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闻夏听到这里,心情还挺平静,然而当听见下一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静不下来了。
“当时我半只脚都踏进去了,白念远……也就是钟郎林的儿子,姓白是因为跟他母亲姓,他拦住了我,不让我进,说是他朋友这两天不舒服情绪大,怕给我添麻烦。”
“那会儿我就透过门缝看见了屋里那人的背影,现在想起来才发现和殷败很相似。”
这么说来,也就只有可能是那一次殷败认识了他。
季闻夏仿佛幻听了似的,足足缓了好一阵子,才动了下手指,听见自己说:“原来那个人就是白念远?”
沈听河:“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季闻夏重复道,“但我听过他的名字,就在我们拍《玩家》那阵子。当时殷败不是天天打电话么,我就碰巧听见他喊了电话那头的人,是白念远。”
空气出现了漫长的沉默。
季闻夏说:“从经常打电话这事上看,他们两个挺亲密的,超越普通朋友的距离,不排除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
沈听河深黑的眼眸看着他说:“但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白念远早就吸毒过量去世了。”
一句话无端拔起了诡异的气氛,如同针尖戳在神经上,激起细细麻麻的凉意。
白念远几年前就吸毒致死,那殷败在给谁打电话??
“报警,不管怎样先报警,”季闻夏铿锵有力地说,“我怀疑殷败是精神分裂,精神病人不管做出什么都有可能,你这几天绝对不能单独待在一个地方,然后最好再想想六天后到底是什么日子。”
沈听河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站了起来,快步走进卧室:“我想起一样东西。”
没过多久,季闻夏看见沈听河拿出了一部手机。
季闻夏:“这什么?”
沈听河:“我以前用过的手机,两三年前坏了就一直没去修。”主要是不想修。
沈听河尝试开机,手机屏幕很快就亮了起来,卡还在里面,刚开机就弹出了一堆信息。
季闻夏随口道:“哪里坏了,这不是挺好的。”
他这话刚说出口,手机就黑屏了。
他们连信息都没来得及点开。
季闻夏:“……”
沈听河说:“在白念远吸毒以后,我经常收到很多他发的信息,内容我就不说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来他吸毒致死,我开始莫名收到了他手机号发来的毫无意义的短信,比如一个个标点符号,还有找我借钱的。”
当时他对此不太在意,说实话被白念远纠缠了那么久,纵使顾念对钟郎林的恩情,心里也早就厌倦了,听闻白念远的死讯也不过是在一瞬间有感触。
“你知道的,他那些朋友很多是吸毒滥交的人,品行端正不到哪里去。我当时以为是他手机被他那些狐朋狗友拿去了,就没管。”
现在临时翻出这个手机,是怀疑白念远的手机其实在殷败手里。
季闻夏说:“你觉得那些信息是殷败发的?”
沈听河道:“如果殷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精神分裂,觉得白念远还活着,不排除他以白念远的名义,制造出一切‘让人觉得白念远还活着’的迹象。”
模仿白念远生前的所有行为。
制造出白念远活着的假象。
季闻夏做事毫不犹豫:“那我们今天就把这个手机拿去修。”
沈听河停顿两秒说:“我下午要去拍一个广告,到时候让蒋书帮我拿去修吧。”
季闻夏完全没耐心慢慢等,从沈听河手里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捏住一角:“别麻烦蒋书了,我下午有空,直接去找店修,这事情还是越快弄清楚越好。”
沈听河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腕骨摩挲了会儿,有一瞬间季闻夏觉得沈听河是要把手机拿回去,然而他没有这么做。
季闻夏垂下眼睛,随口道:“宝贝儿别担心,不就抓个精神病的事。”
沈听河笑了笑,学他喊了声宝贝儿,说了句题外话:“你收着点,好歹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别见谁都喊宝贝。”
季闻夏唇角勾起:“那我给你列个清单,你批准一下我能喊谁宝贝?比如于冬李戴方延。”
沈听河听见他这么说,一个字都没说,就盯着他看。
泰迪兴奋地抱住了季闻夏的腿,鼻头蹭在他脚踝上方。
刚想多蹭两下,它就被沈听河拎了起来,放到了另一边,腿横在半路上,不让它靠近季闻夏。
泰迪显然非常不满意,冲沈听河汪了两声:“汪汪!”
