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贸说:“在大坝上。你坐着,我去拿点水给你漱口。”
果然,还有水声。
宋易权点头,蹲在原地等他拿矿泉水回来,手弯上还挂着一条毯子。
封贸看这人是蹲着的姿势,默默把毯子披在他肩膀上,打开瓶盖,把水喂到宋易权嘴里。
不一会儿,喝下去的水又被吐了出来,宋易权就势要坐在地上,封贸堪堪提着他的手腕,担忧地问:“哪里还难受?”
宋易权摇头:“还好,头也不疼。”就是有点晕。
“腿收一收,再往前就是你刚吐出来的东西,”封贸耗力气提着他白皙的手腕,“站不住起来我背你,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
话刚放出去,宋易权身子往旁边一斜,腿部膝盖以下开始发麻,封贸拉他朝向自己,单膝跪地,将那双脱力的手臂绕过脖子。
宋易权反应迟缓,但也是自然而然用右手扣住左手,把头靠在封贸的肩膀上。
封贸没有回车内,而是顺着前面继续走,他们背对着远光灯,影子罩在不算宽敞的道路中央,宋易权半眯着眼睛,看影子盖过灯光,问:“这是要去哪,上山喂蚊子啊,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光是瘫着说话,手却把封贸箍得更紧。不闹,反而比清醒的时候更温顺。
封贸被他一身骨头硌到背疼,隐隐叹了一声:“在前面台阶坐一下,不上去。”声音不由自主放低了许多。
向前走了几步,没听见宋易权出声说话,不过呼吸渐渐缠绵,这一点的路程居然又要睡过去。
“易权,醒醒,要掉下去了。”
恍惚间听到这声称呼,宋易权转头,嘴唇不小心贴在了封贸的脖子上,顺手抬手擦嘴,仰头向上看,笑:“这是上山的路,再往上一点有一个铁门,门锁着的,好像是一个景区,晚上不开放。”
分析得头头是道。
封贸没想他喝多了什么话都听,又被他刚才无意识的行为烫到脖子,愣了愣,才动作小心地把人放下来坐在第二级台阶。
这样一来,就是正对着车灯,宋易权抬手挡住灯光,偏头不带逻辑地说:“把灯关了,刺眼。”
距离车那么远,但是灯光一点也不客气,封贸眼神沉下来,把他身上的毯子拉起来盖在他眼睛上。
宋易权则是低下了头,从侧脸开始的身影被毯子遮掩住了,轻声说话:“让封总看笑话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封贸正视灯光,瞳眸变焦,眸色显得有一点透明,他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我一开始以为你是神仙,无欲无求,喜怒都一样,后来发现刚见面的错觉不对。”
“你不是一直想找一个模特,代言你的产品,我听他们说,封总很看好我,”宋易权的声音从毯子下面传来,眼睛被毯子的阴影遮住,出奇的平静,“我很开心,谢谢。”
“不着急,慢慢来,我等你能处理好自己的心境,再说合作的事。”
宋易权重复他的话:“啊,不着急,我慢慢来。”
控制不住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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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
月亮从乌云里面爬出来,二人的世界安静到只剩下彼此。
封贸穿衣单薄,慢慢搓着手,像平常聊天一样去说话:“为什么会怕灯光,是从跌下秀台之后开始的吗?”
轻声叹息,宋易权脑袋不肯工作,他往左手边挪了一点距离:“不知道,封总每次都这么直截了当,想了半天还是把话说得更加直白。”无意识闭眼,想靠在身边的石栏杆上。
头没贴上去,封贸就用手托住了他的脑袋,侧坐,把宋易权揽进怀里,温暖的胸膛紧挨着宋易权的脊背。
拥抱抵挡了黑夜的凉意,封贸右手环在清瘦的肩膀上,嘴唇凑近,在宋易权的耳边细语:“顺着你现在的方向看过去,可以看见大坝上的水。”
宋易权应声看去,第一眼看见的是波光满面的夜水,月光倾斜,把水面开了无数个口子,月辉从这些缝隙进入水下。
“水面上有很多光。”封贸过了很久,才接上这一句。
宋易权困在他的温暖里,上身脱离了神经的支撑,一点一点往封贸的身上靠,眼眸懒散,说话声也很轻:“像那天看见的湖光一样,只不过当时是五光十色的。”
封贸:“我挺喜欢那个地方,够安静,很少被打扰,而且偶尔还能在楼梯口看见你……”
听了一半宋易权开始走神,漫不经心,两耳不闻外事,久久,自说自话:“封贸,你心跳好快。”
从第三句话起,宋易权软绵绵脱力了,封贸刚听完他这句话,怀里的人再度睡着了。
在这个世界游荡,找了很多东西,发现它们都不足以证明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空间。只有封贸的心跳,比任何一个人的都要真实,光是去听,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有了颜色。
过了十分钟而已,宋易权猛然间惊醒,后脑勺撞到了封贸下巴颏,他才发现远光灯并没有关,还是霸道又嚣张的样子。
嗓子干哑,酒也醒了。
“现在几点了?”
