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冬点头:“对,他好久以前不知道从哪儿认识了一堆狐朋狗友,据说还有不出名的小明星吧,在酒吧里聚众吸毒。”
“我那段时间不知道他吸毒,就觉得他精神状况奇奇怪怪的,有点神志不清吧,经常笑起来不像笑,我每次见他都瘆得慌。”
说到这里,于冬搓了搓手臂,仿佛这样就能把浑身鸡皮疙瘩搓扁似的。
季闻夏:“后来呢?”
于冬谈到这里,脸色变了变:“后来他产生幻觉,把我嫂子当成了什么悬疑片里的连环杀手,做着饭突然拿刀追着我嫂子跑,把我嫂子吓坏了,到处喊救命!”
季闻夏皱起眉头,说了声操。
于冬:“当时过路的邻居立马把她放进了屋里,然后报警,我表哥就这样被警察抓了,进戒毒所关了一年多,最近才被放出来。”
“……”
这对于冬的嫂子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最后还是他表哥苦苦哀求,说孩子才两三岁不能没有爸爸,再三保证从戒毒所出来后重新做人,这才没离婚。
季闻夏低声问:“你怀疑殷败是个瘾君子?”
于冬抱着的手臂又浮起了鸡皮疙瘩:“也不能这么说吧,万一污蔑了人家呢……我就是觉得他有点诡异,一听他说话,心里就毛毛的。”
已经不能用“奇怪”这个词来形容了,只能说是“诡异”。
殷败看似是在和人正常地聊天,可实际上每一处表情、每一句话细揪下来都让人有说不上来的诡异。
正常人听了季闻夏主演的电影没过审,能是这样的反应?
笑容僵在脸上,说出一句称不上是遗憾的“那真是可惜了”?
于冬摇头道:“还是不说了,越说越觉得像我表哥那阵子的状况。”
季闻夏带着轻轻的鼻音“嗯”了一声,看向殷败,那枯槁如朽木的脸已经没了方才的笑,可依然看起来很古怪。
会是吸毒了么。
他不了解殷败,不好说。
季闻夏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把视线从殷败移到了一旁正在和赵导说戏的沈听河身上。
天上飘落白色的花,有一朵落在了沈听河的肩头上,宛如一块雪花,乖巧地蹲在那儿,风一吹就朝后仰,轻飘飘地跌在了地上。
其实季闻夏已经拍完了今天的戏份,完全可以现在收拾收拾就和于冬走了。
不过,他想留在这儿,晚上约沈听河一起去附近吃顿火锅,算上蒋书就是四个人,气氛应该挺不错的。
追个人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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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即将开始拍摄。
赵导对殷败强调道:“记得哈,等下到了赛车那段,你就从这个角度去过弯道,靠近弯道内侧,要有一种把沈听河挤到外侧的感觉,但千万不要撞到他的车。”
殷败面色如常,“嗯”了一声:“好的。”
沈听河站在护栏边,观察了下弯道的大致宽度,转身对赵疆说:“赵导,可以开始了。”旋即长腿一迈,朝他的车走去,一脚跨进驾驶座,蓄势待发。
场记高声报场,手指一动,场记板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随着赵疆一声“开始”,殷败进入了演戏的状态。
他现在是费烨。
“费烨”脸色平静,站在了车边,沉郁的目光低垂了下去,看向手机时间,紧接着又缓慢抬头,落在上山路的方向上。
就像以往和同队的车手们出现在媒体镜头前一样,他永远是最沉默寡言的,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用媒体的话说,他是赛车界的幽灵,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成了车队里的主力。
当初车队的主力被查出药检阳性后,口口声声说是费烨怂恿他的,可凭他的一面之词,怎么可能定下费烨的罪,于是他被禁赛了,他的地位就这样被费烨取代了。
就为这事,车队里朝夕相处的车手们都不再信任费烨,甚至对他恶语相向。
费烨对这一切都无所谓。
他只想要赢,想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
车灯从弯道掩藏的另一头亮起,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费烨被那辆车亮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手指渐渐握成拳,指甲都扎进了掌心肉里。
今晚他约邵远在山上赛一场,不为别的,就为挣回赛车场上输给邵远的颜面,他输给谁都不想输给邵远。
因为这人是那位世界冠军的双胞胎哥哥,他们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么多年都输在了谁的手上!
