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两个人长期分居,但奇怪的是林维梁也未见到林泽实有什么情人,私生活一干二净,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林泽实没什么犹豫的对林维梁说道:“她不说离婚的话,我不会离婚。”
林维梁叹了口气:“这反正是你们的事,你们或许对得起自己,但一定对不起钦禾那孩子。”
林泽实闻言沉默了。
当初罗徵音产后患了抑郁症,方穗的死加剧了病情,怕她受到刺激,林泽实在那之后的五年内一直没敢让罗徵音接触儿子,林钦禾一直养在他哥林泽秋家里。
直到方家那个叫杨多乐的孩子喊了罗徵音一声妈妈,罗徵音才渐渐走出了抑郁症,将林钦禾接了回去,让两个孩子一起长大。
但母子间始终没有培养出亲密感情,客气生疏的像总隔着一层什么,远没有罗徵音和杨多乐之间的亲昵。
林泽实走出书房,找了又许久未见的儿子,父子两人走到老宅外的庭院里,在凉亭下聊天。
经过一场秋雨,夜空晴朗如洗,一轮明月挂在亭角。
“你母亲最近还好吧,我听说上周她感冒了?”?林泽实问道,他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发现他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林钦禾说:“已经好了。”?他顿了顿,“您要是关心她,可以直接去看看她。”
林泽实拿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叹气道:“算了,没有意义,上个月在给方穗办的公益画展上看到了她,她看起来很好。”
罗徵音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现,那个与她协议结婚的名义丈夫很早就爱上了她,但林泽实一开始就知道,罗徵音心里只有一个已经走了很多年的女人。
林钦禾一言不发。
林泽实知道林钦禾不喜欢提到那个死去的女人,开始关心起儿子大学的事:“有想好要申请美国哪个学校了吗?”
“还没确定,年底可能会去参加一些面试。”?林钦禾平淡道。
林泽实便不再操心,或者说,他的儿子从小就没什么让他操心的,也很少主动向他索要什么,他转而问道:
“上次忘了问你,为什么要资助清水县的第一名来你们学校读书?我是为了你母亲,你是为了什么?我以为你对这些事不会感兴趣。”
清水县远程课堂项目一直是他的助理苏芸在跟进,当时定的是资助清水县全县高中的直播设备,但从没有哪个计划说要资助第一名来文华一中读书。
他从苏芸那里知道后,很是吃惊了一会,今天还了解到这个针对清水县第一名的项目有了变动,而项目的资金一直都来自林钦禾自己。
他实在好奇,和他一样性格冷漠的儿子,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为了什么?
林钦禾看向亭外高悬的明月。
其实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愿意不顾一切的奔向另一个人。
但他知道有人把他看作天上的月亮,为了他可以翻山越海的向他奔来。
他从来没有被期冀去做好什么,因为他总能做好,他也从不期冀别人为他做什么,即使是父母,因为他不喜欢亏欠任何人。
他将世界上的所有关系,包括父母亲情,都看的很淡漠。
但当他总忍不住打开那些跨越上千公里的信件,看那些小心翼翼伪装成女生的笨拙字迹,如火似星地燃烧着对他滚烫而纯真的向往。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好像可以为他燃烧所有。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一直在忍受这些蜂拥而至的信件,更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最初的厌烦,到习惯,再到生出一点从未有过的期冀。
他突然想知道,如果他向深井里抛下一根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绳子,那个言之凿凿将他看作光才走出黑夜,发誓要走到他身边,自以为聪明却早早暴露的笨蛋,会不会抓住他给的绳子,努力走到他的身边。
乔以棠调侃他在玩养成游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他不是施舍,也不是游戏。
他的初衷是什么?
林泽实见自己的儿子望着月亮发呆,在夜风中再次问道:
“难不成你也是为了你的母亲?”
