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楼层都不高,墙面粉刷成明度较高的彩虹色,每栋都不一样,墙上妆点着清新的绿植,有点奥地利小镇的味道。
安保室设立在大门正中央,一侧入口一侧出口,得刷卡验证才能进,正准备给李浔打电话,熟悉的车身在他身侧缓缓停下,驾驶座车窗降落大半。
“怎么这么早,不是说我下午去接你吗。”
宋仰挠挠后脑勺,神情羞赧:“我有点等不及了。”
“是吗?”李浔饶有兴致地看他,“等不及哪样啊?”
“我就、就……”宋仰思绪万千,“就”了半天,没有下文,耳朵被阳光晒得白里透红,转移话题,“你上哪儿去了?”
“买菜啊,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李浔笑着说,“你来得有点早,家里还没收拾完,有点乱。”
“没关系!我来了正好帮你一起收拾!”
这小区有点岁数了,最高四楼,没有电梯,楼道里挤着好几辆落了灰的自行车,李浔一手提着一个行李箱,宋仰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从昨晚到现在,他的心跳就没稳过,此时又到达了巅峰。
李浔住三楼,中间是一道长长的回廊,宋仰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层有多少住户,李浔就已经把门打开了。
“进来吧。”
宋仰看见玄关靠着一堆木板:“这什么啊?”
“床啊,这里原本就一张单人床,咱俩睡肯定不够,我就又买了一张,还没来得及组装。”
“啊……”宋仰受宠若惊,“那很贵吧,我把钱打给你!”
“不用。”李浔把一堆东西往客厅里推,满不在意地说,“床板很便宜,我上闲鱼淘的,也就三百多,而且是同城的卖家,运输费也是对方出的。”
价格是不算贵,但也不能让李浔掏这个钱,宋仰想了想,说:“那我承包咱们这个月的伙食费。”
“好啊,”李浔想到什么,坏笑起来,“不过我食量很大,你能喂得饱我吗?”
宋仰低下头,像出嫁当晚的小媳妇儿,小脸通红:“我尽、尽量吧。”
屋子面积比宋仰想象中还大一点,玄关右侧就是个开放式厨房,看起来经常使用,台面擦拭得纤尘不染,油盐酱醋样样齐全,砧板边的收纳篮里有姜蒜、辣椒、番茄还有被保鲜膜包裹住的半个洋葱。
正前方是客厅与阳台,落地窗与窗帘敞开着,阳光将空气里的浮尘照得一清二楚,客厅的左手边有道虚掩着的门。
宋仰放下东西,满脸期待:“我进去参观了啊,应该没什么不能看的吧?”
“没,你随便看,”李浔转身洗手,然后把围裙往脖子里一套,“我先弄吃的,你午饭吃了吗?”
“还没有。”宋仰像只小狗,迫不及待蹿进屋。
李浔转头,拔高音量:“你想吃什么?意面还是饭?”
里面传出欢快的声音:“随便,你做的我都爱吃!”
卧室和客厅一样宽敞,很显然是把两间卧室打通,一侧用于办公、更衣,靠窗的位置是床铺和各种健身器材。
宋仰拉开窗帘,画面出乎他意料,飘窗上摆着好些玻璃瓶,养着形态各异的水培绿植,春雨、吊兰、富贵竹、竹芋、如意皇后,还有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根茎吸满水分供给叶片,它们沐浴在阳光下,色泽明亮又健康。
想不到李浔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瓶身用丙烯颜料上了色,就是画技一言难尽了点,花花绿绿的,十分抽象,完全瞧不出画的是个啥,但这些瓶子宋仰认得,就是喝酸梅汁的那个玻璃瓶。
宋仰觉得可爱,将它们按颜色分类排出方阵队,最后拍了个漂亮的全家福。
相比其他地方,书桌就显得有些凌乱,笔记本没合上,右侧堆满关于竞技和心理的专业书,打印机上还有一叠文件,是与射箭技术改进、提高运动员心理素质相关的论文,有一份还是全英文的,他好奇,拿起来看了几行,又迅速放下。
太专业了,他根本看不懂,不过从一些英文单词大致能判断,那是一份和运动员赛后心理疏导有关的文献。
原来李浔一直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默默付出,为的就是他们能在热爱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动静飘进房间,宋仰小跑出去,李浔正在切那半个洋葱。他的手指细长,刀速极快,也不用眼睛看,手起刀落,洋葱被切成均匀的丝状,再接着就是“哗哗哗”地切丁。
宋仰直接看呆:“哇,你好厉害啊,这样不怕切到手吗?”
