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宁看向她,微微笑了下,解释道:“陶杨的生日了快到了。”
陶杨的生日是农历的十一月六,换算成公历,在十二月份的二十号。
“我该送什么呢?”
他陷入沉思。
裴念走了进来,挪了一个小沙发坐了上去,“那阿宁你以前是怎么给他过的生日呢?”
沈舒宁抬头,“以前吗?”
他想了下。
前面几年陶杨的生日,有一次是他忘记了的,后来几次都是陪陶杨看电影,再买些礼物送给陶杨。
他也如实给裴念说了:“一起看电影,吃饭,然后去玩什么的,再买些礼物送给他。”具体送的什么,他记不清了,只有那么几件有点印象。
难不成今年也要这样吗?
裴念柔柔着嗓音,“听起来像是情侣一样——”
沈舒宁一怔,慌乱的解释,“不,不是,念念你别误会,女生之间也会这样做,男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看到过很多玩的好的女孩子会相约看电影游玩什么的,这应该是关系好的人都会做的事。
裴念弯唇笑了笑,将垂落在脸颊处的而后撩到耳朵后面,轻言细语:“我只是随便说一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阿宁你不要多想,你和陶杨的关系,我是最清楚的了。”
沈舒宁松了一口气,喃喃着:“那就好。”
不过念念既然都这么想了,为了不让念念伤心,要不……今年给陶杨过生日的方式——换一个?
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做?
当然,他很快不用纠结犹豫了,因为陶杨这次的生日要举办一个大型宴会,并给他和裴念递出了请帖。
请帖的边缘是鎏金,摸起来质感很好,看着这封请帖,沈舒宁发愣,裴念却已经开始在想礼服了。
“情侣礼服是最好的了。”
她狂蹭着沈舒宁,语气甜腻又不失柔意,“阿宁我们穿情侣礼服去吧,穿情侣礼服去吧。”
沈舒宁挨不住她的撒娇,同意了穿情侣礼服,结果第二天陶杨就送来了礼服,他和裴念的都有,看起来……很不情侣……
裴念盯着这些礼服,很不开心的鼓起腮帮子,发出质问:“他是故意的吗?!”
“也许不是。”
沈舒宁神色为难的试图为陶杨开脱。
裴念扑到他的身上,“可以不穿它吗?”
“大概不可以……”
如果陶杨没有送出礼服,怎么穿都无所谓,但陶杨已经送出礼服,那在他的生日宴会上就一定要穿上这一套。
具体类比的话,就像是给人当伴娘,新娘送来了伴娘服装,那么在她的婚礼上只能穿这套伴娘服装,而不是自己想穿什么穿什么。
裴念收回视线,自言自语:“那也没什么。”
“我们可以做一些细节上的情侣。”
“总之,先不说这件事。”她撑着下巴欢快的哼着不知名调子,“先把我们的订婚戒指做出来,这才是最重要的。”她摸着自己的左手的中指,“我好想戴上它。”
第二天沈舒宁带裴念去了本市最好的珠宝店,在得知是要订做订婚戒指后,店员找到了设计师,让沈舒宁与设计师沟通。
“黑色的订婚钻戒吗?”设计师是一个F国人,在华国待久了,中文说得很流利,“请问想要设计成什么样子呢?”
“请设计成蝴蝶的样式吧。”
裴念温柔开口。
“我和我的未婚夫都很喜欢蝴蝶。”
“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不过……”设计师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的神色。
“黑蝴蝶也被称之为地狱蝶,据说触碰会带来厄运与不详,确定要用它作为订婚钻戒的式样吗?”
一般来说,订婚钻戒需要的是美好的寓意,所以在样式方面,也会选择寓意比较好的样式,又或者直接是几何形状。用不详的样式订做订婚戒指的,倒很少见。
裴念弯了弯眼睛,语气十分笃定,“当然。”
他侧头看向沈舒宁:“阿宁,你的想法呢?”
“啊……我……”沈舒宁恍了下神,反应过来后露出笑容,平静道:“黑蝴蝶的式样,也挺好的。”
裴念开心地转头问设计师:“那请问订做最快的完成速度是多久呢?”