“嘭!”
沈听河甩了车门,站定在殷败的面前,对上他那双如死潭水般的眼睛,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道:“不是说要和我比一场吗?速战速决吧。”
殷败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笑,可愣是好半天都没把唇角扯上去,好像一个做毁了的木偶,乍一看尤为怪异。
殷败:“你一个人来的?”
沈听河垂眼看他,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
在这部电影里,主角邵远向来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但他这种沉默寡言和费烨不同,不论是踏入赛车界后被纪从白嘲讽,还是面对费烨现在的挑战,他都心平气和,仿佛置身事外。
他固执地抱着最初的想法,圆一个赛车梦,以及寻找弟弟命丧赛车场的真相,这两点从未改变。
殷败却自顾自地说:“很好。”
这回他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原本就有些低哑的嗓音发出笑声,就像破风箱似的,磨得人耳朵阴风阵阵。
他笑了好久,可能是五六秒,也可能是十多秒,足足笑到忍不住咳了几声,还是不肯停下。
这不是剧本里的内容!
全剧组工作人员看见这一幕,心里莫名瘆得慌。
这他妈演的不是赛车,是午夜惊魂吧?!
沈听河依然站姿笔挺,直直盯着他:“笑够了吗?”
一句话打断了这种古怪的气氛,瞬间把一切拉回正道。
“……”
殷败听见他这句话,喉咙立马像是被鱼刺卡住了一样,好半晌,才止住了笑。
四周一片寂静,沈听河转身上车,嘭地甩上了车门。镜头画面停留在他手握方向盘的静止时刻。
赵疆拔高声音,喊出一声:“卡!”
演员们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记得剧本里没有这一段?”
“殷败他自己加了台词吧,剧本里压根就没有那句‘很好’,我靠,我他妈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沈哥后面那一句也是临场发挥的吧。”
“对,殷败从开始笑那里就不对劲了,也亏沈哥临场发挥还能对得上台词!”
拍戏有规矩,导演不喊停,就不能结束。
以沈听河的演员素养,他必须自由发挥演下去。
好在他不费余力地接住了戏。
季闻夏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直到觉得浑身都快热出汗了,才皱了皱眉,低头扒掉了外套,搁到一边,然后把剧本翻到了现在这一场戏的地方。
剧本里的情节本该是这样的,费烨问了那句“你一个人来?”,邵远没有回答他,反而转身上了车,之后便是两人在山路赛车、费烨耍阴招弯道超车的镜头。
相当于说,从殷败开始笑的地方就已经偏离了剧本。
季闻夏合上剧本道:“殷败后面全是自由发挥的。”
于冬越想越觉得殷败像他那表哥,忍不住浮夸地低声喊:“赵导这不是找人演疯子,是干脆找了个疯子本色出演吧?!”
赵疆喊了声“大家休息一下”,然后把殷败叫了过去,说是单独聊聊。
第22章
其实很早以前,就有许多导演说过殷败这人十分古怪,和他合作莫名的心理压力都会大很多,可殷败又是“费烨”这一类角色的最合适人选,因此赵疆当时还是毅然决然邀了他。
单论表演,殷败确实不错,从他进组到现在满打满算过去了半个月,拍摄进程一直很顺利,一般拍个三五条就过了,从没有像这样擅自加台词的时候。
赵疆说:“其实你俩刚才的表演挺好的,殷败,虽然你的自由发挥太突然,但是沈听河全接上了,不是不能用。”
只是殷败那段反应太逼真、太疯狂,让赵疆都不觉得他是在演戏,而是情绪不对劲,做出了真实反应,难免感到不安。
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依然交头接耳,小声说殷败这人好奇怪。
赵疆说:“再重拍一条吧,看看原本该有的效果。”
沈听河当然没有异议,说了声好。
重拍很顺利,两人按剧本走了一遍又一遍,这样一来赵导后期可以根据喜好挑选其中的镜头。
月光已经漫下了山,从重重叠叠的树影里穿过,静静地淹没了两辆车。
于冬忍不住嘀咕道:“现在天黑得也太早了吧?这才六点出头居然就暗下来了!”说着,他又转头对季闻夏道:“哥,你不是要约沈听河吃火锅吗,不去问问他?”