李浔拿刚摸过洋葱的手指伸过去吓唬宋仰:“它很灵活的。”
不想宋仰非但没躲,还抬手将手掌对上,惊叹:“你的手指好长啊。”
李浔脱口而出:“我身材好呗。”
宋仰问:“身材好和手指长有什么关系?”
李浔噎住,低头炒菜,宋仰盯着他,三秒后反应过来,臊得脑门呲呲冒烟。
刀锋在砧板上滑过,洋葱、胡萝卜、蘑菇和虾仁一并扔进锅里,立刻爆出浓烈的甜香。李浔本无意炫技,但被小朋友夸赞后,心理得到极大满足,神情愉悦,还表演了颠勺,食物在空中像烟花一样散开,又稳稳落回锅底。
宋仰鼓起掌:“你这技术都可以去拍新东方的广告了。”
肉酱沸腾后,李浔把一锅刚煮开的意面倒进去均匀搅拌,等面条吸满汤汁,变成明艳的橙红再分批捞出,整整五人份的量,而后又煎了两块牛排。
宋仰拍照记录后才动叉,大概是职业使然,酱汁里的猪肉都被牛肉丁代替。
李浔盯着他鼓囊囊的嘴巴好一会,问:“味道还行吗?”
宋仰竖起大拇指:“好棒!”
李浔心满意足,大口吃面。
宋仰平时的饭量吃一份多点就够了,今天吃了两份,外加一块牛排,他们在客厅休息了一会,开始倒腾那张床铺。
“你比较想睡卧室还是客厅?”李浔问。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因为客厅的懒人沙发很小,可以随时移开,空出极大空间,而且他想到宋仰在宿舍都要按床帘,大概是需要私密空间,至于他自己,睡哪都无所谓。
宋仰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只有这两个选择吗?”
李浔一愣,脑内有种不错的预感,但还是尽量保持面部自然:“倒也不是,你想睡哪都行,从现在开始,这里也是你的寝室了。”
宋仰心尖一暖,很小声地试探:“那我想跟你一起睡卧室可以吗?因为我有点怕黑。”
李浔提了口气,年龄和阅历迫使他镇定下来,点头挤出一个字:“行。”
第49章 “过来趴着,我给你顺顺毛。”
俩人的臂力都不小,没多会功夫床板就拼好了,李浔在上边铺了张薄薄的床垫。
宋仰嫌垫子不够软,要上网再买一套。
李浔的职业病上线,脱口而出:“你腰不好就得睡硬板床,睡什么软床垫,越睡越酸。”
宋仰眼瞪如铜铃,他从来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李浔分享过腰不好这件事情,男人腰不好,这对于他来说是种莫大的耻辱。
他梗着脖子,拿鼻孔看人:“谁跟你说我腰不好了?!”
李浔张了张嘴,卡住。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躲在树后偷听到的,可气氛都轰到这了,只能甩锅。
“我忘了,大概是听你妈说的……”
宋仰皱起眉。老爸老妈确实是知道他腰肌劳损的事情,可身为男人的面子总不能在同居第一天就丢了吧?以后还怎么进一步交流?
他故作淡定地甩了甩被套:“她瞎说的,我腰好得很,我哪哪都好得很。”
“噢——”李浔眼尾带着笑意,贴心地转移话题:“那要帮你买个床帘遮一下吗?”
宋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李浔挑眉,“你在学校宿舍不是一直用床帘的吗?”
