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帅笑道:“后天不你十七岁生日嘛,我们问你,想要什么礼物?完了我们三打算一起给你准备,我提供原件,水哥提供模型,扣子提供颜色,现在一切取决于你想要什么礼物。”
蒋易听了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一份礼物拆几部分来分工合作,这三傻逼直男的想法倒是挺清奇。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后天自己就是雨季之龄了,时间无情啊,转眼又老了一岁,终是庄周梦了蝶,岁月弃了我。
伤痛文学完,胖子才说:“我无所谓,你们看着来就行。”
三人还想胡扯两句问他送他个无所谓行不行,佛系老头语文老师就踩着上课铃进教室了,腋下夹着一本语文书,手里常年标配着一只土里土气的砖红色茶杯。
佛系老头进教室来时,班上人除了闲聊分贝放低了些,还是该干嘛的继续干嘛。
反正老师不会管的。
一堂语文课让他上得死气沉沉,班上差不多半数以上的人都趴桌上进行冬眠了。
佛系老头也不管,自己讲自己的课,临近下课前十几分钟,老头屁股才从板凳上移开,嘴里讲解着晦涩难懂的《离骚》走下讲台来活动双腿。
晃到三组三排时,佛系老头突然不说了,眼睛盯着旁边一个女孩正压手里奋笔疾书的笔记本。
听到老头没声了,大家纷纷停下手里动作,抬起头朝他看过去。
女孩写到“他拿起手里的剑”时,停笔抬头活动酸疼脖子,一眼就看见了身旁语文老师,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拉过来前面一摞书盖在笔记本上。
佛系老头也没生气,只问:“在写小说啊?”
女孩一言不发的闷着脑袋,面颊和耳朵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佛系老头负手走开,继续在课桌过道间走着:“我啊,没事也喜欢写一些东西,我觉得好多现实无法表达出来的情感,都能在文字里得到释放,就像是与一个旧友低述叙谈,灵魂与肉/体双双获得到最真实的交流。”
蒋易正在写数学卷,听到佛系老头说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下舒展开来。
对啊,以文字说事叙情,丽姐就是这样做的啊……
冬季白昼向来格外短促,傍晚六七点的光景,夜色就已经慢慢蚕食掉这座北方小破城了。
一直到夜自习结束,深空已是墨色一片。
两旁路灯有气无力的发散出自己最后的零星微芒,用以点亮夜归人的路,散乱灯光映衬在雪地中,总是显得有些苍白。
唯有市实验高中校门口挤挤挨挨的蓝白校服生,能给予这片白雪茫茫的天地一片温暖颜色和人气。
这群蓝白校服生口里喷出热气混进夜色中,相互对同伴说着明天见,然后急急忙忙奔回家去,争取不让过多冷气追上自己,让已经开始纷纷扬扬的冰雪掩埋掉自己。
蒋易和胖子几个也相互说了明天见,在校门口分道扬镳了。
他出来时,沈邪已经早早等在门口了,深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他在元旦那天送的围巾,整个人看上去特别修长帅气。
畏怕有口无脑之人暗戳戳的挤眉弄眼说逼话,蒋易就不让他再开车过来接了,如果要来,也只能自己走着来。
蒋易原以为这种天气要沈邪徒步过来还是有些怪为难他的,而且人肯定也不愿大老远的从警局跑这来。
然而事实却是,沈邪已经连着好多天就这么来接他了,只要不临时加班或者没特殊情况,大风大雪皆无阻拦。
蒋易一上前来,沈邪便将怀里抱着的热水袋拿给了他。
“你下班就直接回去吧。”蒋易给他拍干净脑袋上的雪晶:“在这等着多冷。”
沈邪摇头,用自己还暖和的手捧着蒋易吹得有些冰冷的面庞给他送暖:“肉/体冷,但灵魂十分有热度,结果平扯下来是我其实还好,并不觉得太冷。”
蒋易笑了,撇嘴骂了声傻逼,转身道:“走吧。”
沈邪轻轻捏起他的手。
蒋易立刻回握住,偏头望着他笑了一下:“男朋友,牵紧点啊。”
“收到。”沈邪笑着挑了一下眉,转成十指紧扣,和他紧挨着一块往公交站台处走。
两人来到站台前的一片阴影中站定,此时夜色笼罩,一切小动作都有最好的掩映,候车人就几个,目测眼睛光度构不成威胁,沈邪迅速偏头在他脸上吻了一口。
再怎么不引人注意也是公共场合,蒋易有些紧张,没被人看到吧,结果牵着的这货嘴唇一撅又是一口。
“别闹。”蒋易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肚子:“回头让人看见。”
“嗯。”沈邪笑着点头,孩子气的吹了一口男朋友又弯又长的眼睫毛,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目光飘向远处。
蒋易微微偏斜脑袋,额头靠在他的头顶上,眼神温柔又安静的注视着他。
三分钟后,五路公交车在纷扬雪瓣中姗姗而来。
车里暖气很足,晚班车同样没什么乘客,两人默契十足的走到没其他人的最后节坐下。
车门发出沉闷的嘎吱声,缓缓合上。
雪夜承行,公交车司机不敢开得太快,玛速低得就像是一个在晨跑的人。
车里没什么人说话,即便是开口也是细细碎碎的分贝很低,车厢里安静得甚至还能听见雪晶颗粒碎落在车顶上方的叮咚声。
沈邪低头望着两人紧扣一块的手,轻声说:“我想做一件事,关于你的。”
蒋易侧首看着他:“什么事?”
