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可以跑可以跳。
这样的愉悦即使重生之后已经感受过很多次,他依旧觉得兴奋。
尤其是回到这所曾经只能慢慢挪步的学校里。
初一(7)班在教学楼里的第一栋,而且是最高层。纪冉一个小跑就飞奔上了楼梯。里面人已经来了大半,讲桌上厚厚围了一圈。
“来来你叫什么?我给你指座儿。”
最里头的男生双手护着座位表,一条腿晃悠着,俨然已经进入了角色:“我叫鲍斌斌,是一中小学部来的,这儿的老师我都认识,我先帮你们找座位。”
嗡嗡的吵闹声跟着响起来。
“终于来个帅哥了!”
“哪里哪里,我看看。”
“你别这么大声!”
“知道了你别拉我衣服!”
......
纪冉个头不高,但也不算矮,只是还没发育起来。按照“一中老炮儿”的指示,他在第四排中间一组落了座,屁股刚挨上板凳便打了铃。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
皮鞋的咔哒声落在地面,门口很快闪进来一个穿着棉麻深蓝衬衫的男人,他放下教案,就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大字。
路为洲。
纪冉怔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
“先说一下,书下午统一去教务处搬,学生守则都在抽屉里,小升初测验一会儿从每组最后往前传。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大家...”
路为洲话音一顿,看向纪冉旁边的座位,又看回座位表,在上面做了一个标记。
一个班的目光都唰的看过来,纪冉也不自觉朝自己身边看了看...
同桌开学第一天就旷了课。
“好我们继续,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相信大家都知道自己的目标。”
班里的大多数人,脸上都写着新鲜和期待,毕竟是上初中的第一天。
“路阳一中是全国最好的几所高中之一,几乎可以说包揽了江南省所有的高考状元。学校设立初中部也是为了提前优先选拔人才。”
“高中部每年招8个班,一个班40人。一共320人。”
路为洲点了点讲台:“而我们初中部有十六个班,每班45人。”
“......”
这个气氛着实凝重了些,纪冉看到斜前方的几个女孩子已经吓白了脸。
“老师我也是一中毕业的,所以很了解。虽然是初一,但没什么时间可以浪费,必须从开学第一天起就全力以赴。别以为自己上了初中部,就一定能稳当进高中。”
路为洲拿起讲桌上的牛皮纸袋,白线一圈一圈绕下来,然后抽出一叠卷子:“今天先进行初中摸底测验,了解一下你们的基础。往后我也会根据测验成绩分配班干部以及各种竞赛和活动名额。”
“啊??????”
瞬间哀鸿遍野。
谁也没想到,刚开学第一天,领领书加加好友发发朋友圈的日子,居然是这种晴天霹雳。
路为洲并没有在意,眸光扫过全班,然后喊:“鲍斌斌,你来发一下卷子。”
人生三大惨剧之一,猝不及防的考试。
纪冉立马举了手:“老师,我右手现在写不了字。”
路为洲看他一眼,又看回座位表,对着找到他的名字。
“纪...冉?”
纪冉举着小胡萝卜站起来。
路为洲停顿了一下,随即道:“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但班级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搞特殊,以后没复习的都伤了病了找借口怎么办?你能做多少算多少,下次月考再争取吧。”
卷子沙沙的落上桌。
不到一百平的空间里,老师是绝对的上层,而班主任则是上层中的上层。
纪冉反驳不了什么,只能紧着选择题先写,数学英语这种选择题多的还算好,语文几乎交了大半张空卷。
最后一门英语交完,全班响起一片哀嚎。坐在纪冉后面的寸头嚎完了也没忘记前面还有个更惨的,拍拍纪冉递了瓶奶,不少人逐渐聚到了纪冉旁边,仿佛看着那截包成胡萝卜的食指,自己就一定不会是垫底的那一个。
寸头:“只有你能安慰我们受伤的心了。”
纪冉:......
“人外有人,惨外有惨。”
“想着你写不了字,我咬牙写完了作文。”
纪冉:?
寸头旁边的女生紧张的看着纪冉的手指,仿佛找到了难朋难友: “你说这个成绩考了有什么用啊?会把不及格的贴在墙上吗?我...暑假什么也没复习。”
纪冉:“......”