“最快的速度的话,是五天,我们有着最好的工艺,请沈先生和裴小姐放心,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设计师语气温和的回复着。
“那我和阿宁就放心了。”
这场交谈,沈舒宁没有发挥多少作用,在交谈完达成一致意向后,他交了定金,签了合同,与裴念一起离开珠宝店。
旋转玻璃门在不断地转动着,他和裴念走了出来,裴念看起来很满足很快乐的样子,她提着风衣的衣摆跳下阶梯,晃了晃自己的左手中指道:“等五天之后,我就可以戴上它啦!”
沈舒宁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忍不住微微露出笑容。
他也准备下楼梯,不经意间的抬眼,却脊背冰凉,瞬间僵硬在原地,眼瞳不自觉的颤动着,就连呼吸,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43章
沈舒宁站在原地, 视线呆呆的看着对面,脑海空白一片。
绿灯亮起, 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站在对面,她的怀中抱了一束白色的蔷薇花, 手指上戴着猩红的钻戒, 静静站在那里,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以及他面前的裴念。
周围的人在她身边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在放慢摇晃的人影中,就连走下阶梯的裴念都变得模糊, 耳边是滋滋的声音,扰乱他的所有思绪。
他的视线, 他的脑海,他的所有思想,与其说是空白和混乱, 不如说都只剩下了对面的人。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云雾,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抱着蔷薇花的少女眼睛眨也不眨, 伫立在绿灯下深深地凝视他。
叮的一声。
绿灯的1转为0, 又由0转为红灯。
停滞的车流交叉着路道穿行, 当某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过去的时候, 对面的人已经没有了身影。
沈舒宁惊惶的清醒过来,他抬脚想要追过去,却在快要踏入车流的瞬间被身后的人扯住衣角。
他下意识的回头, 看见了裴念,裴念拉着他,力度很轻,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挽留,在短暂的犹豫后,沈舒宁挣脱开裴念的手,径直跑入车流中去。
鸣笛声,刹车声,怒骂声。
沈舒宁跑到对面,转着身体想要从密集的人群里找到他看到的人,但一个都没有找到。仿佛刚才那只是他的幻觉,仿佛那个人从未存在过。
天旋地转,他扶着膝盖喘着气,心脏疯狂的跳动着,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不,这不可能,他明明看见了,他明明看见了。
沈舒宁整个人痛苦的蜷缩了身体,感觉自己身体里某种被压制的情绪正在试图冲破牢笼,连呼吸都难以做到。
在那么一个瞬间,他无比的笃定自己看到了她,那实在不像是幻觉,她就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用言语难以描绘的真实。
且正因为经历着数不清虚假的她,他才清楚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子。
沈舒宁抬起眼睛看去。
高高伫立的建筑倾斜得像是随时要倒塌下来压在他的身上,他只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
然而睁开眼睛是惊惶,闭上眼睛是泥沼。
他正陷入无法挣脱的淤泥里,一点点陷落进去。
裴念看着对面弯着腰神色痛苦的青年,抬起自己刚才被挣脱开的的手。
祂的笑意慢慢消失干净,眼睫颤动了一下,垂下的眼眸有种格外的冰冷,这种冰冷让人有种阴暗的恐慌,当然,在沈舒宁抬头不安的看过来时,她的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相应的担忧和伤心,并且缓慢放下自己的手,勉强笑了笑,这就像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膝跳反应。
对于祂而言。
当绿灯再次亮起,裴念随着人群走到沈舒宁面前,弯下腰,蹲在沈舒宁面前,细长的柳叶眉微蹩,温柔着嗓音问道:“阿宁,你怎么了?”
裴念的声音就像一根长绳,它挽住了沉浸在泥沼的他,让沈舒宁慢慢从刚才那痛苦的怪异的状态里挣脱里出来。
他本应该惶恐不安的,沈舒宁想。
像以前一样——
然后当从那样的状态里挣脱,他却平静万分,他的心脏依旧跳动得可怕,他的血液依旧冰凉,他整个人的生理都显示出他处于一种不太好的不正常的状态中,但是他的心理却像是……一谭死水。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沈舒宁想。
已经很多年了,他已经在无形之中习惯了这样的事。
他被裴念扶着站了起来。
“你还好吗?”
