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问着。
咔哒一声,裴念侧头看去,穿着睡衣的沈舒宁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来到祂的身边,弯身抱了一下祂,亲吻了祂的额头,温柔着喊着不属于祂的名字,“念念——”
欢喜,雀跃,满足的情绪一瞬间将祂拥裹。
很难形容这种快乐,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祂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安静地待在沈舒宁的身边,待多久都无所谓。
于是祂仰头露出温柔甜蜜的笑意,“阿宁,我们一起看电视剧吧。”
沈舒宁坐了下来,祂顺势靠了上去,心满意足的蹭了蹭。
在被裴念蹭着的那一刻,沈舒宁的手指颤了一下,蹭着他的未婚妻毫无疑问是柔弱纤细的,但是沈舒宁却有种被深海巨物蹭过的毛骨悚然感。
他勉强自己忽视了这样的感觉,陪同她看着无聊的电视。
的确很无聊,没有特色的男女主,一团糟的剧情,还有那浮夸的演技。
用陶杨的话来说,就是他本人亲自上场都比他们演得好。
看得他打了个哈欠,慢慢的,他闭上眼睛,脑袋歪在一边靠着沙发。
裴念侧过头,看见他闭上的眼睛,定定看了一会儿,然后祂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再次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是羽毛一样的力度,祂的视线依旧在看着电视。
祂在捕获他。
他也在捕获祂。
他心甘情愿的沉浸在祂给予的幻梦之中。
而祂也同样如此。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靠在沈舒宁肩膀上的裴念漫不经心的想。
祂陪在沈舒宁身边,做一个温顺乖巧粘人的未婚妻,等到沈舒宁老去,死去,祂再捕获沈舒宁的灵魂,同归虚空,在满足中陷入无止境的沉睡,再也不会有人唤醒祂。
永远在一起。
只是想着这几个字,祂的满足都能浓稠到变得汁液。
沈舒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裴念已经下楼去做早餐,他洗漱完吃了药,想到昨天的一些事情,给赵西卫打了电话。
“出现了严重的幻觉是吗?”
“是的……”
“你看见了,另外一个你的未婚妻?”
“嗯……”
电话那端,赵西卫的语气依旧温和无比,“那沈先生可以为我重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吗?”
沈舒宁走到阳台外,重复了昨天白天的事。
空气里弥漫着寂静的气息,他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额头,等待赵医生的回复。
他说完以后,赵西卫安静了一会儿,而后缓慢道:“一般来说,病人的幻想根源还是在自己身上,沈先生,你可能不是很信任你的未婚妻,并对她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
“你的不安稳反映在你的幻觉上,你似乎觉得她很危险,你的未婚妻让你不安。”
啊,可能。
沈舒宁小声的对自己说。
他很清楚,虽然他无数遍对自己说,对陶杨说,她是裴念不会错,然而他的内心始终种着一颗怀疑的种子,随着相处时间的渐长,怀疑的种子不断生长蔓延。
不……又或许……
赵西卫的声音打断他接下来的想法。
“我之前有听陶先生说过您和您未婚妻的事,她回来之后,身上可能出现了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变化。”
“嗯……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一个人可以一直处于一个状态里没有变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可能是这个表现,让你对你的未婚妻有着不信任与怀疑。”
有道理,听起来很值得信任的分析。
“不如沈先生在最近的时间里多多注意您的未婚妻?”赵西卫提出了友好的建议,“也许在这个过程里,你能不断发掘自己,治愈自己,知道自己的病症,明白自己的心。”
他的嗓音如沐春风,透着极强的说服力,沈舒宁靠在窗上,低声应了一声:“我会的,谢谢赵医生的帮助。”
赵西卫在电话里笑:“你是我的病人,为你负责是我应该做的事,这样吧,沈先生,我现在在国外,暂且回不来,不过五天以后我要回来参加陶先生的生辰宴会,在陶先生的生辰宴会上,我们可以见一面聊一会儿天,顺便我会带一些小仪器,给沈先生做一下脑部神经的治疗,你看怎么样?”
