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等等我!”
“好啊你,差点就把我丢了!”
曲鸣:“……”
曲鸣笑不成声,指着:“我来,慢着点。”
风猎猎,曲鸣搓了搓手,提起江初翎的行李箱。
江初翎不肯,死活不撒手:“不行,里面都是我的看家宝贝,我要跟哥哥一起推推,你这不是还有一个行李箱吗!”
曲鸣摇了摇头,接过。他边给姜风月回消息,用的语音转换成文字,“行。”
……
三人打车直奔拍摄地点。
这次要拍的代言是国外的化妆品和男士香水。江初翎和曲鸣两人先合拍一组,再两个人单独拍摄。经历过张导电影拍摄的磨练,两个人很快进入状态,拍摄也较为顺利。
曲鸣那组单人拍摄结束时,江初翎还在拍。他远远地站着,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曲鸣转头。
是曲明二。
“你没去曲明一的葬礼。”
曲鸣回忆了两秒。
曲明一……画展那天去世的吧?
“没有。”曲鸣狐疑地看了看,“不是都过去好久了,现在才问?”
曲明二双手插兜,眼底的悲伤溢于言表:“他在画展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的话我不能说,他告诉你了,不是吗。”
是。
但曲鸣想着,没回话。
曲明二:“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吧。阴阳井,重现天日。”
“嗯,所以呢。”
原来是他啊……
曲鸣眯了眯眼。
曲明二叹了口气:“我能说的能提醒的东西很有限。有很多东西我说不了,我只能去执行命令。你懂吗,不是我不想说,也不是我不知道,是我知道了,却不能说出口。那是你曾经给我下达的限制。”
“所以你让曲明一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说了我说不了的。”曲明二顿了顿,道,“曲明一跟我……一路来一直关系很好。”
“现世,他是个特喜欢古玩的老头。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死亡,不过在旁人眼里,他就是在家中脑溢血而亡。许多志同道合的古玩爱好者都参加了他的葬礼。”
曲鸣点点头,忽然萌生了一种罪恶感。好像是因为他,这群人才有了现在的生活轨迹?也是因为他,他们结束了生命?
曲明二笑了声:“你知道为什么要来M国吗?你也知道的吧,我做了这么多事,并不是真的想让你的戏路更顺利。”
曲鸣捏起身侧的香水瓶嗅了嗅,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知道啊。自从江初翎在舞会喝醉的那天开始就在想了,那你说说,为什么呢?”
“因为只有在这里,血泪相融,才能让你醒来。再多的我不能说了,但你记好。记好了,马上,马上就要用到──”
话音未落,天色大变。原本晴空万里的天阴气沉沉,乌云密布,即刻就要下雨似的。不远处拍摄的几人举着手,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时间静止。
然后地面被黑暗笼罩。
曲鸣迅速回头,寻找江初翎的身影。
江初翎迷茫的眼神空洞无比,他摇头晃脑地一步又一步,眼睛看着虚空中。拍摄背景架前的地面有几级台阶,拾级而下,江初翎每一步都踉跄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身侧,唯一能动的那个工作人员摘下帽子,打量着江初翎,又挑衅地看了眼曲鸣。
江初翎皱着眉,痛苦地撑着头。身后,曲明二同样痛苦地捂着胸口,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曲鸣惊愕,身侧的手握了握,掩在羽绒服下,掌心燃起微弱的火。情况不对,他知道。
下一秒,工作人员腾空而起。它化身成为一只四脚兽,有着狮子的鬃毛,麋鹿般坚硬的长角,四肢粗壮无比,有踏破凌霄的气势。微弱的光线中,似乎只有它的鳞片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他张着血盆大口,唾液随之落下,滴滴答答,淌到腹间。
他飞上天际的那刻。
电闪雷鸣,伸手不见五指。
