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洞在玻璃门上维持了两秒。
整个玻璃门便轰然倒塌,碎成一堆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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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这把来自于王子羽翼的匕首,正抵在他自己的脖颈上,让他半分也动弹不得,甚至连力量都无法施展。
“你恢复记忆了?”王子仰头问他。
陈封用极为漠然的眼神看着王子,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子盯着陈封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就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恢复记忆。”
陈封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匕首,力度大得几乎能让那把没有刀柄的匕首割破他自己的手,他第一次喊出了王子的名字:“夜即明,那群怪物都是和你一伙的,对不对。”
“对。”王子大大方方地承认。
“齐恬悦和陈自华都是你派的人?”
“陈自华也猜到了?不错。”王子语气颇为赞赏。
“九星呢,九星也是你杀害的?”
王子挑了挑眉,匕首划破了他的脖子,伤口处火辣辣地疼,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可眼睛却依旧是笑着的:“你果然最在意他,那他死了可真令我畅快。”
“你恨我?”
王子笑得恶劣:“恨不得你生不如死。”
“为什么?”
王子却又不说话。
陈封沉声道:“夜先生,你既然恨我,想要报复我,就该告诉我你恨我的理由,并告诉我,我曾经犯下的过错,而不是抹除我的记忆,更改我的脸庞,把我丢在别人的家里,还要找一堆怪物陪我演戏,让我活得云里雾里,却又想看我歇斯底里。”
王子嗤笑一声:“怎么报复你是我的选择,用不着你来教我。”
陈封:“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这么做?”
王子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红色的眼睛布满了高傲,他即便被人压在身下,却依旧能够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冷傲表情:“如果我偏不告诉你呢?”
陈封右手动了一下,那根匕首贴在王子颈部动脉的位置。
“我数到五。”陈封说。
“五。”王子一动不动,甚至笑了笑。
“四。”王子张开嘴,轻飘飘地替他喊。
“三。”陈封手中的匕首已经用力到割破了他自己的手。
“二。”陈封的血顺着匕首流了下来。
“一。”
陈封刺了下去。
“啊——”
床上的王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整个身子都疼得弓了起来。
冷汗从王子的额头冒了出来。
他脖颈额头均是青筋暴起,疼得浑身痉挛地打着颤。
陈封盯着王子的脸庞看了半响,然后视线下移,看向他的肩膀。
他刚刚没有把匕首刺入王子的身体,只是擦着王子的肩膀,扎入了床垫里。
可王子又不是在做戏。
匕首没有伤及王子半分,只有陈封手上的鲜血蹭到了王子的肩膀,可王子的肩膀的衣服布料却惨遭腐蚀,露出里面的血肉。
他肩膀像是被捅烂了一个洞,鲜血变成了黑色,带着一股难闻的烧焦的气息。
仿佛被硫酸腐蚀的金属。
陈封盯着王子的胸口,那股难闻的烧焦的气息钻进了他的鼻子,两道声音忽然又在他脑海中响起。
“既然世界上最尖锐的武器是我的羽毛,那比我的羽毛更厉害的又是什么?
”男孩的声音清脆,语气矜贵,仿佛玉佩相击,叮铃作响。
“是我的血。”另一个男孩说。
“你骗人吧!”