封贸手从下巴上收回,一看手表,沉静地回:“一点,出来了一个小时不到。”
宋易权休假的脑细胞回归,他记起明天的行程,正色道:“要回去了,我明天还要赶飞机,有一个雾凇拍摄。”
这么着急,封贸知道他重视工作上的事,问他几点的飞机。
“下午一点。”
封贸:“……”
到底醒酒没有,封贸也不去问了,整理好毯子,抱他逆光回到车上。
中途,宋易权单手搂住封贸的脖子,大阳穴隐隐作痛:“我其实能走。”
莫名其妙冷笑一声,封贸掂了掂身长腿长的人,让宋易权离他更近一点:“现在承认能走了,早一点不是挺能装的。”
那档子事还过不去,宋易权本来自问是无心之失,此刻却不免心虚,带着断断续续的睡意。
挨着后座,宋易权往里面挪动,封贸一声不响把一样东西塞进他口袋里面,宋易权看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香包。
新的,四菱角,沉雅的青碧色。
“配有一些药材在里面,放卧室,晚上容易入睡。”封贸站在车外,弯腰。
鼻子动动,宋易权什么味道也没分析出来,转头看车里原来的那个还在,宋易权把灰色麻料的那只解下来,把手上的换了上去。
眉眼轻笑:“我喜欢这个,和你换。”
封贸看他把香包揣进兜里,又看他侧对着自己,似乎又是把眼睛闭上了。
一路上都不知道睡过去好几次了,而封贸依旧清醒,只好随他,轻轻关好了车门,开车回去。
到宋家门口,宋易权悠悠然再度睁眼,稀里糊涂说晚安。
……
果然是昨天晚上喝太猛,又加上畏惧发作,宋易权九点过醒来头痛欲裂,嗓子也干,在床上挣扎了半天,扶额光脚下地。
离开派对之前之后的事都记得很清晰,宋易权摸到昨晚的外套,小巧的香包躺在手心,宋易权表情空白。
喝吐了,也没断片,所以醉还是没醉?
下午一点,他在飞机上补了一觉,精力回复不少。
到了之后,在拍摄地待了三天,拍摄一天比一天糟,别说是腿隔段时间就冻到麻木,他那出奇平静的心态都要当场起波澜。
问题不光出在团队的身上,他自身也无可逃脱,回归的第一个大外景,以失败而告终。
带着宋晓灿,宋易权在照片挑选出来之前定了早班机回来。一张能看的都没有,何必花时间,反正最后都是报废,修也是做无用功。
半行得知此事,连哄带劝给他放了一天的假,让他在家调整一下,然后回来带赵云辞走代言。
宋易权对半行的安排一向没有异议,唯独在赵云辞身上,他会刻意规避。
家里面的老夫老妻出去度假了,出发了三天,估计明天也还想再看看其他地方。陈益生一早来接家里没人的宋易权,说带他去吃火锅。
先把晓灿送到公寓,陈益生才把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拿出来。
宋易权剥了一颗送到嘴里,不见情感涟漪地说:“挺甜的,我全部拿走了,谢谢。”
“谢什么谢,就怕你低血糖,”陈益生脚下油门跟有自己想法似的,他一脸风轻云淡,“刚回来就加工加点,半行是怎么想的,想剥夺你全部的私生活吗?”
宋易权细嚼慢咽:“这不是给我放了一天的假,而且半行的意思是让我冲Walk榜。”
“你还年轻,着啥急,你看时正延上次不也还是排27来着,他都是慢慢来。你总是这么着急,就像上次的相亲一样。”
宋易权低头剥金色的纸,无奈地笑:“那不是相亲,过去这么久了,不要提了。”
吸气,犹豫了几秒,陈益生在等红灯的时候,转头问他:“看在我们关系好的份上,我才问你,你和封贸怎么回事,认真还是玩玩的?”