他想说他应该不会在墙上,寸头忙接了句: “嗨,鬼知道。”
结果没过半天,鬼真的知道了。
因为是摸底,一共没有几门,卷子改起来相当快。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路为洲就夹着卷子走了回来,班上瞬间悄无声息。
“所有人,收拾好书包站起来。”
“......”
片刻的安静,一个班的人互相都还没认全,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路为洲站在讲台上,用手捻着卷子道:“我现在按考试成绩念名字,从最后一排开始,从左往右坐。”
“啊?????????”
路为洲:“最后一名,时岸。”
纪冉在一片戳愣的嘘声中反应过来,好像是他那个旷了课的同桌。
“黎梦。”
“于小洋。”
路为洲嘴里的名字不停往外冒,教室里的讶异声开始被挪位子碰响的桌椅声掩盖。
不少人觉得丢脸,只抱著书包低头往后挪。随著名字越念越多,班里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酷热的夏天,一个教室里都是凳子腿的蹦砸声。路为洲的话音就跟恶鬼索命没两样,谁都不想太快听到自己。
“下一个,纪冉。”
第4章 洗澡
路为洲的话音顿了顿。
寸头一伙儿人已经盘踞了教室的倒数排,刚才挪东西没顾上,这会儿才咣的一机灵,然后不可置信的看向讲台。
这都喊了大半个班了...
才到您????
事实上纪冉的卷子除了语文惨不忍睹,数学和英语选择题都是全对。
即使作文有些无力,在一众疏于复习的卷子里,总分依旧在前列。
路为洲神色微变:“第三排。”
.
“卧槽,你们班这个简直伏地魔啊!”
“我听说是个男班还挺开心,以为能一起打球踢球呢,这尼玛...简直灭霸。”
“你们6班也这样吗?该不会我分班直接中奖了吧?”
窗台上趴着两个隔壁6班跑过来的男生,笑嘻嘻应和:“我们班程大头不这样啊,都按个子高矮排的,不满意说说就能换。”
“太惨了7班。”
“惨绝人寰。”
“惨无人道。”
……
纪冉把书包放进桌肚里,后门窗台的人声却慢慢低下去,回头一瞧,窗边的两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都噤了声。
靠门的空座旁,刚进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也就是上午要跟他一起上墙的那个——
只不过这会儿人还没落座,就已经哭了起来。
纪冉依稀记得她是第二个念到的名字,好像叫黎梦,靠在时岸边上,也就是考了的人里,分最低的那一个。
“怎么了?”寸头回过去问:“你刚不是去找路为洲调座儿了吗?”
黎梦低着头摇了摇:“不让换。”
她个子矮,还有些近视,坐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黑板几乎瞧不清。
“卤味肘子不是人啊。”
“要不配个眼镜?”
窗头的碎碎念又响起来,寸头趴过去道:“怪不得我姐说现在一中老师竞争激烈,班里均分上不去就淘汰,而且都想开班赚钱…”
“真的假的?”
“当然,她师大的...”
黎梦抹了把眼泪,前面几个高个儿杵着,戴眼镜也是白带:“而且我妈说女孩子带眼镜会塌鼻子,我才一百多度…”
窗台男生道:“要不你找个前头的跟你换换?”
但其他位置还好,教室最后一排门口的破地儿,实在没人愿意来。黎梦摇摇头:“班主任说...我考的不好,这样是公平的。等下次考好了就能坐前面。”
“......太惨了。”
“7班惨绝人寰。”
“7班惨无人道。”
“7...”
“我跟你换吧。”
叽叽喳喳的声音被打断,桌上突然多出一只书包。黎梦抬头,看见一张桃心脸。
纪冉指了指前面:“喏,第三排。”
黎梦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一时间却也不太好意思让纪冉坐这种地方,只嗡着声音道:“那班主任…”
纪冉似乎对这三个字很有意见,不由分说已经在旁边坐下来:“我自愿的,没什么不公平。”
黎梦一下如释重负,对纪冉道了好两声谢,然后抱著书包到了前排。纪冉挪到座位上,他其实并不太有所谓。
初中的知识内容他早就滚瓜烂熟,根本不需要听什么。
就是换来换去,居然又跟旷课勇士成了同桌。
.
