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每次睡醒时,性格里隐藏的乖张撩人的那一面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来,他伸出手指去勾艾星的下巴,笑着说,“以身相许啊要不要?”
这时艾星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种平时没有听过的铃声。
艾星迅速站起身,揉了一下宁河的头,仓促地说了一声“乖”,就立刻退到卧室外面,同时带上了门。
宁河这才意识到这个奇怪的提示音其实是艾星通过监控设定的警报声。应该是有人上了楼,所以触发了警报装置。
艾星几乎是刚一回到走廊上,就看见丹尼尔从楼梯那边走了上来。
他皱了皱眉头,对于佣人直接把朋友放进家里似乎不太认可。
丹尼尔猛地抬头看见他,立刻和他解释,“你爸爸让我进来的,本来我和他说在楼下等你。”
艾星叹了一口气,两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他这位好友,“别在这里聊,去外面吧。”
丹尼尔张望了一下,但是四面都是墙壁,他潜意识里那个想让艾星看看外面雨有多大的想法于是没有成立。
“外面在下大雨。”他只能用语言来描述天气。
艾星却说,“雨这么大,你不也过来了吗?”
后来到中午时,他给丹尼尔回复过信息,简单地输入了一句“有空时找你聊聊”,对方没有再回复。艾星以为丹尼尔已经翻过昨晚那一页了,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找上门来。
丹尼尔有点没辙,只能说,“好吧,去外面吧。”
当然艾星所谓的外面,并不是带着他去露天淋雨,而是和他去了楼下别墅一隅的阳光房。这是一个由钢化玻璃搭成的房间,阳光明媚时固然是个好去处,下暴雨的天气站在这里就感觉瘆得慌——实体的雨水虽然没有落在身上,却总觉得把人从里到外都淋透了。
丹尼尔在这里只呆了半分钟,就明白了艾星领他来此的用意。
因为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非常嘈杂,他们之间的对话只限于面对面能够听见,哪怕再隔出一两米开外也很难听清。
其实他和艾星什么都没开始说,但是丹尼尔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艾星很保护宁河,好像唯恐出一点差错。
艾星在摇椅里坐下,样子很平静,“要不你先问吧,你问了我再回答。”
丹尼尔也跟着坐下在另一张椅子里,低头看着地上流淌着雨水的影子。他本来积攒了一天的怒火,到这时已熄灭大半,低声发问,“你一直没交女朋友的原因是...?”
艾星没有回避,“因为我不喜欢女生。”
他们毕竟是多年的好友,这个出柜虽然突然,但是丹尼尔还是很克制地点了点头。
“昨晚那个人是你吗?”
“是我。”艾星很坦诚。
“所以...所以你和Ning是怎么回事?”丹尼尔脸上流露出一种想知道又怕知道的表情。
艾星沉默少倾,似乎是在考虑整件事应该坦白到什么程度不至于友尽,最后他还是选择如实告知,“昨晚演唱会结束以后,我向他求婚了。”
说完,拉下休闲服的拉链,丹尼尔立刻就看到他脖子上多出来的一条黑色皮绳,上面挂着一枚铂金戒指。
丹尼尔抬手捂住胸口,一下子不能消化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艾星又把拉链拉回去了。两个年轻人对坐着,一个神色沉静,一个满脸惊慌。
过了好一阵子,丹尼尔有点崩溃地问他,“你爸呢?还有Ning的家人呢?”
“除了你,现在没有其他人知道。”艾星对他说,说完以后抬头看向上方的玻璃罩顶。
这间阳光房的斜侧方就是宁河所住的卧室,如果宁河站在卧室窗边俯视,就能看到这间小屋子里坐着艾星和丹尼尔。
丹尼尔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宁河果真站在窗边。外面雨势未减,他却把窗户整扇推开了,倚着窗棱看着他们。艾星立刻掏出手机发了一条语音,让他关窗保暖,马上去吃饭。
丹尼尔从没见过这样的艾星,他自己是有女友的,不单有现任还有过前任。但他觉得自己对女友似乎不如艾星对宁河十分之一的上心。
当楼上的那扇窗终于关上以后,丹尼尔好像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对艾星说,“恭喜你。”
艾星说,“谢谢。”
丹尼尔感叹,“你们这也太快了。”
艾星笑了笑,提到宁河他整个人都温和了很多,“是挺快的,但我不想等了。”
“你就那么喜欢他?”丹尼尔搓了一把脸,“我一直以为你有一天可能会和电脑结婚。”
艾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算熟识如丹尼尔,也不是那种真正进入他内心世界的朋友。他很难形容自己对于宁河的感情。
他们两个坐在阳光房里又聊了一会,直到佣人路过这里,很诧异地说,“William你怎么带着朋友坐在这个地方?不给人家倒杯水喝吗?”