林钦禾回过神,很轻的笑了笑,目光似乎被月色柔和,缓缓道:
“不是,只是看一个人在夜里走的很辛苦,忍不住想照亮他。”
他只是想让那个向他辛苦奔来的人,如愿以偿的拥有更好的、不那么辛苦的人生。
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这只是他的初衷。
作者有话说:
小林才是小陶的资助人
第26章
文华市市郊的棚户区,陶坚刚和催房租的房东吵完一架,这几天他一直租住在这个只有不到10平米的铁皮房里,白天出去找活干,但一直没能找到。
像他这样过来打工的外地农村人,文华市有很多,但他没有任何优势与那些正值青壮年的农民工竞争。
没有学历,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能,注定只能在城市的最底层挣扎。
陶坚手里已经只剩两三百,他蹲在门口,烦躁地摸出最后一根烟,点燃后吸了一大口。
他琢磨着还是得去找陶溪一趟,这次无论怎样都必须要到钱。
陶坚手里夹着烟,从坑洼不平的地上起身,准备赶公交去文华一中,却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色套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她化着精致的妆,一头利落干练的短发,踩着一双细高跟,仿佛从市中心最贵的写字楼里走出来,浑身上下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陶坚打量了几眼,心里有些奇怪,打算路过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停下来问他:“请问你是陶坚先生吗?”
陶坚愣了愣,下意识点了下头。
“你好,我是瑞泽集团的董事长助理苏芸。”?苏芸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能另外找个地方与你详谈吗?”
接下来的事情远远超出了陶坚的想象,他被这个叫苏芸的女人带进了他从未进过的咖啡厅,两杯抵他好几天饭钱的咖啡上来后,苏芸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这次来主要是为陶先生解决工作的问题。”?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到陶坚面前,“这是瑞泽集团一家物业子公司的安保岗位,提供食宿,今天你就可以直接上岗。”
陶坚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份文件上的岗位介绍,上面的薪资水平他打了这么多年工从没遇到过。
可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他狐疑地看着苏芸,问道:“我可不认识你们那个什么集团的董事长,为什么要给我提供工作?肯定有什么条件吧?”
他刚被所谓的老乡骗了钱,对一切都保持警惕,但他也没想通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值得被骗,他已经将近身无分文。
苏芸喝了一口咖啡,缓缓说道:“当然有条件,条件就是在你儿子陶溪高三毕业前,你不能再去打扰他一分一秒。”
陶坚猛地瞪大眼睛,他已经嗅到了这件事的诡异处,没好气道:“老子是他爹,找儿子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别人父子俩的事?”
苏芸轻笑了声,慢条斯理道:“凭我家少爷是他的资助人,他在文华一中读书期间的任何事都归我家少爷管。”
陶坚面色变得铁青,他强忍着怒意沉声道:“你们对我儿子有什么企图?!我告诉你,我就算一分钱也没有,也绝不允许你们这些有钱人对我儿子做什么腌臜事!”
他这些年在外漂泊打工,多少听说过些上层人的特殊癖好,他是说陶溪怎么突然就被资助到文华一中读书,原来是有人对陶溪别有用心。
苏芸蹙起眉,眼中浮现厌恶,显然陶坚的恶意揣测冒犯到了她,她冷笑一声:
“我家少爷和你儿子差不多大,好心资助你儿子,能有什么企图?倒是你作为陶溪的父亲,还要靠儿子养活,才令人耻笑。”
她虽然也不明白她家少爷为什么对一个外地的贫困生这样上心,但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
陶坚气得几乎要掀桌,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个女人说的没错,他还要靠儿子养活,确实是个孬种。
“可我是他爹,去学校单纯看一下儿子都不行?”?陶坚退了一步,竖着眉毛问道。
苏芸平静道:“我不认为你的‘单纯看看’对正需要专心学习的高中生来说是一件好事。”
前不久她家少爷给了她一段文华一中校门口的监控让她查,这位父亲显然没有足够的素质,对儿子也并没有什么关心和爱意。
她顿了顿,认真道:“你的儿子将会考上很好的大学,拥有与你截然不同的人生,你如果真的有心为他好,不打扰他就是你能做的最有用的事。”