沈听河低下头,把目光移向了小泰迪:“你再汪?”
泰迪:“汪汪汪!”
远在十几公里以外的于冬要是知道自己成了季闻夏撒醋的佐料,估计一巴掌都想盖季闻夏脑袋上。
当然,他没这个胆,就算被硬塞狗粮也不能吐出来。
打工不易。
第52章 第52章
沈听河在蒋书的陪同下去拍商业广告了, 而季闻夏则拿着那部手机,找了附近可信的手机维修店。
他之前挺倒霉,下雨天手机掉进水坑里, 重要信息在里面,就找了那家修手机店;拍戏的时候手机从裤袋里飞出了十米远,摔得开不了机, 为了导出里面的相册等等, 又找了那家手机维修店。
手机维修店三十来岁的老板看到他, 老熟客了自然不用多说, 站了起来,就问他:“手机又摔坏了?”
季闻夏觉得这个“又”就很灵性,他笑了笑道:“不是, 是我朋友的手机坏了, 开不了机。”
“哦,”老板点点头,伸手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翻来覆去看了看,低头道, “这手机款式挺老的啊,好几年前的了。”
起码是五六年前出的手机了,两三年前坏的。
季闻夏说:“确实是挺久以前的了,麻烦你看下能不能修?”
老板说:“我看看,应该能修好, 就是要点时间,你明天来找我吧。”
季闻夏的手指轻敲了下, 从玻璃桌上收回, 余光看见店里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寸头男生, 笑说:“有朋友来啊?”
“不是朋友,是我远方亲戚的儿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辍学了,出来想学点技术想开个店,”老板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努了努嘴,小声说就在店里天天打游戏呢,“难办难办。”
店里响起游戏背景音,非常吵闹,间杂那寸头男孩时不时蹦出的脏话。
老板拿着手机检查了一遍:“明天来,明早来取好吧?”
季闻夏说了声好。
泰迪到处转悠,远远冲寸头男孩凶巴巴地汪了两声,声音特别大。
老板笑问:“你还养狗啊?”
季闻夏看见小泰迪非常暴躁地朝那男孩汪个不停,蹲下身把它抱了起来:“不是,朋友去旅游,托我照顾两天。”
“哦哦,”老板点头,“原来是这样。”
一天的时间并不难等,然而季闻夏还是觉得太漫长。
两人报警,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由于暂时没有造成实际性伤害,不明白纸条的含义,不排除就是单纯的恶作剧,警方顶多在这附近加强管理,与此同时上门找殷败。
“找不到人啊,我们查了下他最近的机票火车,发现他昨天去外地了。”
殷败正好去了外地。
警方无法追踪过去,殷败没有做出威胁暴力的行为,事件不能定性为严重,即便报了警,他们都做不了什么。
也因此,沈听河家当天没有出现纸条。
季闻夏嘴上说怕沈听河一个人住不安全,又窝进了他家。
沈听河低沉道:“赖在我家不走了是吧?”
季闻夏轻抬眼皮,压下唇角的弧度,散漫地说:“不欢迎啊?那我这就走了。”
他说着,起身就朝玄关走,被沈听河抓住了手腕,单手摁在沙发上,然后直起后背,光影被他挡在身后,从沙发斜切进一片阴影。沈听河随口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季闻夏一愣,以为他把自己压在沙发上是想做点什么,没想到这男人特别正人君子,转眼就起来了。
他轻啧一声:“沈听河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听河说:“清蒸排骨吃吗。”
季闻夏盯着他看,笑了笑说:“我觉得你不够主动。”
两人仿佛驴头不对马嘴,彼此你一句我一句。
直到沈听河弯下腰,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一下。
季闻夏才说:“吃。”
晚饭时间到。
季闻夏风卷残云似的解决了饭菜,想起修手机的事,问沈听河:“明天那手机你去拿还是我去拿?”
“你去吧。”沈听河说。
季闻夏问:“你明天又有事?”