沈舒宁:“那麻烦赵医生了。”
赵西卫:“不麻烦,你是陶先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电话挂断,沈舒宁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再次揉了揉眉心,转身下了楼。
楼下未婚妻已经做好早餐,她忙碌的样子没有一点忧愁,反而快乐得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
沈舒宁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裴念回头看见了他,弯着眼睛笑了笑,“该吃早饭了,阿宁。”
这一天里,她做了早餐,给院子里的花换了破损的护膜,然后看了一会儿书,在她看书的时候,沈舒宁进了画室,等了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他找了一个笔记本,按照赵医生说的那样,开始观察着他的未婚妻。
深夜时分,他在画室里犹豫了一下,落下了笔。
【12月16号,念念看起来……很正常,她做了早饭午饭以及晚饭,有些辛苦,看了一会儿的书,现在正在客厅里看偶像剧。嗯……她还照看了花园里的花,今天的天气很冷,气温接近零度,我好像被念念养成了一个废物……】
写到这里,他怔愣了一下。
的确,不知不觉里,他的生活已经被念念掌控得差不多,他就像是被饲养的宠物一样。
“不能如此了……”
他喃喃自语着。
第44章
如果说, 沈舒宁之前以为自己对陶杨现在的地位已经有了足够清晰的认知的话,那么在这一天, 他的认知又被打破了。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最奢侈的, 最华丽的盛宴。
它伫立在这个明珠一样的海边, 让人不敢靠近,陆陆续续穿着西装礼服的人在侍从的弯腰中上了巨轮, 他们中的人有人气如日中天的巨星,有富豪榜上常熟的面孔……
优雅的贵妇,美丽的千金, 英俊的绅士……
夜色下,它就像一场最盛大的烟火, 经久持续的展示着自己的奢靡。
他来的时候离宴会开始只有十分钟了,巨轮上的宾客们从容不迫的走动着,等待着这艘巨轮的开启, 然后开始享受这一场海上的飨宴。
沈舒宁有些想要退却了。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样的场合。
但这是陶杨发出的邀请,他不可能真的离开,他叹了叹气, 牵着裴念的手, “念念, 我们上去吧。”
裴念正在看新戴在手上的黑色钻戒, 听到他这么一说,弯唇笑着嗯了一声。
俩人牵着手走向伫立在海边的巨轮,裴念的视线在黑暗的海平面上了停留了短暂的瞬间, 而后扣紧了沈舒宁的手。
“请两位客人出示请帖。”
穿着白色燕尾服的检查侍从面带微笑道。
沈舒宁将请帖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打开,原本温和的面部微笑瞬间变得更为尊敬,言语里都透着谄媚的味道:“原来是沈先生啊,请由我为沈先生引路——”
“啊……这……”
沈舒宁想要拒绝,对方却已经抬手和另外一个侍从打了招呼,而后噔噔几步上了船梯,回头笑道:“沈先生请跟我来吧。”
“之前陶总已经嘱咐过我们了,说等沈先生来的时候,要带着沈先生亲自去会场。”
沈舒宁放下了手:“好吧……”
陶杨是担心他迷路吗,倒不至于,找不到他可以询问别人的。
他无奈的想着。
但是……人好多啊……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
这么多的人明明应该很拥挤的,但这艘游轮太大了,比泰坦尼克号还要巨大,以至于这么多的人在上面,也显得毫不拥挤。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安,这种不安让他的心仿佛悬在半空中一样,大概是他不适应这样的环境,这样与他格格不入的环境……
在侍从的带领下,他牵着裴念走到大门前,侍从推开雕着蔷薇花纹的大门,微微弯身,行了一个绅士礼,朝他道:“祝陶先生有一段美好的旅程。”
大门打开,明亮柔和的灯光倾泻了出来,沈舒宁不自觉偏了下脑袋,再看去的时候,只见里面数不清的名媛绅士,穿着华贵的礼服,面带着笑容。
宴厅头顶的高处是雕镂的蔷薇花纹的圆形浅绘玻璃,镀金的八根大理石柱支撑着华美的建筑,角落随意放置的一件物品价值都要七位数,更别说宴厅中央银铸就的水池以及其它的物事。
觥斛交错,酒池肉林,优雅的欢声笑语伴随着悠扬缓慢的乐曲声传进耳内。
看着这一幕,沈舒宁下意识的摸了摸背后,然后发现他没带画板。
好吧,他苦笑着扯了扯嘴角,画画的人总是有这种毛病。
紧接着,他想那些拍豪门偶像剧的导演应该来看一下这一幕参考参考,这种震撼人心的奢华,只是看一眼都能明白鸿沟一般的阶级差距,根本生不起任何的超越之心。
大门的推开发出引人注目的厚重声,不少人投来视线。
“这是谁啊……看着好眼生的样子。”
“好像从来没见过。”
“他身边的女人,好漂亮啊……”