陶坚闻言沉默了很久。
他最终答应了这个条件,在苏芸拿出来的合同上签了字,苏芸走之前冷声道:“记得遵守规定,另外,这件事你不能告诉陶溪。”
陶坚烦躁地挥了下手。
陶溪很快就收到了学校新发的钱,汇了大部分给郭萍作为陶乐的药费,留下的部分除了生活费,还有打算给陶坚的钱。
他想等他成年后,除了陶乐,他就再不管这两人死活了。
但陶坚却一直没来找他,他想或许是陶坚终于找到了工作,不需要找他要钱了。
陶溪便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那就是在周日请林钦禾吃饭。
他这几天研究了很久,初步挑选了五家在市中心商圈附近的餐厅。
“你看看奥德广场这家海鲜餐厅怎么样?我听室友说很好吃。”?陶溪在课间凑到林钦禾身旁,拿着手机给他看,手机上是一个点评软件里的餐厅。
其实是他自己没吃过海鲜,很想试试。
林钦禾说:“我不吃海鲜。”?他海鲜过敏。
“好,那我换一家。”
陶溪没注意到自己离林钦禾有些太近了,他就着凑在林钦禾身旁的姿势,低下头在手机上翻收藏的餐厅。
林钦禾居高临下,能清晰地看到陶溪白皙修长的后颈,向下延伸而去是因为瘦削微微凸起的脊椎骨,再往下就被白色衬衣领口遮掩住,只能闻到很淡的桃子味沐浴露的香气。
“这家火锅店呢?我看评分挺高的。”?陶溪抬起头问林钦禾,眨了眨眼睛。
“我不吃辣。”?林钦禾平淡道。
“好吧。”?陶溪便又低下头翻手机。
“这家东南亚餐厅呢?我看图片里面环境挺好的。”?陶溪抬头问。
“太远了。”
陶溪只好又低头翻其他的餐厅,但他依次把五个餐厅都问完了,林钦禾总有理由说不行,他只能一遍遍的低下头翻找。
陶溪想,有钱人也太难伺候了。
最后他忍不住直接问道:“那你到底喜欢吃什么?”
林钦禾收回目光,说:“随便,我都可以。”
“???”
陶溪瞪着林钦禾。
你那是随便都可以吗?
他有些生气了,眯了眯眼睛,塌下腰向林钦禾凑的更近了些,盯着林钦禾的眼睛,质问道:“林钦禾,你是不是又在逗我玩?”
林钦禾垂眸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漫不经心:“是。”
陶溪根本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承认,他一时没找好表情,微微张着红润的唇,呆愣地看着林钦禾,忘了要怎么反击。
但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住,往后拎去,他下意识缩了下身体,像被咬着后颈提起来的猫,被提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陶溪忍不住颤了下,急忙用手捂住后颈,瞪圆了眼睛。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后颈竟然这么敏感,那处被林钦禾手指碰过的地方像有一股电流顺着脊椎直涌而下,连心脏都忍不住颤栗。
他摆出生气的样子,企图掩盖自己发红的脸和耳朵。
“你离我太近了。”?林钦禾淡淡道,已经收回的拇指和食指轻捻了下。
陶溪顿时感觉自己心脏要跳出来了。
他慌乱地拍了下桌子,外强中干地大声道:“我不管了,周日晚上六点半,奥德广场粤港茶餐厅,你必须来!”
林钦禾微掀唇角,说:“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字数比较少
第27章
周日那天社团活动前,陶溪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下林钦禾:
“今天晚上六点半,奥德广场粤港茶餐厅,你绝对不能放我鸽子!不然我……”
林钦禾拿出乐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然你会怎样?”
陶溪一哽。
他能怎样呢?
他会失望,但还是会那么喜欢这个人。
于是他哼了声,对林钦禾说:“不怎么样,可能明天不理你了吧。”
顿了顿,又很没用的小声补充了句,“就一天。”
陶溪听到林钦禾很低的笑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林钦禾的笑意,林钦禾就拿着乐谱离开了教室。
陶溪坐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呆,才起身前往美术社。
还没开始画画,乔以棠就找到他说道:“陶溪,上次我给我爷爷看了你的画,他想见见你,你下午有空吗?”
陶溪一愣,茫然地看着乔以棠。
乔以棠笑了笑说道:“哦对了,你估计还不知道我爷爷是谁,我爷爷叫乔鹤年,你应该听说过吧?”
陶溪心中震颤,乔鹤年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位年逾古稀的画家是国内著名的油画大师,曾经是中央美院的院长,他没想到乔以棠竟然是乔鹤年的孙女,更没想到乔鹤年会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