就自由多了,不用老师再一直跟着。
陶淮南也没觉得困,跟迟骋去果园逛了逛。
果园有室外的,也有扣的温室大棚,现在冬天,室外果园早枯了。好多女生都在大棚里,这边分很多个棚区,这个季节竟然有草莓和蓝莓。
迟骋蹲下给他摘了个草莓,让他吃了。
陶淮南眼睛瞬间亮了:“好甜。”
他本来就爱吃水果,这会儿可开心了,迟骋带他找红透了的草莓,找到了就带着他的手去摸,陶淮南摸到了自己摘。
女孩子们总是喜欢给他们拍照,他俩也不在意,随便拍。
吃了一肚子甜草莓,陶淮南心满意足,对这地方可太满意了。
一下午都是集体活动,晚餐之后继续晚会,到了各自回房间的时候刚八点。晚上不让出去自由活动,怕出事。在楼里随便闹,不能去室外,大门已经锁了。
跟他俩同住的是石凯和另外一个男生,有外人在陶淮南没好意思跟迟骋一起洗澡,自己拿了内裤和睡衣进去洗了。
他洗澡从来不锁门,在家的时候他洗澡哥和迟骋都随便进的。而且也不能锁,怕他摔着磕着了他俩进不去。
迟骋先把水温给他调好,防滑垫也给他铺上了。
“浴液和洗发水都在这儿,”迟骋带着他手去摸墙上的架子,“衣服我给你放洗漱台上了,毛巾在这儿。”
陶淮南小声应着好。
“东西掉地上了就叫我,别自己捡。”迟骋摸摸他头发和耳朵,“摔着你。”
“知道啦……”陶淮南声音更小了,有点心虚地把他往外推,用气音说,“你快出去吧。”
陶淮南在里头心虚地撵迟骋出来,然而外头俩人还挺纳闷:“你为啥不跟他一起洗,他自己能洗?摔着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