沈邪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眯眼笑了一下:“不能说。”
蒋易笑了,额头蹭了一下他的唇角:“说。”
沈邪笑着摇头,还是那三个字:“不能说。”
不能说那就不说吧,蒋易没再继续问,道:“老沈,我想到了一个获知丽姐不愿提及的那些事的办法。”
沈邪立马问:“什么办法?”
蒋易开口要回答,半晌又想到什么,也学着他的样子,摇头坏笑道:“不能说。”
“我操,”沈邪笑了:“说正事呢男朋友,学我干嘛,还学得像模像样的。”
蒋易得意道:“你不知道,学霸借鉴能力可是很强的。”
沈邪说:“小弟弟,你变坏了啊。”
蒋易扯嘴笑了一下:“主要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邪啧啧两声,一声不吭的坐直起来,眼睛入神的看向窗外。
蒋易正想也凑上脑袋去瞅瞅这货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入迷,衣服下摆里突然就伸进来一只特别凉的咸猪手,掌心紧紧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真正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那我这么来理解,意思就是你会有一就学一的复制粘贴我的行为咯?”沈邪用扣着蒋易手的指头挠了挠他的手心,挑眉坏笑着贴近浑身崩得笔笔直直的小弟弟,嘴唇凑近他的耳朵,问:“那今晚咱们互撸时,你也学学我,脱了让我看看你的呗,别回回都紧闭城门说什么都不给打开,只给摸不给看,若有若无勾得人心痒难耐。而且你要明白,如果你不松口不愿意,我不会逼你,更不会得寸进尺干什么,咱就别那么防着我啊,你说呢宝贝儿。”
沈邪一番话混着气流说完,蒋易白皙的面庞已然成了火烧云之景。
“邪沈邪邪,你给我我闭嘴。”蒋易胡乱说完话,抓出来后背上那只手甩开,整个人往外挪了挪屁股,侧头瞪了他一眼:“我说不行。”
沈邪抚着他还扣在自己手里的右手,轻声问了一句:“你是不喜欢我?就这么不愿意对我坦诚以待。”
“你他妈别明知故问,也别混为一谈。”蒋易蹙眉道:“无关乎喜不喜欢。”
沈邪笑了会儿,手搭在椅背上,有些无奈的看着他问:“那关乎什么?”