丹尼尔才起身说自己准备回家了。考虑到天气原因,艾星也没有留他,送他到门口,然后说,“以后你不用担心抢不到Invisible的票了。”
奇怪的是丹尼尔竟然没有和他为此说笑,而是拍了拍艾星的肩膀,“William,抢票我不担心,但我有点担心你。这个决定...不管怎么说,都不像是你会做的那一种。”
丹尼尔站着一个正常人的角度看待这件事,觉得艾星和宁河这个先斩后奏的结婚太出格,更觉得他们无论如何安排,都不可能让家人最接受这份感情。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艾星脸上的神色却显得游刃有余,他也拍了拍好友的肩,说,“不用担心,我和Ning会解决的。”
当艾星再回到别墅二楼,宁河的房门仍然紧闭着。
艾星担心今天下午到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影响到宁河的情绪,想要哄哄他,于是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一叠便签纸,手写了一首英文爱情诗,再一页一页撕下来,通过门缝塞进卧室。
过了两三分钟,门从里面打开了。宁河手里攥了七八张小字条,站着他跟前,失笑地看他,“你在做什么啊?”
“不是在关禁闭么?谁同意你自己开门出来的。”艾星站起来,逗他。
宁河听他这么说,作势就要把门关上,艾星眼明手快将门扶住,压低了声音,“刚才的一饭之恩说好要以身相许,我来兑现了。”
说完,就抵着宁河将他逼退回屋内。
外面的雨势小了很多,房间里也稍微安静一些。
艾星嘴上虽然打趣着宁河,但是进入卧室以后并没有做什么。宁河问他,“丹尼尔那边有问题吗?”
艾星耸耸肩,“跟他出了个柜。”
“对不起。”宁河面露内疚,“是我昨天太不克制了。”
“我们如果要道歉,那就有太多地方相互亏欠了。”艾星把他拉到怀里,“本来你可以很自由地跟任何人谈恋爱,反而是遇见我了,才让你处处受限。”
他们在熟悉的拥抱中找回了那种心安的感觉,过了一会儿,艾星又说,“今天我听你妈妈讲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
他看着宁河,眼神很深,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阿姨很爱你。”他给出结论。
宁河没有说话,他害怕艾星的这个结论。这意味着他们之间已经埋下了隐患,而这原本只存在于宁河一个人的心里。
艾星用一种明知不妥却有些执意的口吻,提了一个问题,“我知道这么问很傻,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同时掉到河里,你会救谁?”
宁河短暂的愣住,继而意识到自己没法逃避这个回答。就在他开口的一瞬,艾星突然笑着打断他,“当然救你妈妈。我这么会游泳,还用得上你救吗?”
艾星和宁河都知道,他们的婚姻阻碍重重,注定不会平静。
可是上天好像很喜欢同他们开玩笑。之后长达八个月的时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不管是家里的事,还是他们各自的事,都进展得出奇顺利。
艾成锦和邵茵在初夏的六月举行了订婚宴,婚宴上艾星和宁河穿着笔挺西装打着领结,在到场宾客的注目下陪同父母完成了仪式。
与此同时,艾星在学校的支持下组建起一支参加知识竞赛的团队。他是个很有眼光且具备决断的人,这个四人团队里各有分工,比如其中一个女生反射神经优越,主要负责抢答;而丹尼尔的战争知识丰富,他负责一部分军事相关的题库,还有一个男生和艾星负责余下的题库记忆。
艾星那小半年过得很疯狂,宁河亲眼见证了他是如果用一个智商高达160的大脑刷完了多达万条的题库,且不止于此,他还在每天的电视新闻报纸杂志中持续更新知识储备,整个人宛如一台高性能的电脑七天24小时不间断地工作。
最后长木高中延续了游泳队创造的辉煌,在毫无备战经验的情况下,以黑马之姿杀入了在麻省理工大学举行的全国十二强赛,最后取得第三名的成绩,而艾星则单独赢回一座评委特别关注奖杯。