沈舒宁闭上眼睛:“不太好……”
他的灵魂抽出了体外,平静着眼眸看着看着脸色苍白的自己,正熟练的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对着未婚妻解释:“我刚才看到你……站在这里。”
接下来该怎么说?才能应付过去呢?才能让她相信呢?
他伸出手,将裴念抱入怀中,抱得很紧,并且喃喃自语着:“你站在这里对我说,对面的你是假的,让我过去找你。”
“你拉住我,却变了另外一个样子,我以为真的你在这里,跑了过来——”
他的语气透着深深地自责,就连表情,也是茫然纠结的,找不出一点错处,“抱歉,念念,我刚才完全不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你明明就在他的身边,我却要追逐一个虚幻的影子,还挣脱开了你的手。”
他发挥了再出色不过的演技,巧妙的将那些让人怀疑的细节都给圆了过去,当然,还要看裴念是否选择相信。
这是一种自觉,自觉告诉沈舒宁,如果不圆好这件事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事。
他的神经绷得很紧,等待着裴念的回复。
良久之后,裴念抬手,轻轻抱住他,轻声问道:“那现在你好了吗?”
沈舒宁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松开她一些,却没有脱离出她的拥抱,他露出勉强的笑容,温和道:“已经好了……”
“大概是我病又犯了,回去我找个时间……问问赵医生……会好的,念念……你别担心……”
他含糊地说着,然后主动地拉住裴念的手,趁绿灯亮的时候,拉住裴念往回走去,轻声说:“念念,我们回去吧。”
裴念站在他身后,一只手被他拉着,跟着他往回走。
他抿了抿殷红的唇瓣,抬起另外一只手,挪动了下自己的帽子。
柔声说好呀。
祂沉睡了很久。
已经记不清沉睡了多久的时间。
忽然有那么一天,祂在饥饿中醒来,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诱人的,香甜的,没有污浊,却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灵魂。
祂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在地下室里脸色苍白眼神漆黑阴郁的青年,他迟疑着拿起了祂,神色和他以前所见过的食物没有什么不同,或许有一些不同,那就是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时,有种格外的美感,脆弱得就像精美得瓷器。
祂读取了他的记忆,得知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未婚妻死了,他想要他的未婚妻回来,他想要……变成一个正常人。
于是祂诱惑他进行着召唤,想要吞噬这美味的灵魂,再次在饱腹中进入沉睡中去。
在虚空之中,祂观察着自己的食物。
他看起来弱小……可怜无比……只要伸手轻轻一捏,就能够让他在痛苦里死去。
但是这样弱小的生物,身上却留有另外一个存在的标记。
祂本应该在满足他愿望的那一瞬间就收取自己的报酬,吃掉他的灵魂。
却在被他紧紧拥抱的时候,打消掉这个念头。
再陪这个弱小可怜的生物一会儿吧,祂这样想着。
不急一时,他还可以忍受着这样的饥饿。
祂开始学习他记忆中的人,做他记忆中的人会做的事,又出于某种念头,表现出自己的不同。
祂汲取着不同人的思维,丰富着自己扮演的知识,祂沉迷于这样戏剧里,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他的未婚妻。
柔弱的,无害的,深爱着他的未婚妻。
【你该把他带入深渊中去。】
【吃掉他的灵魂,让他与你合二为一,这样他永远也不会在看除你之外的存在。】
【你们已经定下了契约,没有规则会给予你惩罚。】
“你应该在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说这句话。”裴念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看着电视。
电视剧里,男主等待的白月光终于回来,他抛弃了相似的替身女主,在白月光的陷害下并误会女主,远离冷落了女主,女主捂着脸颊泪流满面,痛苦万分。
裴念知道结局。
结局男主会醒悟过来,他爱的到底会是谁,他会选择投入谁的怀抱,作为替身的女主会真正取代了他的白月光,达成HE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是支撑着祂看这些无聊的电视剧的动力。
祂看着无聊的电视剧,想也许时间重回到祂第一眼看见沈舒宁的时候,祂可能会选择这么做。
吃下他,带到属于祂的世界,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国度,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有他与祂的灵魂在无尽的黑暗中依存。
他们为一体,谁也无法分离。
但现在……已经晚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