季闻夏已经把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想了想说:“那我现在问问。”
他抬起下巴,寻找沈听河的踪迹,很快就看见沈听河和蒋书待在一块儿,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能看见沈听河挺拔的背影,这男人的身材比例太优秀,肩背宽挺,那双笔直的长腿几乎抢占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于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沉默了:“夏哥,你的眼神太露骨了点。”
季闻夏挑起了眉,不要脸地问:“有吗。”
于冬说:“跟要把人吃了似的。”
听见这话,季闻夏收回视线,忍住想笑的冲动,眯起了眼睛,慢悠悠地呵出一句:“于冬,光天化日之下,你别给我开黄腔行吗。”
于冬:“?”
哥,请问您在放什么狗屁。
“自己想歪了,还怪别人。”
趁赵导还没喊开拍,季闻夏高高抬起了手臂,朝沈听河招了招手,暗示他走过来。
季闻夏个子高,恰好一米八,穿上风衣后充满随性慵懒的帅气,扣子依然是一个都没系,迎风敞开,衬得腰腹细窄、双腿长直。
沈听河问他:“你今天的戏份不是早就拍完了吗,不早点回家休息?”
季闻夏坦率地笑了笑说:“想约你等下一起吃火锅啊。”
沈听河猜这意思是会叫上于冬和蒋书,心里已经答应了,但还是朝他确认道:“四个人?”
季闻夏听他这么问,本想直接说一个是,忽然脑子闪过什么,让他放弃了第一时间回答这句话,而是弯起唇角,身体向前倾了过去。
他仿佛凑到了沈听河下巴前,实际上却还有半只手臂的距离,扬起脑袋,视线聚焦在他的下巴尖上,懒洋洋道:“你想两个人也行。”
沈听河站在原地,突然就不说话了,想笑愣是没笑出来。他发觉季闻夏放飞自我以后,越来越让人难以招架了。
暴露本性,变本加厉。
周围的嘈杂声与他们之间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气氛走向变得扑朔迷离。
于冬看见剧组里的小姑娘们好奇地望了过来,立马装作身体不舒服的样子,重重咳了好几声,同时用脚踢了踢季闻夏的腿,小声逼逼道。
“哥你能不能悠着点,周围这么多人呢,要撩也私底下撩。”
蒋书这位憨憨的小助理听错了于冬的话,露出感激的眼神,用灼亮的目光看向他的老板沈听河,十万分之赞同地附和道。
“是啊,沈哥,你们要聊也私底下聊,万一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沈听河:“……”
沈听河懒得搭理他们,脸色温和,对季闻夏说:“那就待会儿一起去吃吧,可能有点晚,你要是饿了就先走,给我发个信息我就知道了。”
“没关系,晚就晚吧,”季闻夏说,“我在这里边玩手机边等你。”
“哦,对了——”
季闻夏说着,突然抓住了沈听河的手腕,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低笑着问:“所以是两个人还是四个人?”
沈听河原本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没想到就是嘴贱非要多调戏他一句。他回过神后,垂眸看向季闻夏,无奈地笑了一声:“就不能正经点?”
季闻夏一听,眼睛弯出了漂亮的弧度,右手一松,从他的手腕边撤开,“嗯”了一声:“现在正经了。”
于冬搓了搓手臂,趁沈听河走了以后,冲季闻夏竖起大拇指,说出两个字:“牛逼。”
揩油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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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赛车戏并不好拍,需要沈听河和殷败两人的共同配合。
说来原本这戏早就该过了,要不是殷败方才自顾自地改了台词,影响了拍摄进程,也不会耽误到现在。
赵疆朝两人问:“准备好了吗?”
沈听河给他比了个可以的手势,长腿迈进车里,等待导演一声开始。
殷败点了点头,眼皮垂下,看着地上拉出的长长的影子,渐渐出了神。
“殷败。”
赵疆一句话把殷败的神拉了回来,他皱眉问:“你状态可以吗?”
就算是不可以也得上,剧组的时间很紧迫,钱就像水一样哗哗流走,不可能为了殷败一个人的状态中止下来。
殷败扬起嘴角,那弧度像缝了线一样僵硬,在灯光下让人看不清。他笑了笑说:“可以拍了。”
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就位,闲杂人避开,保持安静,为拍摄腾出空间。
摄影组和录音组准备到位,场记打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