“他也很好看……”
“不对……他怎么来的啊?之前没打听到——”
沈舒宁一直缩在自己的小洋房里,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少了,这场宴会邀请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物,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基本上人一进来,都会有人说出他的身份,唯独沈舒宁,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得就像从来没有见过一样。
陆陆续续的沉默中,沈舒宁不自在的牵紧了身边的未婚妻,相比起他的不自在,裴念看起来要比他随意很多,她穿着红纱长裙礼服,常人难以驾驭的红色,她却如鱼得水。
极致的白皮和黑发,以及纯净带有两分艳气的气质,让她整个人如同刚出生的妖魅一般,几乎所有宾客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沉默之中,一名脸型有些方戴着眼镜的斯文男性走到沈舒宁面前,微笑着朝俩人打了个招呼。
“裴小姐,沈先生,你们也受陶总之邀来这一场宴会吗?”
沈舒宁看了他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曾经请过他作画的赵先生。
他的视线不自觉在对方的眼角停留了下,想看一下那道疤痕似乎还存在,他也看到了,记忆里有疤痕的地方光滑一片。
赵先生依旧保持着微笑,他还想说什么,裴念的视线扫了他一眼,他便端着酒杯告退了,回到了自己的妻子身边。
妻子脸色有些不太好,她的丈夫上次出去回来,就改掉了以前那些风流的坏习惯,成为一个居家负责的男人,但是她依旧对于丈夫接触过于美丽的女性而感到烦躁警惕,只是秉承着教养,她压制了这样的情绪,平静着问丈夫,“你认识他们吗?”
赵文华朝身边的女人露出情深的笑容,“认识,之前请陶先生给瑶瑶画了一幅画给瑶瑶当生日礼物,这次见到,打了一个招呼。”
听到女儿的生日礼物,女人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捂住嘴巴,“就是他吗?”
她没记错的话,丈夫就是那次回来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过这样的变化让她十分惊喜,而带回来的那幅画很美,女儿和她十分喜欢,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赵文华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文华在这个宴会里的地位还算是比较末尾的,知道是他认识的人,不少人都失去了对沈舒宁身份的兴趣。
看来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画家。
赵西卫刚结束和身边之人的交谈,察觉气氛不太对,顺着源头看去,就见沈舒宁和裴念的身影,他愣了下,随即露出笑容,对身边的人歉意的点了点头,走了过去,温声道:“沈先生,你现在才来吗?”
“路上堵车了……”
沈舒宁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叹气解释道。
如果不是堵车的话,可能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赵西卫点了点头,“难怪……”
他侧过头,对着他牵着的裴念礼貌性的点头,又看着他们牵的手,微微笑了笑,“沈先生和裴小姐感情真好呢。”
大概是他的这句话取悦到裴念,裴念靠在沈舒宁肩膀上,嘴角眉梢都是笑,“我也这样觉得,赵先生可真是好眼光。”
赵西卫和沈舒宁的搭话,再次吸引了宴会中不少人的注意力。
和赵文华不同,赵西卫是业内领域站在顶端的人,在场的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在他那里看过心理上的病症,大多数时候是他们找赵西卫搭话赵西卫温和应声,这次少见的是赵西卫主动去打招呼。
正当他们猜测沈舒宁身份的时候,陶杨从楼上的房间走了下来,穿着白色衬衣白色长裤的青年,身形修长挺拔,容貌俊美极了,而他的神色清冷得像极地里的深海,整个人充斥着不可靠近的气息。
所有宾客的视线都从沈舒宁和赵西卫以及裴念身上转移开,落在了陶杨身上,毕竟陶杨才是这场盛宴的主人公。
陶杨隔着远远的人群看去,觉得陌生极了,这样的陶杨和在他面前的陶杨完全不像一个人。
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子弟都是如此的,对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和对着外人,用的是不同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