这一天过的着实有些漫长。以至于纪冉回家看到微信群,都觉得亲切了不少。
六部尚书·纪韦:@别买了,儿子,第一天上学怎么样?与同学相处是否友好?是否完成了老师安排的任务?学校环境怎样?有否感受到百年名校的氛围?
带刀侍卫·纪秋秋:哥...刚上初中能有什么任务...
带刀侍卫·纪秋秋:@别买了,班上有没有好看的小姑娘?你们老师有男的吗?帅不帅?
带刀侍卫·纪秋秋:小姑给你买了新平板和笔记本。
苏泞:宝贝,爷爷奶奶都很想你。
苏泞:@别买了,今天奶奶还惦记你学钢琴的事。说上课先不打紧,钢琴要买好。
苏泞:琴请了国外的调音师正在校,大概下个月送到路阳。这段时间多听听曲子,培养乐感。
大内总管·纪国正:@别买了,昨天看照片,陈部长也说你手指很长。
大内总管·纪国正:对了,小秋昨天给我看的那两套路阳房子不错,都买下来吧。以后上高中不能总麻烦人家傅少。
苏泞:对了,冉冉。阿姨刚才告诉我家里有急事,要稍微晚一点才能到路阳,刚我跟小傅也说过了。
纪冉咬着从兔头嘴里抢下来的牛肉干,看到这一句,微微一怔。
别买了:妈妈,阿姨晚上不能到吗?
苏泞:明天一早到。
苏明:有什么先让你傅叔叔帮你。
按灭手机,纪冉顿了一下没说话。
晚上十点半,傅衍白依旧在做鬼,没有回来。
纪冉从温热的靠枕上坐起来,打开冰箱眯眼瞧了一阵,先喂了根火腿讨好粘人的靠枕,然后抽出一卷保鲜袋,撕下来一个。
打石膏的手指很快被套进去,纪冉勉强打了个结,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套睡衣和一条内裤,然后进了浴室。
两天不洗。
是小少爷的极限。
他琢磨着挑好水温开了喷头,却没想到刚出水的下一秒,浴室的磨沙门就结结实实的黑了一层。
纪冉:“…….”
“纪冉?”
“站那!”
傅衍白:“……”
纪冉白溜溜一条,大脑充血当机了三秒,立刻抓起新拿来的睡衣和内裤套上,然后才顶着一头撒上水的鸡窝,抓开脆弱的浴室拉门。
傅衍白皱眉站在门口。
他穿着宽松的线衫,看上去是才回的家,而且是被人突然叫回来的,声音带点低沉的喘息:
“你手不能碰水,洗澡要叫我。”
纪冉撇过头:“你不在。”
傅衍白怔了一下,随机平淡道:“抱歉,我以为阿姨会到。刚接到你妈妈的信息。”说完又补了一句:
“下次给我打个电话。”
“哦。”
“……”
浴室里已经窜上来一阵水雾,傅衍白往里瞥了一眼,伸手把纪冉缠的乱七八糟的保鲜袋拿掉:“手举着,我洗。”
“…哦。”
宽敞的浴室相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有些狭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表情,纪冉定定的站在淋浴房门口,徒然顿住。
傅衍白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动。
“用我帮你脱?”
“……”
纪冉两只小脚丫搓了搓,咬牙:“洗个头就行,我不想洗澡。”
说完不等傅衍白反驳,就不由分说的站到洗手台前,把脑袋埋进去:“就、就在这…”
“......”
傅衍白声音很沉:“你确定?”
“确定!”
纪冉烧红了脸。
.
站着不太舒服,傅衍白还是给他拉了把椅子来,坐在镜子前。
纪冉两只手扒着洗手台,温热的水和细密的泡沫揉搓在头顶,透过睫毛的缝隙,只能看到一点傅衍白的领口,上面是劲瘦的一截锁骨。
“开学感觉怎么样?”
哗啦啦。
水声空空响了几秒,纪冉才道:
“挺好的。”
傅衍白低下头,仔细揉搓着纪冉沾了泡沫的耳垂,声音听不出异样:“之前的时间表我看了,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
纪冉:“没有。”
傅衍白:“晚上回来呢,自习就可以吗?”
纪冉:“……”
心跳偷偷漏了一拍,纪冉小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