沈听河说:“接着拍今天的广告。”
经纪公司可以说是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压榨他了,行程表安排得很满。
对比起来,季闻夏就没有这种顾虑,没火的时候接不到什么戏和综艺,火了以后,和公司高层对着刚,曝光了荣蕴大少爷的身份,没人敢命令他做什么。
季闻夏说:“你这也太忙了。”
沈听河道:“过段时间就不忙了,我爸妈会从外地过来一趟,参加学术研讨会。”
学术研讨会?
季闻夏挑起了眉:“你爸妈都是老师?”
“大学教授,”沈听河笑说,“我爸是哲学系教授。”
季闻夏忽然想问你爸妈知道我们这事吗。
然而他怀疑以沈听河的性格,压根不会像他一样破罐子破摔,给父母早早打好预防针,所以极大可能是没有说过的。
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
手机维修店修好了那部旧手机。
季闻夏去到的时候,老板把手机给了他,报了个价:“看你是老顾客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
“老顾客”这种词对季闻夏来说不是很妙,谁都不想天天手机坏,他似笑非笑看向老板:“差不多得了啊,别跟我说什么欢迎下次光临。”
老板乐不可支,给季闻夏扫了码。
“——慢走。”
手机已经开了机。
季闻夏没想到这部手机居然没有设置密码,他手指滑到了短信的地方,眼睛低垂,迟疑两秒,没有点进去。
而是转眼就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沈听河的电话。
季闻夏:“哥,我拿到手机了。”
沈听河“嗯”了一声。
季闻夏慢悠悠问他:“我能看你提到过的那些手机短信么。”
沈听河记得自己当时没设置过密码,那时候大家设置密码的意识不强,他就没怎么在意过,现在听见季闻夏这句话,他顿了顿道:“想看就看吧。”
不久之后,季闻夏看到了那些信息。
同一个号码。
打开来后,最先看到的,是一个数字“5”。
显而易见,就是殷败发的。
再往上滑,都是些标点符号。
仿佛打卡似的,这个号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个标点符号过来问候,甚至这个月也发了。
再到前面,是两三年前的信息,夹杂在一堆标点符号里,有一句“沈哥,我最近缺钱,借我两千可以吗,我想见你。”
沈听河说过,他收到
标点符号和借钱信息的时候,白念远已经吸毒致死了,等于这都是殷败发的。
缺钱。
借我两千。
我想见你。
唯有一句“我想见你”,怕才是这行字的核心想法。
然而这是殷败发的,不出意料是模仿白念远的语气发的,就像沈听河说的那样,他在制造出一切“让人觉得白念远还活着”的迹象,而他浑然不觉这是一件奇怪的行为。
季闻夏继续往上翻,翻到了更早以前的信息,漆黑的目光滞在信息界面上,瞳孔轻轻收缩,按在屏幕上的手指停住了。
都是真正的“白念远”发的信息。
【白念远:沈哥,我想见你】
【白念远: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们不是昨天才上了床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白念远:沈哥,借我一千吧,我没钱了,我的钱已经用光了】
【沈听河:我转给你】
【白念远:当面给我】
【白念远:可以吗】
【白念远:在吗,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
他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感觉到无数细密的针在神经上戳刺。
在这些信息里,几乎都是白念远一人在演独角戏,字里行间离不开想见沈听河,各种理由都编了出来。
【白念远:我们昨天晚上才在一张床上睡,你还跟我说你喜欢怎么玩,还说我们今天见面可以试试,我连东西都买了,酒店也订了,你怎么放我鸽子】
【白念远:是太忙了吗?】
【白念远:我去片场找你吧】
【白念远:还有昨晚都跟你说了别弄在脖子上,见不了人】
【沈听河:。】
【沈听河:我要换手机了】
【沈听河:以后别再打扰我行吗】
季闻夏几乎能够想象出来,沈听河发出这些字的时候心里多厌恶对方,否则他不会发出这么直截了当的话。
沈听河和白念远根本没有过男朋友的关系。
他发这些是什么意思。
恶心人来了吗?
季闻夏被白念远这些话恶心到了,感到反胃,磨了磨牙,直接关掉了手机。
原本以为这些全是白念远吸毒后的臆想,幻想自己和沈听河上过床,幻想床上的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