“真的。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我的血是最最厉害的,花沾了会枯,草沾了会死,像你这种小魔物,要是沾了,就更惨了,会疼得生不如死。”
“那你离我远点儿。”
“阿夜,等等我。”
两名男孩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陈封扔掉匕首,他看着王子,问:
“……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王子趁他愣神之际,一脚把他踢开,咬着牙冒着冷汗,捂住肩膀的伤口,然后化成一股烟雾般离开了。
第15章
空气又重新回归一片安静。
深灰色的床单看起来只是湿了一片,如同淋上了水一般,只不过伸手一抹,指尖便粘上黑红色的血液。
陈封知道,王子被他伤得很重。
即便,他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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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当时顶着那张留有缝隙的面皮从浴室出来,的确是为了引出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
他本来是想去葬礼现场的。
陈九星已经安葬,可陈自华所操办的葬礼还没有结束,陈封这一个月以来认识的所有人几乎都在那里了。
陈封本以为给他的脸附上假面皮的幕后主使,也会是葬礼中的一员,哪知还没出门,就发现了王子神色的不对劲。
王子实在是不会隐藏,也不会说谎话,嘴里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可眼神却粘在陈封的脸上,半刻也不肯离开。
陈封当即便知道这件事和王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他还是去葬礼上转了一圈。
没有人在意他,更没有人在意他的脸。
陈封从葬礼现场回来之后,便回到原来的房子,把羽毛制成匕首藏在枕下,闭上眼睛假装睡了。
没想到果真是王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曾经疑惑的事情都迎刃而解。
为什么所有的怪,看到王子都吓得慌忙逃走。
为什么葬礼上,陈自华在看着王子的眼色行事。
为什么齐恬悦在床上看到王子的脸,表情震惊得像是见了鬼。
因为王子是他们的主人,是一切阴谋的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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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回想起自己脑内的忽然闪现的声音。
那声音主人是两个男孩。
应该是他和王子。
陈封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普通的人。
甚至可能连人类都不是。
但陈封不明白,既然他和王子曾经是朋友。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王子如此恨他,恨不得他生不如死。
无凭无据地,陈封觉得是自己做了错事。
所以他只想知道真相,匕首抵着王子的脖颈也没有刺进去。
可到头来却还是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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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陈封忽然听到了瓶子落地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可是房间过于安静,便将那瓶子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陈封几乎能清楚地听到那瓶子掉在地上之后又滚落了两圈,最后撞上了墙,被稍微弹开了一点,才缓缓停止了滚动。
陈封站起身子,朝外走去。
结果刚打开厨房的门,他便看见一个黑乎乎黏腻腻的东西吸附在厨房的瓷砖墙壁上,正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从过于光滑的瓷砖上溜了下来,而它乌黑而又没有形状的身子劈出一条细细长长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想要拾起地上的塑料瓶。
这是陈封当初第一次遇到的怪物。
红豆眼的怪物。
看见陈封,它的红豆眼缓缓变大,整只怪都呆住了,它的身体匀速从墙壁上滑了下来,落在地上,像一只落地的果冻一样浑身都抖动起波纹。
哪怕找不到它的脸,陈封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震惊。
比第一次相遇时还要震惊。
陈封想起自己已经换回来了的脸,走进一步,问它说:“你是不是认识我?”
怪物的红色眼睛陷入肉里又吐了出来,目光似乎害怕地注视着陈封的右手。
陈封这才想起来他的右手还受着伤,而他的血液对这些魔物来说是很可怕的东西。
陈封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拿起旁边的一块毛巾包住了手。
可他刚包完手,怪物再次如同一阵黑色旋风般从窗户处冲了出去。
不过万幸的是,这次窗户是开着的,所以玻璃并没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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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又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找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第二个怪物。
天色将明,陈封关好门窗,走出了这个家。
陈封一脚踏出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了红肿着眼回家的王八强,他看着陈封,问:“你是谁?怎么从那家出来?”
陈封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抹了一把脸,死气沉沉地回答了自己:“是来看房子的人啊,也是,这里已经没人住了。”
说完,他就很悲凉地笑了一声,打开门,走回了自己的家。
陈封摸了把自己的脸。
也是,王八强怎么可能认得出他。
房子,邻居,朋友,同事,包括地下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和前妻。
这些所有的所有,都属于原来的陈封。
而他本身,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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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准备离开这里时,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地方。
这个小区里的地下室。
他曾在这里听到过奇怪的嘶吼,也感觉到似乎有怪物跟在他身后。
陈封看了眼手上被潦草包扎的伤口,然后把那把特殊的匕首揣到怀里。
陈封其实不抱什么期待,王子当时住进来的时候,他身边的怪异现象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他多次推电动车下来充电,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陈封这次过来,纯粹是想碰个运气。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随便来个什么人或是什么怪,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哪怕不能告诉来龙去脉,最好告诉陈封——他到底是谁?