耳侧的惊雷一如炸/弹。曲鸣却听见这振聋发聩的巨响中,掺杂着局促且粗重的喘息声。
不远处正在一步步走来的江初翎嘶嘶的艰难地呼吸着。他脖颈通红,双目无光。
在曲鸣愣神的瞬间,江初翎忽然噙着嘴角的一抹弧度,睁开的双眼里满是冰冷。
手的力道极大,箍紧曲鸣的脖子,双手紧贴着,他磨着牙,虎牙尖尖裸露。
“啊──啊──”
【不是的,哥哥。不是……我,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
“啊──”
【呜……不是,我的手它,我不知道……】
面目扭曲的江初翎,眼眶里,缓缓淌下两行泪。还是热的,湿润的,顺着脸颊滴到曲鸣脖颈间。
现在的江初翎面目狰狞,却跟哽咽着的心声般,情不自禁,不受控制地落着泪。
曲鸣嗓音簌簌:“你……”
曲鸣无法动弹,江初翎哭着,收缩的手心却毫不留情。曲鸣就像是被提着脖颈拎起来的雏鸡。那力道大得曲鸣再无法挣扎。
也许江初翎一个念头,就断了。
可是……这是江初翎啊。
他的宝贝。
曲鸣眼神暗了暗,额间汗珠滚烫,扬起的手心顿了顿,灭了火,没有动弹。
“乖宝,你……”
每说一个字,喉结摩擦着江初翎掌心的感觉都异常窒息。掐着脖子的手愈发用力,两人身高相当,曲鸣气息减弱,吞咽和呼吸都开始徒劳了。
曲鸣半睁着眼,慢慢看着江初翎。
【我……哥哥,我控制不了了。】
【呜啊呜呜呜呜哥哥,我……有人推着我,我好痛啊。我不想掐你的,可是我动不了。我,呜有人控制着我的身体,我真的不想掐的。】
曲鸣彻底失声,额角的汗越积越多。
缺失的氧气越多,大脑越无法思考。
【哥哥……我……】
【呜杀我吧,我会害你的……】
江初翎龇牙,发了疯的手掌下却是他痛苦地眨着眼的面容,脸侧的泪水越淌越多。泛红的眼眶,肿胀的眼泡,睫毛都沾着泪痕。
血和泪。泪是这个意思吗?
曲鸣无法思考。
虚空中终于传来淡淡的笑声。
阴云间闪现庞然大物。
龙形,身长千里,他扑腾着两瓣巨大的翅膀。他浑身是鳞,腾云驾雾,黑气与金光一起团团围着四周,里三层外三层。
他的嘴着两只四脚兽。
曲鸣艰难地看着……
那是……
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和白泽的原型!
“钱科逸和凌期,或者说白泽和麒麟。熟悉么?”他大笑,同时张开嘴,嘶嘶两声。
被叼着的四脚兽猛地砸向地面。
奄奄一息,毫无生气。
“我看你啊,也不能说话了吧。”
他缓缓落地,卷着风,瞬间将拍摄的背景板吹倒了。在距离地面还剩丁点儿距离的时间,他摇身一变,变成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
李明卫。
可他也不像李明卫,一双眼端着精光,斯条慢理地拍了拍肚皮,轻蔑道:“还真是吃多了没心眼。这么容易就让我附身了。”
他大步走来,掌心两边都流动着金色的光:“还不认识我吧?我可不是李明卫。”
他挥了挥掌。
江初翎迅速痛苦地蜷缩五指。
就这样紧紧禁锢着曲鸣。
曲鸣咳了两声,痛入骨髓,青筋凸起。
根本动弹不了。
【哥哥……】
【哥哥痛,痛痛飞……】
【呜──】
他走来,低着眼:“哎哟,你的宝贝被我控制了,痛苦得哭啦?”
他看了两眼江初翎,“乖乖,你不恨他吗?真的不恨?”
江初翎心底急切,呜咽着,泪水比先前更加放肆。
【不恨的……哥哥。我好喜欢哥哥。】
泪有了……那血呢?
曲鸣迷茫,连眨眼都是困难。
“卡俄斯,嗯,记得起来吗?”他笑着,肆无忌惮地提起毫无意识的曲明二,鄙夷地看着江初翎,“我又不是不知道,呵呵。你现在起码有把初灵杀了的能力,是不是?重获自由不就在一瞬间么。要么他杀你,要么……你杀他。”
卡俄斯缓缓盯着曲鸣,恶劣道:“我今天来呢,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看看你们互相残杀的样子。怎么样,曲鸣,或者喊你烛龙?要不要为爱牺牲啊?”
说话间,卡俄斯看看如今李明卫这副身躯的肥掌,嫌弃地蹙着眉。黑气顺着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冲江初翎飞去。
从额间,融入江初翎身体。
江初翎痛苦地呻/吟,泣不成声。
“杀了烛龙。”卡俄斯笑,“我可是吸收了钱科逸,凌期,李明卫,还有姜风月的全部灵力才得以显形附体的。这还多亏了李明卫啊……不然以我被封印的区区之地,我上哪里找这么多灵气补充自己?”