宋仰鼓了鼓小脸,心说谁和偶像睡一屋还按帘子。
想什么呢。
半夜不爬你床上就不错了。
不过乖徒弟的形象不能毁,他规规矩矩地答:“在你跟前我不藏着事儿。”
他们一起把床铺收拾好,然后各干各的活。
李浔把书桌留给宋仰,自己搬到客厅办公,宋仰将衣服一件件抖开,挂进衣柜。
他以前最烦做家务,可当他的衣物和李浔的混合在一起,挤满柜子,他被胸腔被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妙情绪填满。
衣服一点点沾染上李浔的味道。
他想,这世上大概很难找到比这更治愈的事情了。
下午的时间要留给学习,宋仰从包里抽出平板和支架,摸到一块硬邦邦的盒子才猛然想起还有个没拆的快递。
他的好奇心被快递单上“学习用品”三个字勾起来,不过以他的了解,周俊霖不可能送那么正经的礼物,要么是整蛊玩具,要么就是让人羞羞的东西。
他还记得有一回姜洛在老家过生日,周俊霖寄了盒安全套过去,姜洛差点被他妈打死。
宋仰瞅了一眼客厅,李浔正安静。
他用钥匙划开一道口子。
纯黑色包装盒十分精简,但颠起来有点沉,盖上印着几行烫金色大字。
宋仰的眼睛只瞟到“震动”、“按摩”几个字,就立刻盖上,将快递盒封死,并且面红耳赤地为它寻找藏身之地。
整个屋子就这么点地方,他又不敢去客厅,像只没头苍蝇在卧室转悠,衣柜不行,浴室不行,藏空调外机箱下边的话很容易被雨打湿。
这玩意儿总不能天天带身上吧,太吓人了。
最后他掀开床单瞅了一眼,高度足够,而且没什么东西,底下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很显然,李浔不会打扫床底。
他撅着屁股,把快递盒往最容易积灰的那个角落推了进去,起身拍拍手。
客厅里的阳光无声无息地转移角度,由刺眼变得柔和,最后钻进角落,消失不见,搬家的新鲜感在枯燥的课本里被消磨干净。
宋仰从书堆里抬头,伸了个懒腰,揉揉酸胀的眼睛,观察起桌上的一盆小植物。它和他之前见过的植物都不太一样,不是水培,也不是土培,而是重在绿绿的纯水苔里边,细长的花茎上开出一朵朵半透明的,酷似小白兔的花朵。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李浔的微博上见过它,花盆还是那个花盆,不过小白兔已经爆盆了,看着很治愈。
厨房的热水烧开了。
李浔将玻璃杯冲洗干净,丢入一片柠檬和两颗冰糖,又挖了点百香果和蜂蜜进去,然后用温水将蜂蜜和冰糖搅拌到化开,空气里漂浮着自然的果香。
宋仰走到他身侧:“你在做什么?”
“泡点喝的。”李浔问,“你有杯子吗?我给你也泡一杯。”
宋仰摇摇头,他的杯子前几天不小心打碎了,一直忘买新的。
“想尝尝看吗?”
“嗯!”
宋仰伸出双手,正准备接过,李浔端着杯子的手臂一扬,坏笑起来:“叫爸爸。”
“……”
不过最后宋仰还是尝到了味道,酸酸甜甜,清爽可口,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喝!你怎么弄的?”
“就随便加点东西搅和搅和。”李浔也喝了一大口,“等天气再热些,冰镇的西柚柠檬茶会更好喝,西柚和百香果一样,都挺百搭的。”
“好,那等天气再热些我来买西柚,你做给我喝。”宋仰说。
李浔挑起眉,借题发挥:“咱俩啥关系啊,你就敢使唤我了?”
宋仰小嘴一撇,想了想:“那你做的时候叫我一声,等我学会了,以后做给你吃。”
李浔无奈:“好吧。”
晚餐他们用石头剪刀布决胜负,宋仰输了,得做饭,李浔负责刷碗。
宋仰在家很少煮东西,最拿手的也就是炒饭泡面,为此,他提前下了个APP,搜了几道最简单的快手菜,茄汁大虾、番茄鸡蛋还有青椒牛柳。
不过他没把握好“适量”的那个“量”,以及“慢炖”的那个“炖”,最后还是潇潇洒洒翻了车。
李浔盯着桌上的三道菜,失了言语。
青椒牛柳,黑乎乎一盆,他分不清哪根是青椒,哪根是牛柳;茄汁大虾的虾并没有剪去触须,更别说去掉肠子这种细活,图片上番茄色的汤汁被宋仰熬成咖啡色,他甚至嗅到了一股焦糖的味道;番茄鸡蛋是唯一一道看起来正常的菜,可鸡蛋是甜的,宋仰把细砂糖当成了盐,加了两大勺……
食物出锅的那一刻,宋仰自己也知道这几道菜的味道大概率不怎么样,可这是他第一次做,多多少少带着点滤镜,品尝了几口,甚至觉得还凑合,尤其是青椒牛柳,他尝出了草原风干牛肉的味道。
“师父,你尝尝看这个肉,挺香的。”
李浔夹起一根牛柳,推进嘴里,嚼了几下,没咬断,还有点塞牙,他猜想尿尿的磨牙棒口感也不过如此,最后连灌半杯水,咽药似的把那玩意儿从嗓子眼顺下去。
宋仰还问:“好吃吗?”
“……”还不如咽药呢。
不过李浔不想打击孩子做饭的积极性,违心一笑:“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挺不错了,还有一点进步的空间。”
宋仰贴心地为他添菜:“那你多吃点。”
李浔:“……………………”他能说他已经饱了吗。
这顿饭的后劲有点大,李浔瘫在沙发上动弹不了,米饭也是宋仰烧的,水放少了,最上面那层邦硬,他感觉自己吃下去的根本不是饭,是石子,那些石子堵住他的肠胃,上不来也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