太阳还没升起,天空泛着鱼肚白,空气夹杂着昨夜的冷气,透过薄薄的外套衣料入侵到人的身体里,寒气逼人。
陈封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走进地下室。
风又吹得对联呼啦啦作响,一副半掉不掉的样子。
陈封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直到走到尽头,他都没看见什么怪物。
只有一个关着门的地下室。
可奇怪的是,这个地下室的门没有锁。
可陈封试着推了一下,却又推不开。
像是从里面上的锁。
有人住在里面吗?
陈封试着敲了敲门:“有人吗?”
没有人应。
而陈封的手放在铁门上,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门极为冰冷,仿佛腊月在雪里冻了三天三夜的铁球。
不正常。
陈封把手机支在一旁,借着微弱的灯光,拿出那把羽毛做成的匕首,刺在门上。
铁门被轻轻松松地戳了一个洞。
陈封拿着匕首划了一个三角形。
铁门像是被美工刀剪裁的纸张一样被划破了口子,三角形的铁片掉在了地上。
陈封本来准备透过这个口子往里面看,可是他刚弯下腰,就犹豫了。
陈封稍微离得远了一些,从地上拾起一个破木板,他右手拿着匕首,左手拿着木板,将木板抵在了那个口子上。
“噗嗤——”
下一秒,一个锥子将木板彻底捅透。
锥子穿透木板漏了出来,泛着冷冽的光。
冷汗猛然从陈封的后背冒出,他松开木板,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轰!”
铁门板整块儿倒下,扬起一阵尘灰。
一阵黑雾猛然朝着陈封扑了过来!它的形体是雾气,陈封手中的匕首竟无法伤害它们半分。
黑雾中张起红雾大嘴,一口朝着陈封的头咬了下来!
陈封飞快地解开右手上的纱布,准备尝试用自己的鲜血来击退它。
“哇——”
另一张大大的,泛着淡淡腥臭味的大嘴忽然张开,把那团雾气猛地吞入口中。
陈封冷浸浸地抬起头,看着那张嘴的主人。
是红豆眼的怪物。
刚刚便是它忽然出现,把那些黑雾般的魔物一把吞掉。
陈封他看着红豆眼的怪,很真挚地说:“谢谢你。”
怪物的红豆眼“噗”地一下缩回了皮肉里,不敢再看陈封。
浑身却都快乐地抖动着。
——像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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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把右手上的纱布重新缠上,再次询问怪物:“你知道我是谁吗?”
怪物扭过身子,似乎又要逃跑。
陈封一把抓住它的身子。
手上传来滑腻的触感,那触感很快将陈封的整只手都紧紧地包裹,连半丝缝隙都不剩。
红豆眼的怪物睁大的眼睛,看着陈封,似乎又是惊恐又是兴奋。
陈封试着动了几下,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动弹不得。
怪物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有些慌忙地看着陈封又看了看陷入他身体的手,整只怪都略显焦躁。
可陈封的手却越陷越深,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不只是手,连同他的整条手臂,似乎都要被慢慢吸了进去。
陈封忽然后悔自己碰了它。
就在陈封的半个胳膊都要陷进去的时候,那间地下室里的灯被忽然打开,陈封周围完全亮了起来。
而打开灯的,也不是陌生人,而是陈封曾经看过的,帮他收拾好了玻璃渣的小黑虫。
小黑虫们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扑起一大片,它们身子在空中行出波浪的模式,一涨一退,一起一伏。
波浪起的时候中间印着一个“呼”。
伏的时候,中间印着一个“吸”。
加上它们起伏时,翅膀震动所带来的响动,像是在有节奏地喊着“呼、吸、放松,诶好,呼——”
活像一个帮助孕妇生产的助产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