“所以你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的吧?”他微笑着看江初翎。
【不……不要!】
【哥哥,我,我……】
江初翎陡然瞪大双眼,两只手拧着曲鸣的脖颈,几近是捻着擀面杖一般左右紧紧贴着。骨头和骨头错位的声音咯哒咯哒,又清又脆。
曲鸣握拳的手指节泛白,痛得唇角血色淡了一圈。江初翎捏紧的双手下,皮肤红了一片。
现在的他……他……
喉间泛上腥味。
曲鸣掌心燃起火,咬着牙。熊熊烈火淡淡的,曲鸣紧闭着双眼,凝神聚力,将仅剩的最后一口气艰难地咽入喉中,同时一点又一点,慢慢伸手──
掌心向上举。
现在的他……
根本无法思考。
曲鸣粗粗地咳了点血,闭着眼,气若游死地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
江初翎的泪,和曲鸣的血,一起滴落进掌心的火光里。煞时,金光四射,卡俄斯身前的曲明二忽然睁开了眼。
卡俄斯笑着笑着,沉默地看了眼:“醒这么快啊?不愧是烛龙身体中的一部分。”
作恶心理作祟,卡俄斯故意当着曲鸣和江初翎的面冷笑着:“我让你帮我把曲鸣叫到这里来,干得不错。让你帮我拖延时间,跟曲鸣随便聊聊,好让凌期有机会给江初翎下蛊,干得也不错。”
曲鸣二睁着的眼,与曲鸣睁着的眼中是同样的金光。
卡俄斯瞥向曲鸣:“曾经效忠你的人背叛你,高兴吗?”
气氛沉默了一瞬。
曲鸣掌心的火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金光,一点点将江初翎吞没。脖颈间覆着的手逐渐松了。
金光散去,江初翎恢复原样,原先熠熠生辉的眼眶红彤彤,泪水不断。他失声痛哭,颤抖着双手,额间浮现一片龙鳞的形状,和曲鸣瞳孔的颜色彰相应和。
江初翎红着眼眶,看到曲鸣的脖颈间绯红异常,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断捧着脸哭着。
【对不起呜……对不起……哥哥。】
曲鸣和曲明二异口同声:“是吗?可是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话音落下的那刻,曲鸣凌乱的衣服和通红的肌肤逐渐变回原样。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乖宝,不怪你。我没事,再哭我等会才要生气不理你了啊?】
曲明二的身体逐渐透明,消散,化为一道光,融进曲鸣身体中。江初翎局促不安地抬起头来,额间的龙鳞化成实体,飘进曲鸣心口。
月牙状的,是逆鳞。
前世,今生。
曲鸣什么都想起来了。
第92章
曲鸣面色不虞,泛着金光的眼里闪烁着笑意,身侧的手挥了挥,满地尘土飞扬。
就在拍摄地四周,地面上浮现细红色的线,一圈又一圈,直至画着诡异形状的封印缓缓呈现。那红淡淡的,像干了的血痕,泛着黑紫色。
线条时粗时细,时浓时淡,封印的起止两端相接处,不是线了,只剩一滴血水。
那封印巨大,而他们三个……正好站在阵眼中心。
空气里满是铁锈味。
江初翎倏然大眼。
还没流尽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下来,滴到裹着毛衣的皮肤上,又湿又冷。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曲鸣。
曲明二逐渐变透明,等消失时,只剩他穿着的一身衣物落到地上。一如画展时,曲明一离世的模样。
卡俄斯难以置信,狰狞的面目上多了两分嫉恨,然而曲鸣却神色淡然地,似一阵风,身边的金光愈来愈刺眼,直至化为一把利刃,随着他一步一步,踱着步伐走到卡俄斯面前时。
那金光化作的剑羽抵着卡俄斯的喉咙。
卡俄斯似是痛苦,又像是脱力,趾高气昂的气势不复存在,他惨白的面容下是凛厉的目光。紧咬着的唇下,似乎连牙齿都打着颤。
“你……”
金光抵着,卡俄斯不得不扬起头。
曲鸣的神力如同千万斤重的铁石,压得卡俄斯喘不上气。他双腿被金光压着,不得不双膝跪地,砰通一声,特别响亮。
江初翎抬手擦了擦眼泪,想开口,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曲鸣双手插兜,金光团团围绕在他的身侧,即便天光暗淡,那笔直细长的腿,高耸的身影,还有冷淡慵懒的脸色,都让江初翎心底深深一窒。
曲鸣没回头,俯身盯着卡俄斯,轻描淡写地说:“怎么了,不会说话了?不就是竭灵吗,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