宁河曾经劝他参赛的理由也被言中。有两位麻省理工的知名教授对艾星表现出兴趣,邀请他加入团队实习,当艾星升入高三的两个月后,他因为暑期出色的实习履历而被麻省理工大学提前录取。
宁河的乐队则因为参与了一部美剧的音乐制作而名声大噪。这部单元剧集在开播之前并不被投资商看好,却在HBO电视网的深夜时段播放收势持续走高,最后刷出了9.3的观影高分,连带着Invisible乐队为其制作并演唱的片头曲和多首插曲也一夜爆红,在各大音乐榜单上持续霸榜。
艾星通过大学提前录取之后仅仅一个星期,宁河从制作公司那里获悉,他们的专辑刚被提名为格莱美最佳摇滚专辑。
宁河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逃掉了下午的一节课,想赶回别墅和艾星庆祝。
他在最后一个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收到艾星的消息,“我到家了,你慢慢开。”
这时是下午四点,十一月的洛杉矶还有着日间20度的平均气温,宁河开着敞篷跑车,车是艾星半年前送他的生日礼物。他看到红灯的读秒器显示还有30余秒,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翻看聊天记录。
结婚以来,尽管有时聚少离多,他们的感情一点没有降温,羁绊反倒越来越深。
宁河回翻着文字对话,艾星那种听似冷淡实则深情的嗓音仿佛轻拂在他耳畔。交通灯转绿,他有点着急地挂挡开了出去,前面再转过一个街角,就是别墅所在。
富人区的街道总是干净而空旷,绿树掩映的豪宅排列在道路两旁。宁河的视线里倏然出现两辆与这片祥和社区格格不入的FBI警车,他还不及细思,下一秒就见到艾星被拧拽在两个身形高大的白人警官手里,从前门一路拖行至警车。
宁河距离这一幕的直线距离不过十余米,他迅速刹停跑车,从车上跳下。
艾星身穿校服,手上罩着衣物,双肩被钳制,已经快要进入警车后座。那一瞬间,他回头望了宁河一眼。
宁河的心跳很快,大脑几近空白,奔跑中看见艾星冲着自己摇了摇头,继而艾星就被警官强摁进了车内。
两辆警车没有鸣笛,但是迅速启动了,轮胎在路面摩擦出尖锐的异响。当宁河跑到别墅前的车道时,警车已经驶上主路。
周姐从屋内无比惊慌地跑出来,嘴里似乎叫嚷着什么。宁河却无法听清。
这一切太过突然,好像一艘小心翼翼行驶了很久的船,在一片最平静的水域触到了毫无预兆的暗礁。
撞击、漏水,翻涌、什么都让人无从防备。沉没就在一瞬间发生。
第29章 自己退出江湖之前,是不是要金盆洗手
大约在一个月前,艾星放学回到家,宁河神情不安地告诉了他一件事。
艾星听后觉得难以置信,迅速去往宁河的卧室。
宁河打开电脑,登录母亲邵茵的个人邮箱,收件箱里有一封一个小时前刚刚送达的邮件,单看标题就能觉出发件人的不怀好意。
宁河没有点开那封邮件,对艾星说,“你就不要看内容了。”
那里面是邵茵还在无线电视台时拍过的一些不雅照,暴露程度不算严重,但邵茵如今身为名正言顺的艾太太,这些照片一旦散播出去,艾成锦和邵茵在本地社交圈的声誉必然大受影响。
艾星本想说如果不看照片,就无法判断是不是后期合成的伪照,但转念一想这个追究其实毫无意义,只要有人蓄意勒索,不管真假都会产生负面舆论。
他问宁河,“你怎么会正好收到这封邮件?”
宁河给他解释,邵茵不擅电脑,前日她购买了一台肩颈按摩仪,使用以后觉得不称手,让宁河帮她操作退货。就在宁河等着接收厂商那边的确认邮件时,这封邮件传了进来,标题是:艾太太,你一定要看看。
宁河觉得来信诡异,顺手点了进去,没想到附件里竟有几张衣不蔽体的照片。
邮件里索要20万美金,发件人还声称自己握有更多原片,三天内不见转账就要与把这些照片与艾成锦一同分享。
“你妈妈目前还不知道?”艾星向宁河了解了大致情况,然后说,“你把她的账户密码给我吧,我来想办法。”
宁河对于这件事情的发生感到措手不及,既担心邵茵不能摆脱勒索,又担心让艾星搅和进来难以脱身,所以要求先听听艾星的计划。
艾星想了想,和他说,“如果没有意外,这些照片应该就储存在发送这封邮件的同一条电脑上。我给对方回信时植入一个木马程序,从后台操纵他的电脑,直接从硬盘入手,让他无法再获取照片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