宋易权一顿,手里的巧克力只剥了一半,没有回答。
陈益生磨牙:“原来我真的不如封贸了解你。”
宋易权不会把精力放在“玩玩”上面,如果又说是“认真”,似乎也还没到这个地步,而且还差了点勇气。前因后果,都是堆在一起的。
把巧克力原封不动包了回去,还是不作回答。
“易权,你喝中药啊,怎么一股子的中药味?”陈益生鼻翼翕动。
忽然精神起来,宋易权说了味道的来源。
听完,陈益生感叹:“啧,有福气啊,他们家这类带药方的东西不外送。依我看,封贸是认真的,没和你闹着玩,他多沉稳的一个人啊。”
宋易权:“嗯。”又沉默。
陈益生不敢再说,就怕他事业上不顺,再在感情上撒一把盐,活活踩两个雷。
说是去吃火锅,还以为找到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店,结果是去封贸家里。宋易权原本想回家,转而一想,同意了。
到的时候,封贸正在端食材,今天又是佣工不在的一天,封贸凡事亲力亲为。
他好歹这次在家穿了袜子,上衣看起来也保暖,身材一如既往的养眼。
客厅一个鸳鸯锅热腾腾地冒着气,桌上满是新鲜的食材,有菜有肉。
陈益生老熟人,自然不客气地帮封贸端盘子。
封贸得空,接过宋易权的行李箱,发现里面没装多少东西,手上轻松,便盯着宋易权的眼睛:“冷吗?”
宋易权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不冷,这边比北边暖和多了。”
拍摄期间,夜晚封贸都会提醒他注意保暖,宋易权给那些人提过一个大牌的要求就是晚上要盖两条被子。
“别聊了,锅都要烧干了,先吃点暖和的,我给你们说件事。”陈益生都开始动筷子。
回头看见陈益生的动作,封贸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那个要涮着,你一整盆倒里面干嘛?”
听见如故的对话,宋易权眉梢有了暖意,随封贸的步伐入座,也吐槽说:“等会嚼也嚼不动,而且就你一个人吃辣,所以全倒辣汤里面了?”
陈益生连忙捞出来,嘴上不妥协:“我以为这红丝拉血的是什么东西呢,鱼不像鱼,肉不像肉。”
桌上找了一圈,陈益生皱眉:“酒呢……”
话音戛然而止,他发现三个人的火锅有一个人是多余的,还以为那两个人会在意他一锅的肉,没想到封贸正若无其事地给宋易权夹菜,后者道谢。
“算了,没酒也挺好的,”他咂嘴,“趁着这顿火锅,我有一件事要宣布,陈老师要进击娱乐圈,当导演去了。”
宋易权和封贸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看他,拍出来的东西能看吗?
收到质疑的目光,陈益生从包里翻出几个剧本,在手心拍了拍:“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剧本,演员我都挑好了,非常符合剧本里面的设定,到时候,易权你和半行商量一样,来客串。”
宋易权毫不客气:“吃太饱了。”
封贸附和:“你闲着没事干?”
“你们等等,我给你们念念这一段,感动人心……”
包里电话响了,陈益生停止诵读的想法,到一边接电话。
封贸把满满一碗菜放在宋易权的面前,劝道:“有的时候,义气会毁掉一个人。”
会意,宋易权回道:“没多少义气。”
陈益生电话打完了,他在原地激动无比:“演员约我谈剧本,我先走了!”
还谈剧本,人去了五六分钟都没想起来剧本落下了,宋易权没怎么动筷子,但是封贸兴致勃勃,又去厨房端菜。
看到了陈益生的剧本翻开了一页,宋易权顺手要合上,然后上面一些拍了不能播的文字转换而成的画面。
不愧是陈益生,一上来就是男同加十八禁。
“菠菜和青菜喜欢哪一个?”
封贸从厨房飘出来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宋易权被吓到,转身碰落了桌上的料碗。
作者有话要说: 封贸:我像是在开玩笑?这个问题你不要问他,他不会回答。
☆、接受
料碗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橙黄色的油渍顺着格子套头毛衣滑下,宋易权连忙扯纸擦,越擦范围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