蒋易咬唇定了半天神,吐出口气,抬头盯着他,口吻有些发抖的缓缓说:“我三年前和别人约架,右腿根部留下了一道差不多两寸长的刀疤,特别特别丑。我就是,就是不想让你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我三儿子好样哒,撩得媳妇儿成火烧云啦,精分作者磕着瓜子一脸慈母笑O(∩_∩)O
第51章
蒋易这话说完,沈邪原本还躁动不已的小心脏蹦跶一下,老实了。
起初想要哄哄骗骗蒋易,看今晚能不能有什么更深一层的进展,而今看来,他是一丁点这种心思都没有了。
就突然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又不是视觉动物。”沈邪表示如果男朋友有这种想法,那纯属就是多虑了:“你别说一条刀疤,就是你满身赖皮长疮溃烂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蒋易笑了一下,说:“你丫可别忘了你自个说过的,机场外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俗气折服于你的颜值……
沈邪挠了挠后脑勺,看着他笑道:“好吧我承认,我起初的确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才上前想要认识你,但是那仅仅开始于挺喜欢,现在成喜欢了,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无关乎其他,更不论形貌。”
蒋易一开始其实不太明白他说的挺喜欢和喜欢究竟有什么区别,毕竟二者皆是由心而发的同一种感情,但是后来在两人的相处过程中,似乎已经渐渐能区分开了这其中微妙的天差地别。
蒋易将另一只手覆在两人紧扣的手背上,颔首笑着没说话。
“我四年前有一回出任务,不慎让弹流擦伤,左排肋骨也留了一条疤,而且比你那还长呢,估计也比你那个丑,”沈邪指了一下自己已经落下后遗症的肋条,抚着他的脑袋轻声说:“离心脏就一个拳头的距离,当时差点把命交代在那,也算一挺有特殊意义的玩意了。我后来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一定要把他的名字纹在这块疤上,而且要留在上面一辈子,因为最特殊的位置,要留给最重要的人。”
旧伤置放心上人,如果他疼了,我也能跟着疼,一份疼拆做两份来一起承受,怎么都会让他好受些吧。
沈邪缓缓说完,聪明如蒋易,已然明白了他说的我要做一件关于你的事究竟是指什么事了……
他的心里登时五味杂陈挺难受,这个傻逼拿出来的喜欢,为何不管什么时候,似乎就是要比自己给的多……
所以这份感情中,究竟谁不平衡些,谁的心疼和愧意要多一些,而谁又要心甘情愿的傻一些……
蒋易缄默着把脑袋转向另一边。
几分钟后,公交车冰冷的广播里开始报站百合街,车身止住前倾惯性定稳,后车门打才打开,蒋易便抽回手腾的站起来,迅速和几个靠近后车门的乘客下了车。
沈邪:“……”
怎么了这是,为啥突然不说话了还急成那样?书包不要了?男朋友还在车上呢!男朋友也不要了吗小弟弟!
被遗弃在车上的沈懵逼连忙抄起旁边座椅上的书包胡乱背上,几步跳下了公交车。
天上又开始没完没了的飘雪,甚至还夹杂着星星毛毛雨,混着冬夜里的刺骨寒风,滋味别提有多酸爽。
啊嚏!沈邪灌着寒风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拉上围巾包住下巴,畏畏缩缩跑上前去抓过来闷头往街道里面疾走的蒋易搂在怀里,嬉笑着逗他:“咦,这是哪家孩子,看着好生面熟啊,可否自报一下家门。”
蒋易没理他,自顾埋着个脑袋往前走。
“你怎么了?”沈邪这才注意到他掩在路灯阴影中的面部有些阴郁,整个人看上去心情十分糟糕,或者说十分沉思。
沈邪侧首看着他温声问:“刚才不还好好的吗,给我说说,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蒋易眉头拧成一股绳,慢慢摇了摇头,定下脚步原地站了会儿,突然提脚愠怒的踢飞了脚边一块埋在雪地下的碎石子,带起融雪一大片。
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过路行人纷纷别过头来看着路灯下的蒋易飞踢石块,眼里布满疑惑,却都是匆匆而过,偶尔有一两个停下来想看是什么热闹的,也让他看你妈/逼啊,再看老子连你一块踢的一顿脏话吓跑。
沈邪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出自哪,问他好几遍也不说,只能像块人肉背景杵在旁边看他烦闷的踢飞一块接一块的小石子。
踢累了,蒋易才慢慢停下来,颓然坐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别坐,地上凉。”沈邪靠近他,蹲下来细心的给他拍干净裤腿上的雪,拉着他的手:“听话。”
蒋易坐着没动,就那么任由他拉着,过了好会儿才慢慢抬起头,面庞上一大片潮湿,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沈邪一脸惊讶,手忙脚乱去摸衣兜拿纸巾,结果就摸出一坨皱皱巴巴已经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烟盒子,毫不犹豫上袖就擦,结果越擦越多。
“沈邪,”蒋易看着他,面色痛苦又纠结,滚烫泪水一波波从眼眶里滚出:“我有个小请求。”
看他这样,别说一个小请求,就是十万个大请求只要他说,估计沈邪也能刀山火海的去抢着完成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但是先起来再说吧宝贝儿。”沈邪两手插在他的腰上,像抱小孩子一样要将他抱起来,哄道:“回头屁股蛋/蛋要长冻疮。”
“你别说话,听我说。”
蒋易轻轻推开他,鼻尖冻得通红,清透泪晶挂在睫毛上,莫名的惹人很心疼。
蒋易不愿意起来沈邪也无法,面色无奈的看了他一会儿,直接脱下外套叠成豆腐块塞在了他的屁股下垫着。